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有一兩個不好意思分享的小興趣,鄭子欣就有幾個,這次撿到那本白色的筆記本就滿足了一些她窺視的好奇心,只是她沒想到,就算裡面沒有任何署名,還是讓她發現了本子的所有人,這個發現讓她在上數學課的時候不停冒冷汗。
太誇張了吧?隨便撿也能撿到自己導師的小祕密!只能說要怪四天前的自己手賤把它帶回家,或是平常自豪的觀察力讓她發現老師的板書跟本子裡的筆跡幾乎一模一樣?而且如果只是發現老師的創作愛好她也不會這麼緊張,畢竟各有所好嘛,她不會對別人的喜好指手畫腳,況且她也沒資格。
「哇!今天有那麼熱嗎?妳滿頭汗欸!」鄭子欣看著這個高個子的朋友從自己的位置跑到她前面的座位坐,臉還湊到她面前晃來晃去,但鄭子欣現在沒什麼心思理她,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阿呆,她也不會發現那本本子裡寫的是什麼東西了。
「欸,幹嘛不理我啦,我有說錯什麼話嗎?」
「沒有,我自閉自閉就好,不要吵我。」
「怎麼這樣,不清楚文潔跟郁婷為什麼不理我就已經夠難過了,連妳都不跟我說話,我是做錯什麼了嘛?」
「妳去找陳威廷阿,他一定很樂意跟妳聊的。」
「別提了,妳知道他來找我也只是問我郁婷這幾天又發生什麼事了,但是我怎麼知道只是提供一點情報給他,郁婷會這麼生氣,連我的求饒雞排都不接受了。」看著女孩可憐兮兮的趴在她桌上,還是無法激起同情她的心,誰叫她沒那個屁股還學人家吃那個瀉藥,只因為一個月的早餐就把朋友的情報賣了,還找死的分了一半的培根蛋餅給洪郁婷。
「如果他問的是文潔的情報,妳會跟他說嗎?」
「蛤?那怎麼能一樣?郁婷是朋友,而且她也沒喜歡的人,如果她不喜歡陳威廷的話,拒絕就好了嘛!」
「妳又知道她沒喜歡的人了?」
「我覺得沒有阿,有的話她一定會說的,不過,她說喜歡妳的那個應該不算吧?」
「妳還沒說如果陳威廷問的是文潔的話,妳會跟他說嗎?」
「孟安老師不是要妳去找她?妳現在不去的話就來不及了喔。」
鄭子欣看了眼手錶,離打鐘只剩五分鐘了,瞪了只會顧左右而言它的莊侑佳一眼,就一路狂奔到教師室去。
「報、報告!」
「請進。」
鄭子欣在教師室外面喘了一分鐘後才敲門進了教師室,她緊張的走到班導的位置,深吸一口氣才敢抬頭看她。
「老師,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聽到妳有叫我。」
「沒關係,剛剛叫妳的時候,妳好像在想事情。妳等一下要去社團吧,可以請妳幫我把這份資料拿給社長嗎?」
「啊,好的。」
「謝謝妳,就這樣,妳可以先回去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
鄭子欣因為能夠不用跟老師單獨相處而鬆一口氣時,林孟安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學姐學姐,妳知道裡面那兩個漂亮女生是誰嗎?」才剛踏進熱音社,一個剛加入沒多久的學弟就扯著她的袖子問,鄭子欣從門口看到一群人在教室裡圍成一個小圈圈,而被圍住的其中一位是今年畢業的熱音社學姐,另一個則是學姐的朋友,兩個人忙著安撫因為他們的到來所以喧鬧的學弟妹。
「今年畢業的學姐,不過這跟你沒關係,我之前要你練的曲子你練好了嗎?」
「社!社長?哈……哈哈,我忘記……我把鼓棒放在教室裡了,先……先回去拿啊!」
「死小孩,到底是來社團幹嘛的,把妹的嗎?真是的!離校慶只剩一個多禮拜了還混!」
「別氣了,再氣學姐妳頭髮都不用染就白光了。」
「幹嘛,連妳也要來搗亂嗎?」
「噗,我哪敢啊。學姐,這是孟安老師要我拿給妳的,好像是校慶的相關資料吧。」
「喔,好,謝謝。」
趙敏熙心不在焉的翻閱著她給的文件,如果是其他社員可能會被她嚴肅的表情騙到,但鄭子欣在旁邊看得很清楚,趙敏熙的眼睛時不時的在偷看前熱音社成員的學姐。
「戒指很漂亮呢,心如學姐當項鍊戴著的那個。」
「啊?喔……對阿……很漂亮……,應該是她男朋友送的吧……。」
「我問過雨瑄學姐喔,她說心如學姐現在沒有交往對象呢。」鄭子欣一邊說一邊觀察趙敏熙的表情,一年級的時候她常看著張心如跟趙敏熙在社團裡總是形影不離,還聽過社團裡的學姐說過關於兩人的傳聞,但她發現,之前學姐們回到學校來找他們聊天時,趙敏熙那時就刻意迴避跟張心如在一起,社員們紛紛八卦一定是張心如畢業以後,他們也順勢分手了。
「學姐,妳不去跟他們聊天嗎?」
「不用了,妳想聊自己去就好,我還要處理一些東西。」
「啊,學姐等一下,先教我這個指法再忙!」
「之前給妳的琴譜已經練熟了嗎?怎麼突然練吉他了?」
「只是看妳練的時候覺得很帥。」
「膚淺!」
雖然被許多學弟妹包圍,但張心如只能敷衍的回答他人的提問。原本看到她比先前還長的頭髮心情就不好了,現在趙敏熙跟她的小尾巴還聊得這麼開心,她感覺懸著的心沒有依靠,這感覺很差。而何雨瑄看著兩人想注視著對方又裝不在意感到很無奈,畢竟,解鈴人還需繫鈴人阿,她也只能在旁邊推推讓人心急的兩人,因為,有些事情過了,就真的挽回不了了。
52
我實在搞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之前都還好好的,怎麼有種她不太理我的感覺,是我太敏感了嗎?
