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洛丽丝清早去敲苏月清房门的时候连续敲了几下屋里都没有回应，她有些等不及直接把房门推开。她在开门的瞬间瞥到一道银光被甩了过来，她下意识侧了下身子躲开，侧头再看时便看到一把短匕钉在她身后的墙上，握手处还在不停的震颤中发出声声的嗡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以为是在训练营的时候，习惯了……”苏月清原本是有点起床气的，但在匕首脱手的瞬间反应过来的她已经什么气都被吓净了。

“这次是死定了吧。”她不敢去看德洛丽丝，手指在紧张下克制不住地发抖。

“腕上用力往外甩，听声不准的话就多少先瞄一下，当然能配把枪就当我这些都没说。”德洛丽丝从墙上把匕首拔下来放在她床头柜上，“还得练啊。”她最后这样总结道。

“啊？是，明白了。”苏月清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快点换衣服洗漱，要出门了。”德洛丽丝留下这样句话带上她的房门离开，她看得出来苏月清那一下是用了全力的，但并不怀疑这是她借此机会想要自己的命。毕竟她相信几天的训练下来苏月清不会看不出二人实力差距之大并非这样的一次偷袭就可以弥补的；况且她自己也从血狼的训练营待过，训练营的凶险与脏套路她自是知晓，苏月清能在其中活到现在有像这样的防范之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苏月清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了眼餐厅里的挂钟——早上七点整，不过是比平时训练稍迟一点的时间，但对于休假而言未免有点太早。而即便这样德洛丽丝还在餐桌前不停地催促着她赶紧收拾抓紧出门。

“你订的不会是早餐吧？”苏月清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和桌上的吐司和牛奶，再三确认自己不是一觉睡到了14日的晚上。

“晚餐。”听她这样回答苏月清再度抬头看了眼挂钟——上午七点整，一分不差。

“带你去买套能穿出门的衣服，餐厅有要求穿正式服装入内的。”德洛丽丝想了下苏月清一年四季的训练营制服，哪怕餐厅并没有那样的规定她也觉得像是这样的正式场合即使不用太过盛装，但是训练营工作服一样的制服就还是算了吧。

车子驶进商场地下车库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苏月清看了眼车上的电子表——九点半，商场刚刚开始营业的时间，距离订下的晚餐还有九个半小时。

苏月清背上一凉，感觉这样的一天还不如把她扔在训练室里特训。在逛街这一方面山杉凌曾经嘲笑她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ICPO的长短袖制服加一件长款大衣就能度过一年四季，到了不得不穿常服的时候也是打开亚马逊的网页，几天后便有一个包裹寄到公寓楼下，拆开之后里面是同款各色的衬衫或者卫衣。也曾经有同组的女孩子邀她在休息日外出逛街，但一般不出二十分钟她便会端着杯奶茶溜去商场里的电玩中心和一群不愿陪自家女朋友逛街的男孩子们玩射击游戏玩得兴起。

苏月清正烦恼到一半德洛丽丝就已经找好了停车位把车子放好，她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替苏月清拉开车门很是绅士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苏月清只好解开安全带一步一磨蹭地跟在她后面往商场里走。

在跟着德洛丽丝逛过几家店面之后苏月清意识到若拿普通女孩子们的逛街过程和德洛丽丝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她手上被德洛丽丝一次次地塞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似乎有把她身上全部衣物都更换一遍的架势。

训练营制服确实不怎么好看，但也不至于难看到完全无法入眼的地步吧。苏月清这样想着，扣好大衣的扣子又一次从更衣室里出来站在镜子前面打量自己，“大小正好，款式是应季的冬款，颜色搭配也没有什么缺失的地方，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她感受到解脱的曙光，转过身子站直在德洛丽丝面前。

“颜色太暗了，没有朝气。”德洛丽丝仅仅打量了她一眼就下了结论，“换这件试试。”说着又把手上一件亮橙色的大衣递在她手里。

“不是白种人橙色显得皮肤发黄气色不好啊。”

“不行不行，蓝色在冬天看上去就冷。”

“红色显得气色倒是不错了，可是这个灰绿色的围巾，你不感觉很像圣诞树吗？”

德洛丽丝毫不留情地把店里大部分的衣服搭配否定了个遍，丝毫不顾及导购员小姐一句句“好看、合适”卡在嘴边说不出来的难受。苏月清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换衣服竟然也是一个极耗体力的事情，这几轮下来她额前的头发已经有点发湿，贴身的衣服上也沾了汗。

“是不是款式显得太成熟了。”当苏月清换上最后一身衣服的时候，德洛丽丝盯着她仔仔细细看了好久，赶在导购员小姐夸赞这一身衣服颜色搭配精致就像专门为苏月清定制的之前转去挑衣服款式的毛病。

然后扯了已经换回原本衣物的苏月清转向另一家店，苏月清扭头看了看站在店铺门口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还在礼貌地鞠躬说着“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的导购员小姐，莫名有点心疼。

不过紧接着她就只有心疼快断气的自己的份了。

德洛丽丝最后选给苏月清的是身类似于高中制服的套装，咖色的带着牛角扣的呢子外套搭上深灰色的格子短裙，苏月清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颈上围了条亮色的格子围巾，手里再捧一杯热饮是不是地嘬上那么一小口。德洛丽丝看着苏月清，仿佛看到从影视作品中走出的惹人怜爱的女高中生，再转念一想，刚刚19岁的苏月清其实也不过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年纪而已。

