二十一、我们的前女友
圣转过头去,当她看到眼前的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她晃了晃脑袋,恍若梦中,迷迷蒙蒙地脱口而出:“是你?”
对面的美人儿用行动证实圣不是在梦里,这真实存在的,因为对方不像在梦里那样冷酷无情,决绝离去,而是柔婉一笑:“圣,好久不见。”
连组织犯罪对策部的粗鲁男人都能看到圣眼睛里闪动的泪光,当所有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迎接一场久别重逢的腻歪戏码的时候,就听见圣暴喝一声:“藤乃静留,你这个人渣!你舍得来了?你怎么不死远点儿!”
夏树霎时间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佐藤圣,一定又是静留的某个前女友。
而组五的两个男人不禁张大了嘴,他们没想到今天遇到的,竟然是常被人挂在嘴边,鼎鼎大名的藤乃静留。若不是被佐藤圣连名带姓带绰号地一口气说出来,他们真不敢相信这个明眸流转,风姿瑰逸的女人,不但是警视厅首席法医,还是那个传说中的首席人渣。
只见那人渣不气不恼,语气中满是温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出现,可我今天有公事要办,只能说声对不起,结束了我自然会消失在你视线中。”
圣冷笑道:“说起玩消失,你比谁都擅长。还有消失的理由,你也比谁都能编。对哦,我忘了你也是警方的人,你是不是看这几个警察无能,所以亲自来抓人了?是的,说起无情无义,也没人比得过你!”
静留看到向来坚强独立的佐藤圣,虽然言语刻薄,可是那双大大的蓝眼睛已经是泪珠盈睫,心中一阵疼痛,柔声道:“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
“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圣打断她,厉声说,“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我只记得一年前我对自己说过,如果再见到你,我只会对你问候一句——去你的,操你妈!”
“圣,你太失礼了!”蓉子沉声道,“说出这样粗俗的话,你忘了我们在莉莉安的教养么?”
“蓉子,这个时候你想起莉莉安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圣对蓉子的态度也满是讥讽,“而且你刚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责任感居然在此时复活了,特别是在针对我的时候。不过你放心,你可以忘了莉莉安,忘了我们的过去,可我不会!”她重新转向静留,挺直身体,用最优雅的礼节鞠了一躬,漂亮的灰蓝色眼睛盯着静留的脸庞,面带微笑,语气文雅地说道:“藤乃小姐,容许我重新向您问候——贵安,去您的,操您妈!”
组五的一个警察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几声才醒悟不妥。而此时千绘和另一个警察也不禁偷偷地笑,连旁边经过的医生护士都笑得掩住口转过身去。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场面,顿时又是喜感又是尴尬。
没有笑的只有自控能力极强的水野蓉子警视正,当然,还有夏树。
夏树注视着静留那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的笑容,心里好生难过。她只想挺身而出,将静留护在身后。可是,她有这个资格么?
可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静留受委屈呢?这个高挑的金发女人,她一定不了解静留是多么重情重义的人,她一定不知道在爱情终结后,静留在人后不为人知的哀伤,倘若她曾经看到过静留哀婉的眼神,听过静留沉重的叹息,她又怎么会舍得去责怪静留呢?
夏树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可是又怎样,她可以说出来么?
夏树又是着急又是难过的神情被静留捕捉了,静留笑了笑,向她摇摇头。就算被人如此当众羞辱,她依然可以笑得这般柔和清逸。若是不了解她的人,定然以为她这样的情场浪女,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可是静留必须控制自己。这项无足轻重的工作完全可以抛下,她大可以拂袖而去或反唇相讥,可是她心头有一个念头在支持着她的控制力,那个念头在告诉她——圣在羞辱你的时候,她的内心比你更难过。
所以她必须留下来,让圣把负面情绪狂风暴雨般地施加在她的头上,如果这能让圣纾解一点儿,这是她对昔日情人的最后一点情分。
可是她内心隐秘的声音,又有谁能够听见?有谁能够理解?
蓉子再次出言责备圣,只是声音低了很多,而那三个警察,只顾得笑,早把今天的任务忘了。
在这一片乱扰扰中,原本应该是矛盾漩涡的病人却被完全无视了,此时她欠起身来,直直看向门口的静留,问道:“藤乃医生?”
她声音微弱清淡,可就像一道清泉注入,让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也把静留从这浊浪滔滔中解救了出来。
静留点点头,回视着这个孱弱苍白的女人。
“救命之恩,无法言谢。”江利子颔首低眉致意,却重又抬头注视着静留美丽的脸庞,低声如自语,“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刚才还倜傥自如的静留,此时竟如失语,直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静留才回过神来。她重又恢复了首席法医的魄力,对组五的警察道:“我已经和主治医师了解了这个病人的病情,也对她的身体状况做出了评估。我以首席法医的身份郑重警告你们,她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如果你们不顾一切将她带走,那么可能发生的一切不良后果,需要你们和负全责!”
静留语调微沉,面色肃然,虽然不是疾言厉色,却句句充满权威的压迫感。这里的谁又会知道她根本没和主治医生见过面,所谓的评估也是子虚乌有,可就是这一段一点儿也不靠谱的谎言,就能被她说得比真话还像真话。
组五的两名警察有点儿不自在地咕哝:“这是上级的命令。”
静留立刻说:“好,请你们现在就联系上级,我倒要看看组五和搜查一课的管理官是不是为了破案不要人命,他们是不是敢为下属承担一切责任的英雄好汉。”
组五的警察感觉有些慌了,他们看向搜查一课的两名刑警,想寻找点儿支持,结成联盟,可原田千绘连忙说:“我们搜查一课可不想带走她。她不是我们的嫌疑人,我们只不过想要做个证人笔录而已。”
“原田,你!”组五的警察被她的滑头气得够呛,可事实的确如此。那天晚上藤乃医生已经验证过了,她让鉴识课给昏迷中鸟居江利子做了硝烟测试,排除了开枪的可能性,而且那三人被害的时间,鸟居江利子已经在吸毒的状态,那样状态下的人,是没办法精准地打出三枪的。
静留没有理他们,只是和夏树说话:“你们可以做笔录,但是做笔录的时候,我必须在场监控她的身体状况,可以么?”
“好!”对于夏树,只要静留在,怎样都好。
静留的目光随即看了一眼圣,圣没有说什么,沉着脸,转头走了出去。
静留苦笑了一下,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此次竟然揽事上身,不是她多么有法医的责任感,也不是对这位被她从死亡边缘救过来的病人有什么特殊感情,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偿还亏欠圣的情债。
而适才的一眼之间,她也知道,圣明白。
这也让她心里好过了一些。
当然,还有圣不明白,她也不能说的。她必须留下来,为一个她无法解释却想要追寻答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