但是想了好多遍還是沒頭緒呀!明明之前午休都會去她教室等她,在一起去餐廳吃飯的,但是這一、兩個禮拜去找她都找不到人,問他們班的人也說不知道去哪裡了,一打鐘就不見了,然後去她社團找她,她看起來又跟以前一樣,像是躲我的那幾天都像是我的幻覺,問她她還一臉疑惑說我有嗎?啊就是有我才問的啊!
而且這幾天還一直下雨,都已經秋天了還一直下!害我早上沒辦法去操場跑步,重點是這樣她就不會在升旗台那裡吹長笛了呀!我就是因為她都會去那裡練習才會到操場跑步的……。
一開始是結束晨練要從體育館回到教室的時候聽到的,我很好奇是誰在六點多跑來學校吹奏樂器,所以下課後就問同學知不知道這件事,剛好有幾個朋友是音樂社團的,我才知道那個女生是二班管弦樂社練長笛的,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發現我蠻常看到她的,吃飯去餐廳的時候、下課跟朋友去便利商店買飲料的時候、準備去其他教室上課的時候、在走廊追著同學的時候、我們班在上體育課的時候,雖然我們班跟二班本來就不遠,而且學校就那幾個常去的地方,會遇到對方的機率本來就不低,只是以前都沒注意到的人現在成天在你周遭晃來晃去,要人不注意都難。
好吧,其實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眼睛就一直追隨她出現的地方,像是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之類的東西,只要她一出現,我的視線就會黏在她身上,很奇怪,就只是看她在升旗台吹長笛的樣子而已,我還真是變態。
我把這些行為解釋為想認識她、想跟她做朋友,所以我將原先的晨跑地點改到操場,然後過了幾天晨跑完以後跑到升旗台旁聽她練習,我跟她說她吹的好好聽,想知道她的名字。
天知道我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但我回想以後其實也挺感謝當下耍白癡的自己,我記得她那個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抬起手輕掩著嘴角,只是後來越笑越誇張,她就整個身體轉到後面笑,居然笑到肩膀顫抖耶!雖然看到她笑成這樣感到很羞恥,但是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就是了。
然後從那天開始,每天晨跑完都會去找她聊一下才去體育館練習,有的時候聊太晚了,去社團練習的時候還被學姐們盯,雖然要多投幾次籃,但是能多知道她一些事情的話,我是覺得挺划算的。
你可能會覺得可以找其他時間跟她聊就好,可是有的時候就是控制不住阿,認識她以後我才發現自己這麼多話,而且跟她聊天也很有成就感,因為好像不管我說什麼她都會一直笑,連上課的時候都覺得有幻聽,好像還能聽到她的笑聲,之前還有朋友笑我說是青春期的男生嗎?害我突然嗆不回去,因為連自己都覺得形跡可疑了。
雖然我之前沒談過戀愛,其實對"喜歡"這個詞挺捉摸不定的,但如果那是在吃飯時會不小心對著她發呆、練球的時候因為聽到她的加油聲恍神而被隊友傳過來的球打到頭、打網路電話打到她室友隔天頂著黑眼圈到我們班無聲的抗議、普通女孩子之間的牽手、摟肩在被她碰觸到以後就覺得有點喘不過氣,尤其是她墊著腳尖用氣音在我耳邊說悄悄話的時候、她用食指和中指輕點著我的手臂散步的時候、她將鼻間貼在我還沒全乾的體育服上輕微的呼吸的時候,出去看電影的時候把頭靠在我的肩膀的時候,這些讓我整個人處在興奮狀態的事情就是他人口中所謂的喜歡的話……。
我想我喜歡上她了。
得到這個結論的我興奮了整整一個禮拜,跟她相處的時候我臉上的笑容整個控制不住,好吧,她就算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也笑的跟白痴一樣。然後我開始嘗試在她牽著我的手時悄悄握緊,或是像她一樣做出比較親密的動作,接著不動聲色的看她有什麼反應,不過她看起來跟平常一樣,應該說,她不像我一樣會因為對方的觸碰而感到緊張、無措,只是有點疑惑的看著我,對於這樣的結果說不失望是騙人的,因為就算是奢望,我還是抱著她也喜歡我的可能性,就算我知道她是那種對朋友能夠自然的做出親密動作的女生……。
