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了一個夢，眼前是一座清澈的湖。

倒影裡，我越過同學們回到自己的座位，用指尖輕輕敲了一敲正在旁邊發呆的她的臉。

「妳願意跟我交往嗎？」沒等她望過來我便在她耳邊悄悄地說；她瞪大了眼睛，臉頰紅起來，瞳孔裡的是與她對望著的我。

午休時的課室很嘈雜，或許有一兩個人注意到我倆之間突變了的氣氛。

倒影裡，是我，

而我，在看著。

＊

我對父親沒啥印象，畢竟他很早便離我而去了。

小時候媽媽是這樣告訴我的；爸爸為了讓我們過上舒適的生活，因此隨著神明工作去了。

我問，為什麼爸爸要隨神明工作？

媽媽總會摸著我的頭說，因為爸爸很愛我們。

哈哈，一點也不好笑。

後來我發現高中不遠處的後山有一座很殘破的小祠，這裡就是供奉神明的地方吧。不過那時候我已經不再是會對著祂問為什麼要帶走爸爸的年紀了。看那小祠便知這位神明先生生活也是挺艱辛啊，我想她是希望我不要辜負父親的心意吧。

但是正所謂心有餘力不足，小學五年級開始我便沒辦法跟那些很懂的課本溝通了。更別提國中的課程了。基於父親生前的人脈，我的國中和高中生涯都是在市內最優秀的學校，看著身旁日後苦幹的同學們渡過。

我沒有記下過什麼詞彙或是公式、甚至同學們的名字。

所以，我很閑。

我並不是主動和開朗的女生； 首先我不會對別人搭話，其次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跟別人搭話，大概別人是看不起我這一點我也是心裡有數的；畢竟想想就知道我這種人並不是靠成績考進來的，「明明成績在全級的谷底但卻能留在特優班」。對哦，人脈就是這麼可笑。雖不至於遭人白眼，但是一般來說同學都不會搭理我。而老師們對我的態度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沒有特長、作為成績倒數第一名卻能留在特優班，是不是別處也會有我這種人存在呢？

聽說最近班上的男同學是這樣稱呼我和我的同桌；「白朗峰」，又高又冷。因為我最新的同桌是位很高冷的女生；不過啊我可不是什麼高冷屬性，都說是不喜歡說話和笑而已。但我對這稱呼並不反感，至少那些人也知道我們是他們高攀不起的。我倆從暑假後成為了同桌，好像大概過了一個月才有過第一次簡單的對答。

不知為何，我很在意她。

我們沒有過眼神接觸，或許說我是不敢直視她、我想是因爲我尚有一點人性，每當看著那上課認真聽寫的側臉總會讓我過意不去，更何況與她對視呢。

不過撇開那什麼人性不說，上課時偷看她是我唯一的樂趣。我也不明其故，說不定是因爲她外表不錯，而我們都喜歡看漂亮的東西吧。她很嫻靜、不對，我想應該可以說她是個孤僻的人；沒有活在男生的話題裡、亦沒有置身於任何一個群體之中，那眼眸彷彿在說：本宮是來學習的，沒閒餘陪你們。

是哦，她配的上那高雅的自稱，雖然現今都被濫用得爛透了。

她也有很特別的故事；鎮上有曾經有一位富翁，年近八十仍膝下無子，他別無選擇只得向那神明祈願，數月後他的妻子竟然懷上了胎兒。不曉得是超高齡產婦還是老夫嫩妻了。十個月後，富翁妻子誕下了一對雙胞胎。 嬰兒茁壯成長，但富翁的公司陷入了困境；最終在雙胞胎年幼的時候亦宣告破產。富翁一家破產後過著平凡的日子，那對雙胞胎兄妹尚算懂事，考進了市內最好的學校。

當然這個故事也是母親說的，而她的身份是我推測出來的，因為這個年級裡只有她有一個雙胞胎兄長。

倘若神明真的存在，祂又是不是有求必應呢？

正午的烈日，很刺眼。

還好女生在夏天時能躲在室內運動場內上運動課，有時我也替那些男生感到可憐。課堂上的分組活動，我並沒有固定的組員，當然也未曾跟她分在一組。沒關係，對我來說不過是站著和坐著發呆一個多小時的分別罷了。

