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半，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洛阳城已是宵禁，城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高挂的大红灯笼让这座城看起来稍微有些生气。在明月的照耀下，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城中的屋檐上健步如飞，飞檐走壁。

“快追!别让她逃了！”一队声势浩大的官兵跟在这黑色身影后面穷追不舍。

江白竹冷哼一声，轻巧的跳下房，向右拐进一条巷子又约摸行了数百步，至到一堵红砖砌成的高墙阻碍了她的步伐才停下。江白竹愣了愣，又立刻掉头往巷外跑去，还未出巷口，就闻官兵们的长刀出鞘声。

逃不掉了。

江白竹干脆的抽出短匕，冲出巷口与那群官兵厮杀起来。人群中她的身法敏捷，刀法干净利落，刀刀致命。喷薄而出的血渍溅满了巷口的青石板，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等地上尸横遍野之后江白竹才收起了短匕，收鞘时刀光倒映出她的神情冷漠。她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轻身一跃踏着红灯笼又踩上屋檐往城西去了。

杀人如麻，来去自如。

江白竹在陆府外换下了夜行衣才翻墙进了后院。刚落地还未站直，就听见江小兰软软糯糯的声音。

“阿姐！”江小兰本是搬了个小凳子一直在院里等着江白竹，此时见江白竹回来立刻惊喜的撒开丫子跑向江白竹。

“慢着点，别急。”江白竹顺势蹲下把江小兰拥入怀中，怀里的人刚刚跑来时头上扎的两个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阿姐！阿姐！”江小兰在江白竹怀里蹭了蹭才抬头望向江白竹，“阿姐有没有给我带月饼？”

江白竹神情温柔的替江小兰理了理鬓发才答：“带了几个，待会儿拿去和严哥哥分了吃。还有下次不许等我。”

话音刚落，严渊便从厅堂拐了出来，懒洋洋的倚在走廊柱子上盯着江白竹。

“去哪了？”严渊还是一如既往慵懒又漫不经心的语调。

江白竹把怀里放着的月饼摸出来拿给江小兰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严渊。

“任务。”

江白竹细心的剥开裹着月饼的油纸，露出了里面藏着的诱人金黄再递给江小兰，最后摸了摸江小兰的头才起身。

“我去见陆老。”

待江白竹离去，严渊才轻轻摇头，望着天上挂着的明月喃喃道：

“何时才是头呢？”

…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弄清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远处一直传来歌女飘渺的歌声，袅袅绕绕的，断断续续的，听得不太真切。而月光如丝绸般泻在走廊边的池子里，把那一潭池水照得波光潋滟又万分冷清。慢慢的，有一团暖红的光照暖了这一池清冷。

江白竹神情木然的跟在打着灯笼的小厮身后。一阵秋风吹来，走在这回廊中竟有些发冷。

江白竹是个刺客，还是个武艺超群的刺客。她少有失手，但是如今她却失手了。

突然，前方打灯笼的小厮停了下来。

“江姑娘，陆老爷就在前面那间屋子了。”

江白竹道了谢，挺直了背往前方走去。屋门没关，里面只点了一盏烛灯，秋风时不时吹进来，满屋的灯火摇曳。

“白竹。”陆老人到中年已是两鬓俱白，此时双眼紧闭着坐在屋里那张红木摇椅上慢慢的晃悠着。

“义女白竹参见陆老。”江白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陆老责罚。”

“白竹。”陆老半睁着眼，瞥了一眼江白竹又闭上了眼，“为何请求责罚？”

“小女未能如愿完成刺杀，罪该万死。”江白竹懊恼的低下头。

“哦？”陆老似是来了兴致，睁开了双眼又从摇椅上起身走在江白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张千死了。”

江白竹不解的抬起头望向陆老。

“有人请了华清寨动手。”陆老移开目光，望向窗外道，“现在金印还落在了一群山贼子手里。”

随后陆老微微叹息，斜睨着打量了一眼江白竹，又摆摆手道：“下去吧。”末了又补上一句“今儿中秋好好歇息一番，过几日你和严渊一起前去把金印取回来。”

“是。”

…

八月十四日，张府后花园。

夜深人静，江白竹刚刚翻进张府的后院，就被什么东西给蒙了双眼，还未有反应就被冰冷的铁片抵在了脖颈处。

“别动。”嘶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江白竹贴着裤腿的手动了动想去摸出短匕。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结果对方看破了她的小动作，冰冷的刀刃已经触上了柔嫩的肌肤，再然后脖子上有些轻微刺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又有一个人过来了。紧接着，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给捆上，脖子上紧贴的铁片移开了又听到剑入鞘声和两人细微的耳语声。江白竹竖起耳朵想听清她们的话语，但是声音太小都只是徒劳。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暗，前面蹲下了一人，那人似是在衣服里翻找什么，再然后那人的指尖扶上了她的脖颈伤口处，来回游走。那人指尖所过之处都凉悠悠的，似是摸了什么药膏，脖子和整个人都有些麻酥酥的。

江白竹从未有过这般麻酥酥的感觉，十分难熬。

“……明明说过了不许伤你。”那人终于出声了，是清润的女声，尾音有些绵软，竟觉得有些耳熟。

“回去洗濯时注意些，莫沾水，不然就要留疤了。”那人似是凑近了一些，呼吸时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痒痒的。

“再会。”

黑布脱落，入眼的还是张府的后花园里。

…

昨夜又梦到了张府后花园的事。若没有那人的阻碍，她早就得手了。

江白竹木着脸坐起身，自从上次张府刺杀失败这个梦便来来回回的做了好几次。随意找了件衣袍披上，又取了一支玉簪对着铜镜挽了挽。无意瞥到颈间的伤痕，对着铜镜好生的端详了一番，伤现已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不知盯了多久，江白竹鬼使神差的用指尖顺着伤痕走了一遍，她自己的指尖微凉也无那夜麻酥酥的感觉。

江白竹两眼一闭，颤抖的收回手。

一定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