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萊莉等了三天,那是並非長也並短的日子。第一天她嘻笑地玩弄薇拉死活不離開莎姆拉,像小鴨子要跟著母親一樣。第二天她自己告訴自己,她等了自己的妹妹這麼久,多幾天也不差。 第三天她開始厭煩,在自己的房間來回踱步。
直到第四天,萊莉終於忍無可忍,直衝到薇拉的房間。
一打開門,萊莉看到的竟然是在床上睡得很沉的薇拉。本應該一同在床上的莎姆拉卻不見影蹤,她四處打量這個一眼看透的房間想找尋莎姆拉。她甚至把床旁邊的衣櫃打開來檢查,以確保莎姆拉不會困在裏面,因為那個衣櫃的門有時會卡著力氣太小的話可能會打不開來,所以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
衣櫃是空的。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怎麼可能會在。
萊莉尷尬地摸摸頭,雖然她變成短髮已經過了好幾天,不過仍然是不習慣。可她並沒有想念那個長髮翩翩的她,更沒有想念那個身穿絲質華美裙子的自己。麻質的簡單衣服才是現在的自己,當年天天嚷著要嫁給貴族,享受榮華富貴的自己已經不存在了……
她把目光投向衣櫃旁的窗前,陽光穿過木坂的空隙灑落在薇拉的臉上。如果不說話的話,她可以算上是一個美人。
可惜一張口就幻滅了。
「薇拉!給我起床!莎姆拉不見啦!」萊莉往躺在床上的薇拉那頭大聲地說,並把對方的被子扯開。
「對不起!」
薇拉本能反應地對萊莉道歉了,就算長大了,她也一樣害怕著她。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事實 。
「比起對不起,妳是不是有更重要的東西要說?」這種本能反應卻恰恰刺痛了萊莉,可她的臉沒有表達過真實情感,也不曾表達過。
清醒過來的薇拉,立即摸一摸旁邊,發現空無一物。原本睡在旁邊的莎姆拉不見了,「妳把莎姆拉藏在哪裡了!」
對方無辜地張開雙手,說出實話,「我才沒有把她藏起來呢。一進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那她在哪裡?」
「可能在大廳吧?」
「可能?」薇拉對於對方半吊子的答案有點不滿,可以聽見他的聲調提高了一點,「為什麼妳不能確認一下!」
「唉?萊莉妳怎麼在我的房間?」莎姆拉手上拿著一個冒煙的杯子,她剛才就只是出了一下房間熱了一杯牛奶,一回來卻發現對峙的兩個人。
她出現的時機剛剛好阻止了房間內兩姐妹的吵架 。 不,只是薇拉故意吵起來的吧。
萊莉心底裏很清楚自己對眼前這個妹妹做了些什麼。本來她以為那只是小時後的小打小鬧,可是看著眼前那個眼神冷淡得可怕的妹妹。她才驚覺自己當年做的蠢事, 對自己妹妹的影響比想像中大。
不過那是自己的錯, 也只好用時間和耐心對待了。
「我來找她的。」萊莉口中的她,就是指至今仍然躺在床上的薇拉了,接著她又轉移話題:「莎姆拉能下床的話,那即是代表你的南海症已經好了?」
「其實昨天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今天非常精神,剛才還在外面走了一圈。」大概是躺了太多天了吧,莎姆拉今早一醒來的時候, 骨頭吱吱作響投訴著想要活動一下。
莎姆拉繞過眼前的人,把手上的杯子交給薇拉,而對方想也不想就一口喝光了溫熱的牛奶。
萊莉拍拍手,吸引兩人的注意,「既然莎姆拉的身體已經沒事了,那薇拉妳就去梳洗一下,今天我們要出門。」
「莎姆拉也能來嗎?」
那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想了一下後,萊莉回答說:「當然。」