她的運動服不怎光鮮，鞋子算是清潔過了，但那些舊痕跡看來並不是洗洗就能去掉。我仔細打量過她了，真的沒別的意思，只是太閑了。做某些動作時那稍稍不合身的上衣總會微微透露出她的身體曲線、咳咳，我只是分享一下好看的風景，完全沒有其他想法！說起來，我運動能力比她好多了。

意外地，有二個女生缺席。

意外地，老師把我和她編在一起。

意外地，她並不冷淡。

「我可以叫你小優嗎？」她嘴角微微上彎，輕快地走過來向我示好。

「啊、嗯…」優是我的名字，長大後即使是母親也不會這樣親暱的稱呼我。

「那你可以叫我希希哦。」

「…希、希。」她簡單兩句話便莫名地向我腦子發熱。

「在~」她笑著回應了我，害的我除了發呆似的看著她的臉外都不知如何反應好了。「好了好了，快跟上！」全靠老師的大嗓子我才回復了一點點冷靜。

冷靜冷靜，別因為人家笑的甜美便像失了魂一樣啊！

還記得不久前我們的初次對話是；「給妳的。」，「啊、謝謝。」以上。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她穿運動服，原來汗水會讓肌膚看起來更誘人……

夏天很熱。

她很愛笑，很愛說話。課後一整個午休我們都在聊天，說說學校的二三事、說說我不留意的同學間的是非、而且還交換了聯絡方法。自此之後，我接觸了很多沒營養的話題，我一直覺得很無聊的話題。

「燒烤架要開演唱會喔，聽說票都被賣光了。」

「說起來商店街有大抽獎耶要不要去逛一下？」

但是跟她聊天，我一點也不覺得沉悶。

一天一天過去了，回家路不同的我們都在校園門前分別。

「明天見，小優。」我也習慣了以暱稱來稱呼對方。「嗯，再見，」我嚥了嚥口水，「希希…。」

入秋後，氣溫也沒那麼難受了。

我能感覺到上課時的我兩之間的氣氛也不同了，當她發現我望向她的時候，她總會以微笑作回應。我們在校園裡找了個稍稍隱閉的小天地，那裡成了兩人午餐聊天的地方。原來當有了想要交談的對象時，連那些沒營養的話題也能聊過不停。

「妳又換文具了啊。」

「嗯，」我撓了撓頭，畢竟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用著著用著就不見了，後正再買就是。」

「那可不行啊，妳可要愛惜自己的東西啊，」她翻了翻自己的書包。「給妳~」她遞給我一個筆袋，好像是抽獎時抽中的。

不要。我本想拒絕的，但看到了她鼓了起來的臉，我就說不出口。「那、謝了。」

可愛的女生真是有種讓人拒絕不了的魔力。我也想過我像這樣裝可愛能不能也有這種效果呢。嗯，算了、裝可愛…誒…

自熟稔起來，偶爾她會說出一些令人心跳的話說，「那以後我們的筆袋就是一對了。」希望只是我太敏感，若我認識其他人，我定會問他們跟朋友相處是不是也一個樣子的。

我只擔心，換座位後，我們的交流會不會就這樣結束。

我問過她，我們算不算朋友。她先是一陣驚訝，就從旁攬著我。「當然喔！」我也順著勢抱抱她，軟軟的很舒服。

每一天我滿腦子都想著；明天，再跟她聊什麼好呢？

黃昏前的陽光，很柔和。

學校總會有些很奇怪的制度，除了按成績操行什麼的來分班外，連座位也會用成續作參考來編排。所以每個學期中段的考試後便會從劃一次坐位。

我不喜歡那些女生，午休時總是圍著其中一個座位喋喋不休的說是非；我也討厭跟男生坐一起，他們身上總有一陣怪味。好啦好啦說白一點，我想繼續跟她坐一起。

跟班導說一下也不是不行：

「我不想換位置。」

「沒關係，但能不能告訴老師原因呢？」

「因為我想跟希希坐一起。」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對話，而且我也不會那麼爽快地把原因說出來。

