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距离接到报警已经过去四天了,复勘的检验报告也送到了乔歌手里,乔歌一页页地翻阅,脸色也一点点变得难看,到最后已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她用力把报告揉成一团用力扔在脚下,又仍然不解恨似的死死用鞋底碾了几脚,脱下西装外套摔在桌子上。
秦仪的办公室门被人撞开,乔歌直接冲上来抓住了秦仪的衣领,拽着她抵到了墙角。
“你他妈敢耍我!”乔歌全然没有平时那般沉得住气,青筋爆起,眼神像是要吃人。
而秦仪笑的很是纯良,仿佛乔歌不是在冲自己发火,“乔队你高估我了,哪有什么事能逃得过您的法眼。”
乔歌啐了口唾沫,一个冷笑,五指成爪,转身扣住秦仪手腕,另一只手横扣住秦仪后颈,把秦仪整个人正面朝内死死地压在墙上,秦仪吃痛,眼角有些抽搐,却生生憋住了,哼都没哼一声。
乔歌靠近秦仪耳边质问,“你既然知道我能看出来,还跟我玩儿这些把戏?”
秦仪疼得厉害,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乔队,知法犯法,我认栽。”
“那他妈的可是命案!副厅级干部的命案!你认栽?你拿什么认栽!你这辈子已经玩完了!”乔歌气的眼睛都红了,在她看来秦仪前途无量,她本来打算这次回去就跟人事处商量把秦仪调到身边,总队长马上就要退休了,乔歌升正职,秦仪就是她最得力的副手。“你赞成我调查家政,是为了争取时间;你整理物证袋,是想偷梁换柱;复勘的前一天晚上,你去了现场,所以我们第二天才会提到那么多物证,秦大警官,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秦仪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乔队果然聪明,我是拖了时间偷了物证改了现场,可那些痕迹还是被您发现了。”
“发现个屁!”
这四个字乔歌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
“那是你故意留给我发现的!”她把秦仪恶狠狠地甩开,秦仪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被摔在地上,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嘴角有血渗出。乔歌居高临下地看着秦仪,自嘲地冷笑着,“呵,我当时就该想到,警界清华出来的高材生都提不到的痕迹,我乔歌是天上的神仙?这么容易就什么都到手了?”
秦仪擦擦嘴角的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低头,看着有些地方拍不干净的污渍,语气有些嗔怪,眼神却满满的都是温柔,“乔队你不该把我往地上推的,我媳妇儿刚给我洗完的衣服,弄脏她又该训我了。”
乔歌倒抽一口气,她忽然明白了点什么,背过身去,肩膀微微抽搐,半晌才转回来,沉默了半晌,递了根烟给秦仪,声音艰涩:“你这么做,值得吗?”
秦仪抬头望着窗外的方向,此时窗外阳光正好,细细的洒落在秦仪脸上,那孩子笑得干净又温柔,眼里满是泪光,回答得很坚定。
“我只知道我不会后悔。”
逮捕令下来的时候,整层楼的办公室都鸦雀无声,刑事科科长李岩发疯似的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冲着所有人大吼:“你们谁他妈敢碰秦仪一下,老子拼着这身警服不穿了也要扒他一层皮!”
乔歌牙关紧咬,一动不动地站在李岩面前,从牙缝里对手下的人挤出几个字:“你们难道要我来动手?”
李岩一把推开乔歌,情绪失控,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横飞,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处,“别以为你省厅下来的老子就怕你,秦仪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新兵蛋子,她什么人我比你清楚,肯定是你搞错了!”吼着吼着,这个部队出身,将近一米九,年过四十的汉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只是嘴里还在一遍遍地重复“你们搞错了,秦仪不会的,你们搞错了,秦仪不会的。”
乔歌眼眶也憋得通红,拳头握得指甲都陷进手心里,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她知道,这是秦仪自己做的选择,用整个人生为代价做的选择。那个孩子很优秀,也很傻,她忍受煎熬,费尽心血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完整无缺的现场,现在证据俱全,自己就算知道真凶是谁也无能为力,只能做个沉默地帮凶,亲自把她送上这条黄泉路。
人不畏死,天下无敌。
更何况秦仪她是一心求死。
拘捕的人进房间的时候,秦仪正跟以前一样,站在警容镜前,紧了紧领带,因为舒菡喜欢她把警服穿的一丝不苟的样子,秦仪看着镜子里的少年想,今天的自己,舒菡也会很喜欢吧。
看到乔歌拿着逮捕令走进来,秦仪只像是在路上遇到了相熟的同事一样,笑的很乖巧,对她说,“乔队,你让他们等一下哦,你帮我拍个照好吗?我给我爱人发个消息。”
说完,把手机递给乔歌,对着她站的笔直,立正敬礼。
那一天,秦仪也跟以前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秦仪说,科长啊都多大岁数了咱能不能要点脸,流血流汗不流泪,这不是您教我的么。
秦仪说,不想让押送她的同事为难,所以她会很乖,会自己跟他们走。
秦仪说,衣服是爱人刚给她熨完缝补好的,押着走的时候,能不能小心不要弄皱弄脏了。
秦仪说,能不能拜托他们跟看守所的人说说情,让她进去了也能穿着这件衬衫,她会想她。
秦仪说,如果她爱人来单位找她,能不能什么细节都不要说,她爱人知道了会很伤心。
秦仪说,拜托了。
秦仪给乔歌鞠了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