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给舒菡放了假，省厅也派了指挥员和法医协助办案。而阳城市局这边需要个接洽刑警，李岩虽然是科长，但论专业还是差了秦仪不止一截，这个活儿自然就落在了秦仪身上。秦仪翻了一下资料，心想省厅可真是重视这个案子，把刑警总队的副总队长都派下来当指挥员了，那人她也听说过，叫乔歌，岁数也就四十左右，大龄未婚。

办公室响起敲门声，进来一个又高又白的长发女人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秦仪赶紧迎上去，伸出手，“乔队好，刘法医好。”

乔歌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警官，个子比自己还要高小半头，眉目舒朗清秀，脸上虽然难掩疲惫，但全然没有颓态，朝气十足，看起来年纪很小。这让她有些不满，阳城市局没人了么？找了这么个小屁孩。

乔歌没有跟秦仪握手，只是点了点头，“秦警官你好，说说吧什么情况。”

这让秦仪有些尴尬，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引二人就坐在办公室一侧的白板前，自己把手头的资料照片等贴在白板上，开始讲解案情。“案发的时间地点是昨天的龙湾尚城f区108号，报案人是家政，现场温度28，湿度百分之五十。我们进到现场的时候，男子仰面躺在这个位置。”秦仪指着其中一张图说道，“由于法医的身份，初步尸检是我进行的。”

乔歌听闻，眉毛一挑，“噢？秦警官还会这个？”法医是个顶级技术活，就是干了十几二十年命案的老刑警也不敢说自己能替法医进行尸检，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秦仪听出了乔歌的意思，好在早有准备，从资料里翻出一张纸递给乔歌，“乔队这是我法医资质证书的复印件，请检阅。”乔歌接过来，心下一惊，对秦仪不免有些刮目相看。是自己想当然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还真有点不太一般呢。

秦仪收回投向乔歌的目光，接着讲“体表没任何问题，尸温只有29摄氏度，尸体还存放在殡仪馆，刘法医可以去看一下。死者家属同意解剖。”

“现场物证呢？”乔歌的关注点并不在尸体上，打断了秦仪。

秦仪面露难色，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昨天死者身旁发现一盒烟，烟盒上的指纹比对后是死者的，现场及周围都没有发现烟头。提取到门把手上的指纹三枚，但经过比对，两枚是死者的，一枚是家政的。鞋印也是，都筛查掉了。”这着实让她有些羞愧，现场勘查才是自己的本职，但到头来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能。

“你凭什么把家政留下的痕迹筛掉？”乔歌目光如刀，死死盯着秦仪，空气中瞬间有些火药味。

秦仪不以为然，“很简单，因为根据推断的尸体死亡时间，那会儿她在别人家做家政，有监控证据。”

乔歌不屈不挠，继续发问“你怎么就敢肯定死亡时间？”

秦仪脸上笑嘻嘻，心里骂起了mmp，眯起眼睛直视乔歌：“乔队长，你莫非是在怀疑我的专业？刘法医，来，您是干这个的，您看看我的报告，有问题吗？”

中年男子接过去翻阅了几遍，推了推眼镜，摇摇头，“秦警官慧眼，我挑不出毛病。”

乔歌笑了，摆摆手，点了一根烟，又把烟盒扔给秦仪，示意让她也抽。

“现场温度28，穿短袖都觉得热，而人体舒适温度是23，就算现在是冬天，你觉得有几个人会把室温调的这么高？秦警官，如果这是凶手干的，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秦仪愕然，当时太过紧张，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事出反常必有妖！凶手调高室温，是为了减缓尸冷现象的进程，顺着这个思路来想的话……湿度也一样，相对湿度在45到55之间时病菌最难滋生存活，而一旦达到冬季人体舒适的湿度65的话……那也会是细菌病菌最活跃的温度！这么说就通了！提高室温减缓尸冷，调低湿度减缓腐败，凶手想伪造死亡时间！

大脑高速运转，秦仪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迟钝，竟然连这样关键的细节都抓不住。

乔歌饶有兴致地看着秦仪望向自己的样子，有崇拜，有震惊，也有挫败。她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这孩子确实很聪明，一点就通，可也是因为聪明，大概一路都走的太顺当，又被捧得太高了，杀一杀她的傲气，也有好处。

于是乔歌踱步上前，在距离秦仪只有不到十公分的时候停下来了，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秦仪手上的烟盒。

“秦警官，你手上拿的，是我的烟吧？”

秦仪猛的抬头，面部肌肉开始细微地抖动，连瞳孔都肉眼可见地瞬间扩大了。乔歌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得简直只能用可怕来形容！是，这看似是一场完美犯罪，找不到死因找不到痕迹更找不到凶手，可恰恰就是因为太过于刻意完美，所以处处都是漏洞！

乔歌从秦仪手上接回烟盒，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在她眼里秦仪就是一块上好的璞玉，只要稍加雕琢，将来定然大放异彩。

乔歌又点燃了一根烟，吐了个烟圈，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招呼上已经愣住的二人，“走吧，去殡仪馆，看看尸体。我就不信，还真能是见鬼吓死的？”

刘法医对着尸体忙了半天之后一阵摇头，对二人说道“内部没有出血和足以致命的病变，有点肝硬化，但程度不重，血液里也没有毒害成分，心脏也很健康，排除心脏病。”

这下子，连乔歌都没有办法保持轻松的状态了……找不到死因，就算有再多的可疑物证都能被推翻，可凶手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有操纵人生死的本事啊？刘法医也犯了难，他是临床医学博士出身，虽然不是应付死人的，但是总不至于连一个人怎么死的都看不出来，可眼前的这具尸体就是没病没伤，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猝死，这种没有基础病的猝死基本只存在在概率上……不过，倒是也可以用来结案了，比起做侦探，他还是更怀念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咳咳，乔队，秦警官，我觉得你俩可能真的都想复杂了，舒局长也许真的就是猝死呢，毕竟，这在医学上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乔歌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可卡在了死因这一关，她也没什么医学基础，可以说是一筹莫展了。只好无奈地摆摆手，“行了，大家先去吃饭吧，我请客。”

秦仪记挂着家里的舒菡，找了个借口。

“乔队，案子还没破，饭就不着急请了，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把案卷的资料复印一下，下午给你们拿过来。”

“也好。”乔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