我的方案是接下來兩周，也就是考試前夕，每天都盯著班導，希望這個大齡女青年能意會吧。

「吶，小優！要一起溫習嗎？」

「不…我…」這可是希希第一次邀請我！但是溫習可不是適合約會的行程吧？

等等，我好像提到了約會…？「不過啊、反正我很閑，也不是不可以…」我也聽到自己的聲音愈發愈小，希望她聽的到吧。

「那週六和週日上午十時正在圖書館集合吧，不可以遲到哦。」

誒？我還以為是到妳家溫習啊。

「嘻~那個，我家又嘈又細小，不好專心啦。」希希說她平日都是留在學校或是圖書館溫習。

我問她為何不申請學校的宿舍，她說家裡付不起兩個人的費用。對，她是雙胞胎，不可能只給妹妹申請宿舍。而且，一般來說也是會優先考慮給哥哥吧。學校的宿舍是獨立房間，而且質素不差；畢竟是市內的重點學校。受重視自然得到優待。

「那就沒辦法了…等等，妳能聽到我的心聲？」

「妳說出口了啊。」

我能感到無比的尷尬湧到臉上，尷尬是熱刺刺的。「那、那要不要來我家？」誒？我又說了什麼？為什麼希希一臉喜悅的樣子？算了，我不管了，

我從沒有帶朋友到我家作客。準確一點來說，我沒有朋友。再準確一點，我以前沒有朋友。

嘻。明天希希要來了。

分別後我馬上趕回家，環顧我的房間；沒有太多裝飾，梳妝台上的是一本本不同類型的雜誌、書架上放著寥寥可數的化妝品、床上，順帶一提這是雙人床；小時候，媽媽總會躺在另一邊伴著我直至入睡，但如今快被衣服堆滿了。溫習用長型的茶几就好，總括來說不算很凌亂，嗯嗯。

希希突然拋給我一顆炸彈，很慶幸隔著屏幕看不到對方的臉。「那個，」她斷斷續續發我一句話，「周六能不能」、「在你家留宿啊？」

嗯。

噢？清理要一下那堆了半邊床的衣服、雜物了。

我鏡裡我的臉紅的為什麼那樣？

翌日，她穿了便裝在約定的地點出現。我隨做穿了外套便接她去了，看起來很不重視的見面模樣，其實我是不是也應該打扮一下呢？

但是邀請同學到自己家裡坐，所需的事項我也是上網搜索過了；飲品甜點坐墊什麼的我在早上已經買好了。

那佔了半邊床的雜物被我藏到陽台了。

「小優的房間很大耶。」我能聽的出來希希的心情很高漲。

想起來，她與我想像中的印象完全相反啊。但是，我偶爾會感受到她看著我的眼神也是略有意味的。說不定我們是兩情相悅啊？

「小優妳一個人在傻笑什麼啊？」

「沒、沒有。」

當希希進入了溫習模式後，就像平日上課一樣，高度集中，不同的是她會回答我的提問，不厭其煩的指導我。

對於我的偷瞄，她都會投來一個微笑，每個笑容都害我心跳漏一拍一樣。一個下午都不知道心臟跳漏了多少次。

「小優，」她輕輕叫喚了我，但聲音微細得不想打擾我一樣。「醒、著嗎？」

我沒有回應，我不敢說話。要是喚醒我是要責備我，我也該告訴她我是何時便放棄了的。

她一點一點靠近，為了不弄醒我，動作很輕柔。可惜看不到臉，但這一刻我想我倆是最貼近的。萬萬沒想到她是想要把我抱上床上。小姐姐妳這麼積極啊啊啊！？一般來說不是披氈子嗎？

好啦，裝睡我是裝不下去了。

「希？」裝作被她半推半抱的動作擾醒一樣，我揉了揉眼睛。

「啊、對不起，弄醒妳了，」她把手縮回去，讓我自己坐到床上。「我在想睡在床上會不會好一點。」看到她有點紅的臉，現在連我也覺得尷尬啦。

超不妙啊！胸口是要暴動的感覺啊！

「我、對了， 要不先洗個澡？」喂，我在說什麼？

「咕嚕…」

「哎、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嗯。」

「行了，二十八分鐘後送到，妳可以先洗個澡去喔。」

「送什麼啊？」

「哼哼，不告訴妳。」我用手機訂了平日吃的套餐，加上對希希有更多的了解我能選些適合她的。

然後趁她洗澡的這段時間我可以整理一下床鋪和被子。

「希希，你、咳哼，不介意跟我睡一起嗎？因為我沒有給客人用的榻榻米…」說到最後一個音時我聲線有點飄浮。關於榻榻米，我家是有的、甚至還有給客人用的睡房。

「可以啊。」

話說回來、今天的學習好像沒有什麼進度一樣。只怪自己落後太多了，畢竟我也荒廢學業了很久啊。

吃過晚飯後，我們再努力了一把。至到十一點半，我看到希希伸了伸懶腰。雖然她自備了替換衣物，但是出於私心我還是提供了一件粉紫色花邊的連身睡衣，剛好能穿上身稍稍有一點不合身的大小，是十分美好的風景。

