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齐王和齐太妃是多么忧伤多么愤怒,温家军还是按照原计划不紧不慢的风风光光回京了。
因为齐太妃要照料掉下水得了风寒的齐王,没去参加皇帝设的宴,只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一些“鬼屠”的事。
比如,温大将军身高没有八尺,穿着厚底的军靴也才勉强七尺;双眼是狭长的丹凤,一笑眉尾就向上挑,好看的紧;口虽不是樱桃小口,但也不至如血盆,大小适宜,薄厚适中;声音倒是浑厚有力,不像女子,毕竟是在战场上,经常需要怒吼,可以理解;因在皇宫设宴,温大将军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只一身黑色将军铠甲,远远看去英姿勃发、飒爽威风。
在心里大致描绘了一下“鬼屠”的样貌,齐太妃一颗油锅上煎熬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打算找个时间好好看看那个注定是自己儿媳的女人。也许,世人多夸张,那女人、应该、没有、那么的恐怖吧……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啊……齐太妃给昏迷的儿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的想着。
这边齐王府愁云惨淡,那边温家军欢天喜地。
皇上设宴过后,温勍在军中又设宴一次,犒劳将士们多年的辛苦。
温勍带回的战士并不是真正的温家军,真正的温家军早在五年前多数已战死在西北,现在的兵士,多半是温勍后来召集的,还有一半是皇帝当年集天下兵力赶去帮忙的,所以浩浩荡荡回京的兵士里,除去依然要守在边境的战士,整只军队,只有二十多号人是原先的温家军。温勍感念多年的同袍之谊,在军中喝过一场后,又带着二十多个兄弟去花街,喝下一场。
“老大,你真舍得把兄弟们交给皇上?”酒酣处,号称“五小将”的常伟拿着酒杯问温勍。
温勍穿了身青黑色长衫,用黑木簪随意绑了个发髻,举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声音沙哑慵懒:“我还想多活两年,可不想在皇帝猜疑里短命。”
“可是,皇上现在没有逼你交出兵权啊!”“五小将”之一的另一个王曲顾意难平道。
“早交一天是交,晚交一天也是交,还不如我主动点,告诉他,老子对兵权一点兴趣都没有。”温勍干掉一杯,又给自己满上。
“那兄弟们怎么办?老大,我们可只认你做我们将军。”陈清作为“五小将”中最小的一个,说话总是最直白。
“呔!这话在我这说说算了,万不能让其他人听见!知道没?”温勍抬手敲了敲陈清的脑袋,故作严厉说道。
陈清揉了揉脑袋,瘪了瘪嘴,坐他身边的钱元昌温和的笑着说:“老大,你直接说出心里话,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陈清眼睛一亮,问温勍:“老大,什么心里话?你说说呗!”
温勍白了一眼钱元昌,拿着酒杯自顾喝酒,不说话。
“五小将”中担任军师一职的蔡晖勾起嘴角笑道:“这心里话,应该是与将军自愿嫁给齐王有关。”
“咦?老大嫁给齐王不是皇上下的旨吗?怎么是将军自愿?”常伟好奇的问道。
蔡晖斜眼看向故作平静的温勍,见她没有要打断的意思,继续道:“你们听过自古有封做‘镇国平疆威武大将军’的吗?”
四小将摇摇头,王曲顾道:“这一听就是只有名号没有实权的虚职,我们早知道了。”
“那你们知道这封号是将军自己请旨下的?兵权也是自己非要交的?嫁给齐王也是自己求的?”
一连串的问话一出,四小将纷纷愣住了。
很是满意众人的表现,蔡晖举起手,发现没带折扇,便尴尬的去拿酒杯掩饰,可是众人都等着他解惑,没去注意他的小动作,在众人抓耳挠腮中蔡晖才慢慢说道:“将军此次打败诸国,拯救国家于危难之际,其功至伟,便是封王拜将皆不在话下,”众人拼命点头,十分认可,“因是刚胜利,皇上和满朝官员还在喜悦里,未发现将军功高盖主之嫌,等反应过来,便是飞鸟尽,狡兔死之时……”
“皇上他敢!咱们弟兄……”
“诶,你看,这就是将军为何要提出交出兵权,下嫁齐王,挂个虚职的原因之一。”蔡晖赶紧截了常伟的话,指出问题所在。
四小虎木讷的互相看了看,陈清咽了口唾沫说:“我还是不太懂。”
蔡晖没好气的白了眼他,又见其余几兄弟也木头木脑的看着自己,猛地喝了杯酒,痛心疾首道:“本军师怎么就和你们几头猪并称‘五小将’呢?真是毁我蔡家一世英名!”
