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数学老师说了下课，寂静的班级仿佛突然就活了起来，说话抻懒腰，睡觉打哈欠的都有。

晏瑜把书放到包里，发现自己的洗漱包之类的还在沈科家没有带上。

“晚上去你家取一下。”晏瑜对沈科道。

“你拿走做什么？”沈科支着头对她说道：“就放在我家吧，你以后又不是不来了。”

被“以后”莫名取悦的晏瑜点点头，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中午两人一同回寝室，沈科昨晚上睡得好，躺在床上没能睡着，想和晏瑜说两句话，发现她不在床上。

沈科愣了愣，穿上鞋去找她，最后在水房找到了人。

晏瑜正顶着一头泡沫，举着两只胳膊费劲地洗头。

为什么她总在中午洗，因为早上起不来，晚上懒得动。

“你怎么来啦？”晏瑜其实没有看清来人的脸，她没戴眼镜，深度近视让她基本三步以外人畜不分。

但她就是知道这是沈科，她熟悉她身上的气味，熟悉她走路的方式。

沈科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让她放下来，自己伸手去帮她搓头发。

这个小傻子，洗个头都这么费劲。

沈科手法轻柔，晏瑜舒服得直哼哼。

洗好了沈科准备拿吹风机给她吹干，随后意识到寝室不准用大功率电器，根本没有吹风机。

黑着脸给晏瑜尽量擦干，问她：“以后不准湿着头发跑出去，不然头痛不要来找我哭。”

“才没有……”晏瑜皱了皱鼻子，但她确实有头痛的毛病，还找沈科抱怨过，没有想过头痛是从湿头发这里来的。

沈科摇了摇头，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无奈，晏瑜这个小白痴，度数高不喜欢戴眼镜，洗头发不愿意擦干，真让人担心，没了自己，她可怎么办……

或许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她怎么这样迷糊，她怎么这样笨，但其实遇到自己之前，她仍旧是活得好好的，只是偶然一天遇见了能够给她遮挡风雨的人，她就像一只雏鸟一样，放心地抛弃了自己的智商，傻傻地活在对方的羽翼下，天真地相信这片天地永远不会倒塌。但如果有一天，这方天地坍塌，虽然疼痛，但她还是会走出来，在粗糙的石子路上磨砺，成长，直到长出坚强的翅膀来，保护那个曾经保护过她的人。

沈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灯竟然是亮着的。

这让她简直有点惊讶了，打开门，发现老妈的包放在鞋架上。沈科叫了声妈，换鞋进了家门。

郑思敏穿着家居服，脱了白大褂也掩盖不了她身上凌厉的气质，她四十岁就当上主任了，工作忙得很。平时对沈科很严厉，不管她有没有犯错，都要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孔，比班主任李云霞还要吓人。

“饭在锅里，自己去盛。”郑思敏把手里的刊物一卷，扔到沙发上。

沈科哦了一声，去吃饭了。

郑思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句话不说，沈科在她旁边吃着饭，感到无比的压抑。

她突然很想念在晏瑜家吃的晚饭，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很高兴。

吃过饭，沈科很自觉地收拾好去洗碗，问道：“我爸呢？”

“他这几天要出差，北京有个会。”郑思敏双手抱胸，冷声道：“行了，别想转移话题，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科最受不了自己老妈一副她犯了滔天大错的语气，便带着几分怒意问道：“你要我说什么？”

“听说你最近换了个同桌，是班级倒数？”郑思敏瞪她。“你还是主动要和她一起坐的，赶紧和你们班主任说，把她换掉，影响你成绩怎么办。”

“你一个多星期没回家，没问我别的，第一个就是这个？ ”

“小科，你以后是要考医大的，你的学习目前来说最主要。”

沈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就处在发怒的边缘。

就在这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门打开，是本应在北京开会的沈成军。

“你怎么回来了？”郑思敏问道。

“老李病了，过劳，刚送进了ICU。”沈成军疲惫地抹了把脸，说道：“我们就先回来了。”

医生过劳这几年已经是个不小的问题了，这次在会议前出了这样的事，引起了有关部门的关注，他们也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

“小科，去给爸爸盛碗饭。”郑思敏吩咐道，照顾起了疲惫的沈成军，同桌的事情暂时被放在了一边。

沈科暂时地松了一口气，起身去了厨房。

第二天沈科心累地趴在桌子上，晏瑜轻轻揪了下她的耳朵，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科坐起来，把晏瑜搂过来，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

晏瑜看了看她的脸，没有再问。

下午的大课间，沈科反常地没有同她说话，而是皱着眉头审视她的卷子，右手把笔转出了一片残影，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沈科确实是有心事的，她在想郑思敏的威胁，怕她真的去找李云霞，又不想告诉晏瑜，怕她会难过，无比纠结。

一个小小的纸条慢慢地推了过来，上面的字也小小的，一笔一划的写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告诉我，晏瑜医生竭诚为您服务。’

沈科转笔的右手突然停住了，她使劲忍着笑，但没有成功，伸手把晏瑜揽过来，贴着她的脸说道：“怎么办呢？要被你萌死了。”

她声音很低，很好听，气息吹在她脸上痒痒的。

晏瑜的耳朵慢慢的红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喷火的时候，沈科终于放开了她。

“是我妈，她……她不大想让我和你同桌。”

“因为我的成绩。”晏瑜马上就懂了。

“我不会因为这个……”

“我知道。”晏瑜说。她相信沈科，她也明白她的意思。

咬着嘴唇想了想，晏瑜扫了眼教室，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看书的江明哲，瞬间心生一计，凑到沈科的耳边和她咬耳朵。

晚上郑思敏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沈科的头刚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就严厉地问道：“和你们班主任说了吗？”

“说了。”沈科语调轻快的说。

“换了？”郑思敏疑惑地问道。

“换了，换成了江明哲，班级前十五，人长的也不错，性格也好。”沈科笑嘻嘻地说。

郑思敏飞快的在记忆里搜索，马上对上了号，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江明哲这个小孩长得实在是漂亮，韩版的男孩子，在学校里很有人气。

郑思敏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他不行。”

差生影响学习，早恋更加影响学习。

“那你要怎么样，李老师已经答应给我串座了。”

“那你就说别串了。”

沈科皱着眉头说：“这怎么行，怎么班级那么多人，就我的事儿这么多。”

“那我明天给你们班任打电话。”郑思敏态度坚决。

“呃……不用了，我自己去和她说。”

回屋后沈科立马翻出了手机，打给了晏瑜。

“成功了，宝贝儿，你真聪明。”沈科隔着手机给了晏瑜一个飞吻。

电话那边的晏瑜拍了拍发红的脸颊，觉得自己放在古代，肯定是一个专门给皇帝出馊主意的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