她抬腕看了眼表，六点半，快是晚餐的时间了。

苏月清在听到“晚餐”二字时眸中闪起愉悦的光芒，在这时过生日和吃到可口的食物甚至都成了其次，折腾了这样一整天她实在是太累了，能找个随便什么地方坐下好好歇着已经成了她极大的愿望。

“如果每次过生日都要这样折腾一次那以后还是不要再过生日了。”苏清月终于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之后这样自暴自弃地想到。

然而当服务生小姐捧着菜单来向她们介绍情人节限定的情侣套餐的时候苏月清觉得无论如何以后还是不要过生日好了。

美国到底是个通过了同性婚姻法的文化极为开放的国家，她和德洛丽丝两人混在一群情侣之间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但对于苏月清而言这样的误会还是让她觉得很是别扭。特别是当她看到餐桌花瓶中插着的红玫瑰花束，不断被端上桌的情人节套餐中的菜品时这样的别扭感便愈发浓重起来。

苏月清拿起餐盘边的刀叉，感觉自己与餐厅中的大氛围格格不入，就像身为传统美国人的德洛丽丝并不会使用筷子一样，身为中国人又被东方人养大的苏月清即使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对刀叉依旧用不习惯，至于高档餐厅的餐桌礼仪便更是不甚熟悉。

“切好了，吃吧。”当她握着刀叉一无所措的时候德洛丽丝从圆桌对面推过来一只瓷盘，盘中的牛排被切的大小正好。

“谢谢。”苏月清微笑着向她致谢，结果盘子来，就着高脚杯里的一点红酒小口小口地吃着盘里的食物。

德洛丽丝隔着桌上的烛火看到苏月清精致的面容随着烛火不断摇曳，面色在水晶灯的暖色灯光和酒精的作用下泛起微微的潮红。

“她啊，是比情人节的玫瑰花还要明艳的女孩子啊。”即使在许久之后，每每在向勒曼谈起苏月清的时候，德洛丽丝感叹的依旧还是这句话。

“生日快乐，许愿吧。”晚餐的最后在两人的红酒杯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后结束。

“我希望啊——”苏月清抿了最后一口红酒思索了半天才开口。

“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德洛丽丝的食指隔着两厘米的距离点在她唇上制止住她下一步的话语。

她有点怕，担心苏月清说出想要早日离开这样的愿望。

“走吧。”她拿起挂在椅背上外套起身向外走去。

“大姐姐的女朋友那么漂亮，不买支玫瑰花给她吗？”情人节的高档餐厅外总是会围着一群售卖玫瑰花的小孩子，德洛丽丝带着苏月清从餐厅里出来就被这样的一群小孩子围了个正着，在这群小孩子之中一个说着汉语的小女孩格外显眼。

“可是她啊，不是我的女朋友啊。”苏月清难得见到同胞，一时脾气很好地弯下身子语气温柔地向小姑娘解释。

“那玫瑰花这么漂亮，姐姐你买一支送给大姐姐吧。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玫瑰花呢？”小女孩一双黑色的眸子闪着光向着苏月清举起手里大捧的玫瑰花。

“她说什么？”德洛丽丝听不懂中文，拍了下苏月清的肩膀让她帮忙翻译。

“她说大姐姐你那么漂亮一定会喜欢玫瑰花的。”德洛丽丝被苏月清这声“大姐姐”叫得心里一阵发甜，顿时脸上的神色都舒展了许多。

“你喜欢玫瑰花吗？”她话虽这样问着，但手已经是在口袋里往外掏着钱包了。

“哪里会有女孩子不喜欢玫瑰花的？”苏月清说着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

当苏月清抱着满怀的玫瑰花坐在车子的副驾上的时候，那个把玫瑰花卖给她们的小女孩流进路边的一个电话亭拨出一串号码。

“苏姐姐还在血狼，任务顺利。”她这样冲电话对面的人说着。

这天苏月清心情意外的好，不仅仅是因为难得正式地过了生日又收到这样一大捧玫瑰花，更重要的是她终于和ICPO那边联系上了。那个买花的女孩是她和山杉凌都认识的孩子，即便她刚刚一时无法传递出什么情报讯息，但能够让ICPO的同事们知道自己还平安的消息就已经极大的成功了。

“sue的愿望是什么？”车子驶进别墅区的时候德洛丽丝突然问她。

“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苏月清故作神秘地一笑，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可是还是好奇。”

“我啊，想要快点通过考核，”苏月清看着路边飞速倒退的街灯，她垂了下眸子看到车窗上映着的德洛丽丝的侧脸和怀中大捧的玫瑰花，“到那时就可以每年都如这般有生日可过了吧。”

“那就准备下吧，你的考核还有一个月。”德洛丽丝打了下方向盘，车子拐进别墅的院子里。

“记好了，在遇见我之前你是不准输的。”她这样说着，脚下稍稍用力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车库里。

“晚安，好梦。”她说着附身过去在苏月清额上落下一个吻，“不准输的”，她低声重复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月清总觉得这时的德洛丽丝是在隐隐惧怕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