看到我身上的不是同一套睡衣，她好像有點失望。

「我睡覺不穿睡衣的。」

「哦哦好大膽、痛！」

我敲敲她的頭，「不是那個意思啦！」

我讓她睡在床的內側，不過我睡在外側只是為了方便關燈而已。問題在於怎麼我沒想到當她睡在我旁邊時，我根本緊張的不行啊。好想看她的睡臉啊、萬一我的睡相很糟糕呢…

「晚安。」

「晚安。」

還在摸黑的我在捕捉她的臉。

她那邊傳來很緩慢的呼吸息，說不定已經入睡了。我聽到自己的心跳、只有我一個人在緊張。

「小優…」最後，我只依稀聽到自己的名字。

還在意識朦朧的時候，伸著手發現摸不到她的一瞬間把我驚醒了。

難道全是夢！？

「午安~」

「中午了唔…」看到她在坐在茶几旁整理筆記，我才鬆一口氣。

「造惡夢嗎？」

「不、沒有。」不在旁的那一剎那也確實堪比惡夢了。

我們溫習、休息，再繼續溫習直至吃飯。這兩天我確實了解學霸是怎樣溫習的了，可惜她那麼努力還是考不進前十。

因為訂套餐要用信用卡付款需要輸入卡密，我便拿出了錢包，她剛好看到我的錢包便好奇地把臉湊過來，要是沒注意到她的目光在裡面的一張相片上我還以為她想要吻我。

我放了一張全家福。這算是我和爸爸唯一的合照吧。他看起來很瘦弱。弱得不像一個能擔起養活家庭這重擔的人。

希希沒有說話，似乎期待著我作解說。

「是滿一歲的時候，」我靦腆地繞繞頭，「媽媽說我出生時便長了一頭頭髮。」

「哎，這不是很令人羨慕嗎？」

「為什麼？」

「因為啊，你們的頭髮通常也會比較濃密啊，你看！」她抓了抓自己髮尾給我看「我的頭髮幼得不行，而且啊……」

像我這麼硬才不好，希希那種軟軟的摸起來才舒服。

「對了、我給妳看看，」「是我小時候的照片。」

我接過她藏在錢包的照片，跟我的一樣，多少也有點褪色。

「是我和哥哥和祖父母。」

我看著照片，總覺得有點奇怪。可能是看到我皺了皺眉，希希一臉不解的看著我。

午飯過後我們又是溫習了一個下午，可惜她要回家跟家人吃飯。

我堅持要送她回家，天空讓她的髮絲也沾上了淡黃，看得我失了神。雖說希希留下了特意整理好的筆記，但我恐怕只能浪費她一番心意了。

書本裡的文字根本不是我日常用的文字。孔子那老傢伙一點也不好溝通，死了數千年的人，還真是食古不化；還有為什麼方字不是方型啊？

讀起書來才明白所謂的基礎還真是重要啊；教育就是這麼殘酷的制度，錯過了的根本沒有追回想來的空間。

沒辦法了。要是不考一個正常點的分數會讓希希覺得是自己教導無方吧。

這天放學分別過後我沒有馬上回家。走去小祠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小湖泊，那湖泊污濁得很，像是積累了多年來人類貪婪的欲念。

神明也不容易啊。

「若您真的靈驗，那求求您了，」我站了在那小祠前，「我不想希希對我失望。」

「我想考好一點！」我閉上眼，雙手合十。

我想要跟希希繼續坐一起。

我忽然覺得自己跟笨蛋沒兩樣，但這不也是個好開始嗎？至少我對成績著緊起來嘛！

沒有反應。也對嘛，難道神明會跑出來說沒問題這樣不成？認命吧，回去跟希希道歉好了。

沒有風，但聽到黃葉飄動起來的聲音。哦，這就是神明的回應不成？「那我當您答應了啊？」

我心跳變得急促起來，期待和害怕摻半。

漸漸，我感到了不安。

「小優，妳一點也沒做過啊？」當她番關開筆記本的後半時，我愣一愣，後面還有啊？「我準備了題目給妳。」

我看了看那整潔的筆記，和我全敗的各科試卷。

「嘖、果然是不會實現嘛。」嚴格來說，各科加起來的總分提升了三十分，不過現在才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希希好像聽到我喃喃自語。