我對這樣的結果沮喪了一個禮拜,因為心情的原因所以我的食欲變差了,這導致我在社團活動的時候顯得有氣無力、心不在焉,被教練跟學姐念了好久,而她好像也挺擔心我的,晚自習在圖書館教我功課的時候還丟了幾個像喜餅的餅乾給我,我想那時我試圖笑著謝謝她,只是被她說如果不想笑就不要勉強之類的話,接著我就被她拉到女生宿舍附近的小涼亭坐著,那個時候是冬天,所以大多數的學生都躲到圖書館或宿舍了,要看到和我們一樣在這種天氣吹冷風的人實在不多,我看著冷風將她還未及肩的短髮吹的有點亂,而她的臉頰也因為太冷的關係凍的紅紅的,然後過了幾分鐘我們都沒說話,我是有點懵了,把我拉出來又不說話,我看向她有些噘起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她好像在生氣,在我不知道要以什麼話題開口的時候,她打噴嚏了。
那聲噴嚏打斷了我先前的所有動作,等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把背心套在她頭上了,然後被我將衣服套著只露出頭的她露出想生氣又想笑的表情,最後她把背心穿好之後嘆了一口氣,抓起我的手握在她手中,她說雖然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事情而變得沮喪,也不會勉強我把原因告訴她,因為每個人都會有說不出口的心事,只是她要我記得她會陪在我身邊,我可以依靠她。
我看著因為路燈的照射下更加柔和的臉,心裡的感動感覺都快滿出來了,因為快哭出來的緣故,所以把頭抬高讓眼淚收回去,然後在她打第二個噴嚏之前趕她回宿舍,我很感謝她的餅乾跟陪伴,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充實了我無趣又簡單的生活,我也因為她那天所說的話而去思考她對我的重要性,在那天之前的我可能只因為她總是認真的聽我說話,再加上她常做出比較親密的動作所以讓我有不同往常的情緒,所以就認為我喜歡她,如果之後有其他人做出跟她一樣的事情,那我是否也會因為這樣而喜歡對方?不是因為那個人是她所以才喜歡?我突然覺得自己很膚淺,而且也沒有去思考過如果我突然向她告白,她會怎麼想?我沒辦法去猜測她的心思,但是我覺得在自己還沒用認真的態度去面對她之前,先不去做輕率的決定。
然後我發現她會慎重的挑完玉米粒才開始吃飯,寫作業的時候會轉五次筆才開始動筆,拿鐵沒加兩包半的砂糖不喝,曲子沒吹到自己滿意的狀態時就會噘著嘴,然後拿無限碗豆出氣,如果便當菜有蒸蛋就會哼自創的蒸蛋之歌,雖然每次都輸我,但是很喜歡找我玩球類運動,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喜歡喝我煮的紅糖薑茶,喝完以後就會露出滿足的微笑……,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每知道一件關於她的小習慣,我的心就更軟了,我不確定就算我和她交往了會不會常常因為意見不和吵架,甚至分手,但是我知道如果不將心意告訴她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然後就在我下定決心要採取進攻的時候,我開始找不到人了,我想了好久只想到這兩個月她常常會皺著眉頭苦惱的看著我,問她發生什麼事她也說沒有,只是除了這件事以外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可能,其實我也想過她會不會是知道我喜歡她所以才會躲我,但是我覺得就算我跟她告白,就算她不喜歡我,她也不會因為這樣就討厭我,話又說回來,我還是覺得她很賊,自己成為我的依靠了,怎麼換她有煩惱的時候,不讓我陪著呢?可惡!到底是在煩什麼啦!
「在煩什麼,這不是用腦袋想就知道了嗎?」
鄭子欣躺在床上翻著筆記本,她有點疲累的翻了個身吐嘈自己的朋友,昨天看到這篇故事的時候,她當機了2分鐘才有辦法回過神,會發現這篇故事是莊侑佳寫得,是因為短篇裡的"所以下課後就問同學知不知道這件事,剛好有幾個朋友是音樂社團的"這句話,她就是被問的其中一個人,而且許文潔也是跟短篇裡的"她"一樣,是二年二班的,然後也是管弦樂社,在躲人這點也一樣,莊侑佳這幾個星期一直跟她抱怨許文潔好像在躲她,再來就是敘述事情的人看起來是籃球社的,莊侑佳也是籃球社的,如果說這只是巧合的話也太剛好了吧?
不過她頭痛的原因比發現好朋友的秘密更加嚴重,她意識到自己好像撿了不該撿的東西了。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數字編號52的故事是莊侑佳寫得了,那……是不是這本子裡所有的故事都是……,可是,老師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