温勍在一旁看蔡晖气得要冒火的模样,心情甚是愉悦。她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更不提读书做学问了,原先在京城没人能管教的了自己,后来被爷爷带去边境,以武力镇压,逼着自己读书认字,那时教自己的可是蔡晖的父亲。
蔡家在西北算是难得的书香门第,蔡晖的父亲本来是不愿教温家赫赫有名的小霸王,耐不住温家三五不时的“敲打”,硬着头皮教了三年教完《三字经》,后称病,打死不愿继续教,但温家又确实找不着更适合的教书先生,便把只有十四岁的蔡晖招来继续教导温小霸王。为了把一本《千字文》塞进温勍脑袋里,蔡晖是牺牲了自己的肉体——被温勍打的鼻青脸肿,手脚骨折——才教完。教完后,蔡晖也准备学自己的父亲打死也不继续教时,温老将军许诺他,有机会便带他上战场杀敌。蔡晖权衡一二,想了想自己从军的心愿与从温小霸王那受的伤比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便鼓起勇气继续教那从“小霸王”升级为“小恶魔”的温勍。
年少的蔡晖对温勍恨得牙痒痒,年少的温勍也同样对蔡晖恨得牙痒痒,明明只比自己大三岁,偏要自己喊他“先生”!还怎么打都打不怕!更可恶的是,自己还未上过战场,爷爷居然带那臭小子去了!明明那小子连自己都打不过!就在二人以为终将一生都会在互相厌恶中度过时,西北遭了大劫。
因那时温老将军大寿,所有人都忙不开,便派了温勍和蔡晖带领一百将士去迎接从皇城而来的送寿礼的官员。就这么一去,边境城破人亡,唯那一百将士苟活下来。为报血仇,蔡晖和温勍放下成见,通力合作,聚集分散的逃亡士兵,凭着精湛的武艺和敌军的轻视,杀了个七进七出,为刚登基的皇上赢得一丝喘气的机会,集天下兵力支援西北。后因温勍率领的部下中陈清、蔡晖等五人最为勇猛,与温勍的关系也最为亲密,故被合称“五小将”。蔡晖也在长年征战中对身为女儿身却不输任何男子的温勍,格外钦佩,早忘了当年欺辱之仇。可俗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温勍再英勇,内心还是女子,对于当年爷爷不带自己带蔡晖上战场之恨,从未释怀,虽说不可能如幼时般打打杀杀的,但能见着他吃瘪,也够开心的。
温勍自顾喝着酒,蔡晖也只能自己解释:“将军都将军权交给皇上了,到时哪有什么拥兵自重?齐王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将军请旨嫁给他,就是向皇上要奖赏,皇上赏了,就是皇恩浩荡,还成了皇亲国戚,比什么荣华富贵都实在。再说挂虚职,这‘大将军’,虽说没了实权,但官职在,说起来还是一品大员,也不至于寒了天下人的心。”
四小将听得一愣一愣的,王曲顾抓了抓脑袋说:“可是老大是女人啊,皇上需要防这么严密吗?”
“将军是女人你们就不认将军做老大了吗?”
“怎么可能!老大就是老大,永远不会变!”实岁比温勍还大一岁的常伟斩钉截铁的说。
常伟话音刚落,四小将恍然明白过来,陈清问:“你说这些是之一,那还有什么原因?”
蔡晖眯着眼看着温勍笑道:“你们可记得每次将军喝醉,嘴里都念叨着一个人名?”
四小将互相看了看,钱元昌试探的说:“好像是、心情?”
“辛是辛尚书的辛,据我所知,齐太妃的闺名乃正是——辛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