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下了一个星期的雨。
到了周日下午,肖雨诗不断望向窗外,雨势还是没有减弱。她迟疑了一下,叹口气,还是出门了。
图书馆光滑的瓷砖地面凝集了大量水汽,从大门通往借阅厅的一段距离被铺上防滑地毯,使得室内充满塑胶的刺鼻气味。
画室门敞开着,肖雨诗走进去,看见杜老师正辅导桑笛写作业。
杜老师抬头看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肖雨诗,你也是升高二吧。”
“嗯。”肖雨诗说。桑笛朝她望过来,对她笑了一下。
“分班志愿填了吗?你选文科还是理科?”杜老师问。
“我还没想好。”肖雨诗说,“我们学校是期末考完再填的。”
“那跟桑笛学校一样哦。”杜老师喃喃道。
肖雨诗朝桑笛看了两眼,桑笛低着头,没望见她。
肖雨诗翻开作业本,托腮看着窗外一片乌色,雨声潺潺。
快到上课时间了,除了肖雨诗,都还没有一个学生过来。
杜老师对肖雨诗说:“既然今天就你一个,就不讲新课了。今天复习一下圆柱体,你画一下我看看。”
“噢。”肖雨诗拿出纸来,分出眼神往桑笛的方向瞥了一眼,桑笛似有所感,抬起头来,肖雨诗却已经收回视线。
今天的课提前结束。肖雨诗正收拾东西,听见杜老师跟桑笛说:“你带伞了吗?现在跟我一起走,还是待会儿你自己走?”桑笛说:“带了。我自己走。”
片刻之后,杜老师离开了画室,这下画室里只剩下桑笛和肖雨诗两个人。
两人各做各的作业,头顶上的吊扇发出龙卷风般巨大的声响,肆虐着安静的画室。
过了一会儿,肖雨诗开口了:“喂,桑笛。”
“什么?”
“你有没有带化学书?”
“没有。”
“哦。”
又过了一会儿,肖雨诗又出声了:“喂,桑笛。”
“嗯?”
“我读完《椭圆形的肖像》了。”肖雨诗说,“我的理解跟你有些不一样。”
“什么?”桑笛抬起头看过来。
肖雨诗拿出那本《爱伦坡短篇小说全集》,翻开《椭圆形的肖像》,她说:“我觉得这个故事是讲人在面对情爱的时候下意识的逃避。小说开头的‘我’,在看见椭圆形肖像时,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使自己冷静,又讲烛光照在肖像上令‘悄然弥漫在意识中的梦一般的恍惚’被驱散,‘我’得以被‘惊醒’。之后 ‘我’‘弄清那种神奇效果的真正秘密’、将烛光移开让‘令我激荡的画作,被隔在视野之外’、‘急切地找出那本评述绘画及其渊源的小册子,翻到介绍椭圆形画像的那一页’,都是在利用理性和知性逃出这幅画的感性氛围,逃避肖像给自己带来的感性的震撼。”
“在‘我’的故事里,特意说明了烛光驱散了肖像的魔力,而到了画家与妻子的故事中,则特意说明画出肖像的所在的阁楼上灯光非常惨淡,这一明一暗,就好像暗示这两个故事的对称性。画家与妻子的故事,是‘我’被肖像所惑原由的解答,而‘我’与肖像画、说明小册子的故事,又是画家与妻子悲剧原由的解答。”
“在画家的故事中有这么一句,‘看到肖像的人无不低声说画得很传神、好得出奇,说这真是个非凡的奇迹,不仅证明了画家功力深厚,也见证了画家对画中人的深切爱恋’,如果这话可信,那就是画家对妻子并非没有感情,但他却把感情投注到绘画妻子的肖像上去,也就是说,画家将对妻子的爱转换成了对绘画妻子肖像的激情,甚至妻子死去了他都没有察觉。”
“画家在情感面前逃遁入绘画中,和发现肖像的‘我’在肖像挑动感性的魅力前逃遁入理性和小册子的知识中,这也是对称的。这就形成一种很有趣的结构——‘我’想知道肖像震撼‘我’的奥秘,以摆脱肖像对‘我’的魅惑,于是‘我’读到了画家的悲剧,画家为逃避情爱的魅力,将激情全部倾注到肖像上,结果最后肖像完成,但肖像非凡的源头,画家的妻子已因失去了画家的注意死去了;这个结局同时也是‘我’的故事的结局——画家的故事里讽刺画家逃避自己的情感,而‘我’读画家的故事正是为了消解肖像的感性魅力,结果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桑笛听了若有所思,走到肖雨诗面前,拿起书重新翻了翻。过了一会儿,她把书放下,说:“听你这样讲,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爱伦坡这个小说,也许是在讨论‘创作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在小说前面,‘我发现画面的魔力所在——画中人的表情绝对栩栩如生。’,而到了后面,则是‘看到肖像的人无不低声说画得很传神、好得出奇,说这真是个非凡的奇迹,不仅证明了画家功力深厚,也见证了画家对画中人的深切爱恋’,这两种说法,一种认为肖像的超凡之处在于栩栩如生,也就是对摹仿对象高超的写实刻画,另一种则认为,从肖像当中不仅体现了画家高超的技术,还体现了他的动人感情,也就是说,画家的情感介入并改变了感知对象。”