「那我們出門去哪裏?」提問的是一直腦袋很清晰的莎姆拉。
「賭場哦。」
「為什麼?」
「一會妳們就知道了。」對方故弄玄虛地鞠了一下躬,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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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賭場,莎姆拉會想到在教會關掉所有中大陸的賭場前,五歲的時候跟她父親一起去的那一家。她對當日的印象非常模糊,可是有一點她從來沒有忘記過的--那家賭場的天花很高很高,上面垂下的一盞水晶吊燈。 那時電力並沒有現在普遍,讓水晶吊燈亮起來的是一支又一支的蠟燭。
這是她直到現在見過最大的一盞吊燈。
本來她以為自己將會去的地方會是一個絢麗奪目、金碧輝煌的地方, 還擔心自己的穿著不夠正式。可是當萊莉把她們一行人帶到一座跟自己正在居住的城堡無異的地方時,她的憂心就隨風而去了。
本來貝卡想跟著門帝娜來,可是萊莉把別的任務交給她,所以最後作罷。
薇拉告訴她這座賭場的主人叫卡莉亞,是她父親的舊相識。
「卡莉亞的賭場還是一如既往破破舊舊的呢。」倒不如說, 一整個南方大陸,沒有哪一處是不破舊的。薇拉毫不掩蓋自己心中所想,口沒遮攔地說了出來。
莎姆拉盯著就在旁邊的薇拉,想用眼神示意對方不要說話。畢竟在主人面前說她的家有哪裏不好,是非常失禮的。
薇拉卻沒有住口的打算,繼續語言上攻擊這個地方,「這走廊無論走多少次都覺得很陰森,為什麼這裡還沒有倒閉!」
在場的四位客人, 包括了萊莉和門帝娜也一致認同薇拉的說法。 要前往這間「賭場」 ,需要通過一條又長又窄的走廊。 本來這不是賭場的入口,但為了掩人耳目卡莉亞決定到堵起大門,只用密道出入。密道的地上鋪上紅色的地氈,可是隨著年和月的洗禮,這張地氈已經破破爛爛的看上去已經不是紅色了,反而更像是灰色。
由於密道太窄,只能兩個人並排一起走。走在最前方的那位名叫卡莉亞的女士,扯著嗓子好讓走在萊莉後面的薇拉能聽見她的說話。
「哈哈哈哈,妳也不看看妳自己住的地方。」卡莉亞沒有感到被冒犯, 反而爽朗地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和眼角都沒有勾起一點細紋, 這使莎姆拉很難相信她是薇拉父親的同輩。
萊莉說出這麼一句反駁:「我選的地方很不錯吧!」 那可是當年皇家騎士團的據點呢。
「可惜戰爭摧毀了一切。」卡莉亞嘆了一口無聲的氣。
走廊也走到盡頭了,卡莉亞打開盡頭毫不特別的大門,用自豪的口吻介紹:「最近我們翻新了一次,現在裏面好看多了。」
走在最後的莎姆拉從門縫中看到了一盞水晶吊燈。由於地下室的天花不高,那水晶燈並沒有足夠的位置吊起來,比起吊起來,它更像是隨意擺在門口的前方,而且也沒有點亮。雖然她不確定這盞水晶燈是不是她當年看到的, 可是看上去非常的相似。
「卡莉亞姨姨還真是惡趣味。」薇拉完全沒有給對方面子的打算。
第一個跟著卡莉亞進門的萊莉要繞過那水晶燈才能順利進去,「這盞燈有點擋路呢……」
賭場裏面裝潢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華麗 。雖然沒有很高的天花,可是天花上印了一塊天空,不知那是作畫還是牆紙,可是藍天與白雲在這地下室裏看上去並不突兀;這裏地方並不大, 可是內臟俱全,放眼望去, 一個賭場內的東西該有的都有了。
賭客正在和諧地沉迷在紙醉金迷的世界,打扮性感的女人正拿著酒瓶四處穿梭,為空酒杯添酒。
「歡迎來到我的賭場。」卡莉亞嘴角的笑意不減,閃爍著好勝的光芒。
看看妳們會不會再說我的賭場不是。
「還是挺有模有樣的嘛,卡莉亞。」