「什麼實現？」

「沒什麼啊，只是去祈一下願，希望分數別那麼慘而已。」

「哎，小優也會做這種事啊~不過我說，多花點時間複習更好吧！」希希換道氣接著說，「以後我會繼續給妳筆記和練習，妳要是浪費掉我就不再理妳哦。」

希希哼一聲，再沒有說話，這個午休就在操場傳來的嬉鬧聲中度過了。

數天後，我們再聊起了許願的話題。

「我說，希希妳不相信祈願嗎？」

她停下夾食物的動作望向我，但沒有話說。

從她的眼神，我沒有讀出任何想法。

沈默了半刻，只好由我繼續說了。「我在附近見過一個小祠，聽說很靈驗…」

「是後山那邊，很殘舊的嗎？」

「嗯、」

「答應我，不要再到那小祠去了。」希希沒讓我說下去，能看的出她有點著急。

沈默，又是一陣沉默。

我在猶豫。

希希才補充，「我不喜歡這樣，依靠神明什麼的。」

「既然不是真的、去一下又何妨。」「說」

「會啊。」

「真的會實現的。」

「那…妳許過什麼願望嗎？」

「…」

「我不想說這個。」

「抱歉…」我想我是踩到她的雷點。我明白的，就算平日再親近，有些地方終究要保持距離。

「小優不用道歉的。」

好像距離又變的遠了。

我不知道希希的態度何故會出現驟變，她反常的表現告訴我更加要到小祠一趟去。

今天放學我們沒有如常分別，我一路小跑的走到後山，直至看到目的地才緩慢下來。

小祠沒有任何異常。

我舒了一口氣。

不過，這樣就是什麼收獲也沒有啊。

「妳還是來了啊。」

「哇啊！」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的我心跳漏了好幾拍！

但我還未望向聲源就知道是希希了。

有一句很帥的對白我想說很久了，「妳跟蹤我？」 聽到她微微在喘氣，明白她也是剛到。

難道妳不是人類？

「不是啊~」

卧、卧槽？這真的是現實嗎？是什麼科幻小說劇情啊？妳又聽了我的心聲嗎、還是我又說出口了嗎？

我不禁掩著嘴巴。

「嘻，開玩笑啦。」

不好笑，而且希希的臉上也沒有笑容。

「妳也知道這個小祠。」

「嗯，而且也許過願。」

「但是沒有實現吧？」像我前早的願望一樣，神明先生您不但沒辦好還搞砸了。

「有的。」

聽到這兩隻字我不禁屏息。

但我沒想到，她突然會對我坦白。

「我也曾到那小祠去。」

我嚥了嚥口水，然後聽到我不可能想像到的願望。

「為了跟小優成為朋友。」她說這句話時轉了身背著我，我無法從她的聲線判斷她這一刻的臉是笑容，還是哀傷。

很久沒有獨自看日落，我再只剩下黃昏陪伴了。

我記得媽媽說過關於小祠的故事，雖然聽起來就是騙人的。但我不也是試了嗎？

說不定希希也從父母那裡聽過…

但若然是真的、為何。

為什麼呢。

景物一點點模糊起來，我聽到自己的呼吸節奏亂掉。

我哭了啊，真奇怪。

我想不通，只有「為了跟小優成為朋友。」這句話，一直在腦海中浮現。

每每想到這話，眼淚又止不住了。

即使說我對希希產生的感情是因為她許了願，我也擠不出一絲怒意。

我討厭那種心情，就像作了一個夢；我知道很安寧，很舒適。但是醒過來的一瞬間，夢裡的情境便被我忘的一乾二淨。

徬徨、躊躇，用最近學會的字來解釋，大概就是這些感覺了。

我需要冷靜一下，我大概、喜歡上我的同桌，一位女生。

神明會實現我的願望嗎？

扭門鎖的聲音久違的傳來，媽媽回家了。是的，長大以後，她因為工作關係經常出走，一個月見面的日子不多、亦也因此給我辦了信用卡的分卡。

小時候我才會問關於那小祠的問題。

「媽媽，」我實在不太清楚該如何提問，「那如果誠心許願，神明真的會為我們實現願望嗎？」

「祈願這回事啊，只是為了讓你能好好去想自己真正的希望能得到的是什麼，只有清楚自己的目標，才能給自己一個方向。」她摸了摸我的頭。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聽到媽媽那個很現實的回答，我多少也感到失望。