“还有,在画家的故事中,在画家完成这幅作品时,他大叫一声‘这就是生命!’那么画家就是造物主了,但画家何以能够从摹仿中造物呢?这难道不是相互矛盾吗?‘这就是生命’,也就是肖像本身有其目的性,它是自在的,它自己活过来了。在故事中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除了画家他忘记了这件事,我们都知道肖像有它的原型,肖像有了‘生命’,原型却死去,这仿佛就是在说,肖像即使有生命,也是原型,画家妻子,给予的。于是在这个情节之中,也有着两种观点,肖像的生命是画家的创造,还是来自于原型?”
“在故事里面,肖像当然是有原型的了,但肖像的生命是指生动,栩栩如生,因此令人有真人的错觉,还是说肖像表现的情感极为强烈,仿佛活着在对观者诉说?如果是指后者,那么这种强烈的感情,是来源于画家对妻子的爱,还是妻子对画家的爱意在神态上的流露?”
“虽然小说里没有答案,但爱伦坡大概也在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因此才创作出这部小说吧。“桑笛说。
两人刚说完,就听见外面打雷的声音,转头望见窗外乌云密布,大雨滂沱。
“好大的雨。”桑笛说。
两人呆呆地望着窗外,肖雨诗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昨天那个男的,是我哥哥。”
“是你哥哥?”
“嗯,是我哥哥。”
“长得一点都不像。”
“小时候长得很像的。可能我以后也会长成他那样。”肖雨诗说。
“不要长成那样比较好。我觉得现在这样比较好看。”桑笛说。
“好,我尽量。”
说完两个人都偷偷笑了。
“下周期末考,我不过来了。”桑笛咬了一下嘴唇,说。
“那我也不来了。”肖雨诗说,“我也期末考。”
“那考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吧。”桑笛说。
“好,”肖雨诗把手机拿出来,递给桑笛,“你微信号是多少?加个好友方便联系。”
桑笛接过手机输了一串号码,递还给肖雨诗,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来,“好,加了。”
“好。”
肖雨诗拿着手机还没看,桑笛突然急急地按住她的手,“等下,朋友圈不能给你看!”
肖雨诗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好吧。”
桑笛又突然放开手,吞吞吐吐地说:“算了……你回家再看吧,不要在我面前看。”
肖雨诗奇怪地看着桑笛,桑笛低下头躲避她的眼神,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红了。
肖雨诗愣了一下,她的脸也红了起来。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安静的画室被风雨包围,吊扇在两人头顶旋转,她们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完)
标题:交作业,作者的话读后感
看到她们写了这么久作业,毕业的我不知为何也心焦了起来……虽然文中大段的讨论与理解让我有点头晕,并且不是很能找到跟故事主线的联系,不过看到最后作者的话,想想还是来注册一下,留个言好了。
我把最后一百年、热拉一夜和语文课都看了。我知道写作者可能更希望看到对作品,或者故事本身的评价,不过我懒,而且都写在这里有点文不对题,所以...呃...有机会私信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套路,我自己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呃...好吧我都在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想说,我也有一个自己一直想写的故事。我很希望它会有冰与火之歌一样的热度,没有的话,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也好。不行的话,有个10w+也好。但它很可能最后连十个评论也没有。我不知道《这颗星球的最后一百年》对你而言是不是这样的意义,但至少我跟着A和B,安妮和克莱尔,经历过了一些起伏。
大概是我有些矫情了,如有打扰,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