聽到萊莉的稱讚,卡莉亞滿意的點點頭,「雖然那都是北方偷來的東西……因為那賭禁嘛。不過經翻新後,看上去是很不錯的。」
「神並沒有禁止我們賭博,教會的賭禁只是為了信徒不要浪費金錢而已。」這樣才可以收到更多的捐款。這句話出自一直沉默著的門帝娜。
卡莉亞聳聳肩,「幸好這裏沒有教會的爪牙。」
「哇--卡莉亞妳很厲害!」走在後面慢條斯理的薇拉和莎姆拉才來到。薇拉就興奮地左顧右盼,「小時候來的時候牆壁還是破破爛爛的。」
「妳別打擾客人!」卡莉亞一手勾著她的脖子,把薇拉扯到身旁,揉起她的頭髮來,「我告訴妳姐,沒有妳在的話我就不見她,真想不到她真的把妳帶來了!」
薇拉想掙開對方的懷抱,口中嚷嚷著些什麼,可是莎姆拉並沒有聽見。她想上前幫忙,可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在背後看著戀人的窘態比較有趣。她們兩人都有一頭金色亂七八糟的長髮,如果莎姆拉不是事先知道萊莉才是薇拉唯一的姐姐的話,她絕對會以為卡莉亞才那個姐姐。
後來,卡莉亞把她們一行人帶到一個小包間。裏面只有兩張賭桌放在一左一右,左邊的是輪盤,右邊的是扑克。
卡莉亞笑著張開雙臂,「跟我賭一下,妳們贏了的話,我就告訴妳們想知道的事吧。」
萊莉並沒有感到驚喜,大概是早已經猜到事情進展吧。
那她把門帝娜帶來的原因,莎姆拉終於知道了。門帝娜能預知未來,這是薇拉前幾天告訴她的。當時莎姆拉不相信這種東西,而現在正正是曉得門帝娜是否有這種能力的大好機會。
「那我們賭什麼?怎樣賭?」問問題的是萊莉,她通常都能抓住重點。
「很簡單,妳們四個人一組,我自己一組。我跟妳們各人互賭三局,最後最多錢剩下來的組別就是勝利者。」
「可是我們沒帶錢來哦。」
「每組會有十個金幣。」卡莉亞朝她旁邊的荷官打了個眼色,他立即從賭桌下取出兩幢籌碼,「這裏每一個籌碼代表著十個金幣,贏了算妳們的,輸了的話算我的。」
怎會有這麼好的交易?莎姆拉非常不解,所以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那妳不是很吃虧嗎?」
「妳還真是精明,可是……最後都會是我贏的,才沒有吃虧一說。」卡莉亞自信的擺了擺手,「至於賭什麼,就取決於這個包間裏有什麼東西吧。」
「我們有輪盤、撲克、廿一點和百家樂。」荷官識相地解答大家的懷念。
聽到熟悉的項目,薇拉立刻搶著說:「我選廿一點!」
卡莉亞不理對方的說話,自顧自地喃喃細語:「雖然有四種,可是百家樂和廿一點有點不太適合呢……都是有莊家的,或多或少有點不公平。」
「我說我選廿一點!」薇拉的聲線拉高了一點。
「好吧好吧。」卡莉亞像狐狸一樣細長的雙眼中的笑意更濃了,那雙清澈的眼眸彷彿能看穿所有人,語氣更有一種對待小孩子的溺愛,「那妳和妳姐一起我們三個人玩吧。」
立即看出端倪的萊莉皺了皺眉毛,廿一點雖然不是拿著越多籌碼就越有利的遊戲,可是如果她和薇拉對分五個籌碼的話,感覺不太足夠,「那賭金怎麼分配?」
「那妳們多拿十個籌碼好了。」卡莉亞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人多準備十個籌碼,「那妳們兩位呢?」
最後,門帝娜選擇了輪盤,而莎姆拉則選了剩下的撲克。她很小的時候父親曾教授她怎樣玩好撲克,可是,這些年過去了,也早忘得一光二淨了。
一整個賭局感覺有點兒戲,不是莎姆拉多疑,而是這些規矩都太不利對方了,難道中間有陰謀嗎?
「我不會出千的。」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慮吧,卡莉亞補充道:「那我們開始吧!輸了不要哭著回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