「我有個想要待在一起的朋友。」我想，我喜歡她。

「那你更應該靠自己，而不是找神明或是別人。」和我對望著的媽媽，露出不常見的神情。「你有點長大了呢。」

媽媽很早便休息去了。

我沒繼續打擾她，便回自己房間躺一會。睜開眼時，窗外還是一片昏暗。

也許我造夢了，也許沒有。

我倆之間變回了冰冷，沒有交談直至換座位。

「季優妳的成績進步了啊。」

啥？

班導突然說了莫名奇妙的話，全班的目光瞬間投了過來。

希希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相信我也一樣。

「看來這個座位的編排是沒錯呢，那妳倆接下來的學期也坐一起吧。」

啥？

希希和我面面相覷。

同學們悄悄議論的聲音充滿了班房，大概是因為這與我平日形象相違。不對，是因為我突然被點名了吧！

「好了都靜下來吧，要開始上課了。」

我隱約看見，她把臉別回黑板那邊時那一抹生澀的笑容；我就知道我還有機會的。

希希應該沒有再生氣了吧，但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打破那個冰冷冷的牆。

要怎樣搭話好呢？

「呃…」今天天氣不錯？

結果先主動的還是她。「小優，」午休時間，她叫住了離開課室的我。

「是！」聽到我激動的點應、她也愣了一下。

「對不起，」希希的臉上流露著我不喜歡的情緒。

「不要道歉了。」

「但是、」

「我想看到你笑。」我沒讓她說下去，想不到我已經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啊！

「那、我們…」

「放學後要去哪兒玩嗎？」我伸了伸懶腰，又衝她笑了笑。

「嗯！」

「對了、」「周末去遊樂園好嗎？」我遞她一張前天預購的入場卷，告訴她是母親給我的。

她說過只有小時候去過一次，我說我也是。

先不提刺激的機動遊戲，最重要是有增進感情的摩天輪！愛情故事最佳的套路！要是不幸困上一兩個小時…咳咳、希望我沒把心聲說出來啦。

進去時前後腳，然後

嘻嘻…

「小優又在傻笑了。」「不過這才是我認識的小優。」

「哎…」

然後便到了周日。

我本來想坐她旁，但意圖似乎太明顯了，最後還是坐對面好了。

關上門後，摩天輪徐徐移動。

好了，預先準備好的話題一下子都忘清光了。

現在是下午四時，陽光最柔和的時間。

「妳看妳看、能看到整個城市耶。」

「嗯。」我只用餘光看了看窗外，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今天她穿著白色襯衫和卡奇色毛衣，配上輕飄飄的深色短裙、我心裡也輕飄飄的。

「小優那邊能看到什麼嗎？」她說著走了過來這邊。

然後，摩天輪忽然停了下來、失去平衡的希希一下子撲到我懷裡！！只可惜，這小意外只發生在我腦海裡。「我倆情深地對望…」

「唔？」

「我沒說啥。」

「噢…」

「對了，請替我感謝伯母。」看厭了風景的希希自然地坐在我身旁。

「好、好的。」

「吶，」希希再打開了話匣子，「看起來很冷酷，不愛親近別人，但是心裡其實覺得很孤獨吧。」

她說的是我。

「覺得寂寞的話，我會陪著妳的。」

我臉子一熱、這這這算是表白吧，對吧？我要說些什麼呢？

「啊、唔…」我支支吾吾的反應，很挫。

我想要多一點時間，想想該怎樣回應。

但是摩天輪停下，門被打開了。工作人員扶著門示意我們離開。

我踏過梯級回到地面；回頭看到希希的臉有點失望。對哦，我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作出來。

「希希，」我遞了手給她。

她恢復了笑容，接過我的手。

不過，我想沒說會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