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兽

作者:不小心
更新时间:2017-11-28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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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被人捡了。

准确地说,是被一个大叔捡了。

那时那刻,她正躺在泥地上,头顶是繁茂的树木,正午的太阳从枝叶的间隙洒下来,刺眼得很,晒得她的头痛更强烈了。一颗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顶着两只小小圆圆的耳朵,伸手把她抱起来。

“……!”他说。

沈聿发誓她没有听清大叔说了什么,如果不是当时她头痛欲裂,加之场景太过违和,她可能会好好倾听好好解释,现在她只来得及愣愣问一句:“……你为什么戴耳套啊?”

大叔皱起眉头,有脚步声陆陆续续靠近,一颗颗戴着耳套的头填满她的视野。

大型cosplay现场?

等等,什么是cosplay?

沈聿挣扎了一下,大叔将手覆在她的眼皮上,叹了口气,“安心吾儿,父亲带你回府。”

沈聿很安心地…昏迷。


第二天沈聿见识到了什么叫直面尴尬。大致上就是,她昨天被叫“丞相”的人捡回家里,他告诉她自己是“丞相”的女儿,她说不是他说是,洗脑了一晚,说不过他,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一个眼红红的女人正凝视着她。

而且她也有一个耳套。

沈聿赶紧说了一句:“我不是丞相的女儿。”

女人忧伤地瞧她。

下午在府中走动,她身边跟了一个侍女,侍女居然一直喋喋不休地和她聊天,说着她从小到大的趣事和糗事。

据说自己是三日前走失的丞相长女,独苗,娇弱,家教严格,极少出门,出门也戴着头纱。有一个自小交往的好友,虎威大将军府府上排行第三的嫡小姐。

据说自己长到十五岁,与三小姐庆祝及笄,一同出去玩,回来她就病倒了,长期不离卧榻。

据说自己叫溯椿。

侍女道:“故而小姐此次走失,阖府大惊,丞相大人连夜带了人出去找寻,能够找到,真是万幸!”

沈聿:“……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小姐请讲。”

“为什么你们都要戴耳套?”

“小姐,请问耳套是何物?”

沈聿抬手,轻轻捏了捏侍女头上毛绒绒的尖耳朵,有点像猫耳。

“就是这个。”

耳套抖了抖,侍女面色一红:“小姐,这是我的耳朵呀!”

所以,补充一下。

据说这个地方人人都有一对这样的耳朵,而丞相长女溯椿她,打小就没有。



沈聿到丞相府后,总觉得束手束脚,难以想象自己以前真的是知礼守礼规规矩矩的丞相长女。她找到丞相,说自己身体好多了,想出去走走。丞相叹了口气——她觉得自从他将她找回来,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沈聿盯着丞相头顶圆圆小小的耳朵,它们覆着一层鹅黄的绒毛,一动不动的。

丞相说,馥皖来了,你先见见她吧。

三小姐坐在内院的会客厢房里,沈聿从丞相的书房走过来,刚进院门,厢房里就噌地冒出一个小姑娘,踏过门槛疾走过来。走了几步又停住,两人遥遥相望。

沈聿背过手,莫名觉得有点尴尬。

小姑娘慢慢走近,沈聿暗中观察她,脊背挺得笔直,束起的头发趁得整张脸十分精神。

可惜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声音还挺好听的,沈聿想,然后犹豫了一下是点头还是摇头。

“那你识得我吗?”

“三小姐?”

“什么?”

“馥皖?”

她冷冷看她一眼,走了。

沈聿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儿便抛之脑后,琢磨再去找一次丞相了。

三小姐在丞相那边,沈聿刚踏进书房,便瞧见丞相温言对她说着什么,三小姐一边听着,一边抬眸瞥她一眼,目光冷冷的,一点也不像看闺中密友。

沈聿犹豫了一瞬,丞相自然地接话:“溯椿,可是还想出门?”

她点头。

最后变成了她与三小姐结伴出府。

出府前侍女拿来纱笠,沈聿看了一眼,摇头:“我不想戴。”

三小姐偏头来瞧她。

马车上两人各坐两端,街道寂静,只有车轮滚动在石板路上骨碌碌的声音。她佯装无事的坐了片刻,等到车厢外渐渐传来人声,热闹起来,忍不住掀帘子看外头。

一只手伸过来打掉车帘,绢布的帘子稳稳落下去盖住窗外的景色,沈聿受到惊吓猛回过头,三小姐整个身子靠过来,方才那只手抵住车壁,压低声音问:“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叫什么?”

……总觉得三小姐有点怪。

“看来你确实不识得我。”

沈聿毫不犹豫地点头。

三小姐盯着她:“你记住,我叫馥皖,若是再有人问你,别忘了。”



最近丞相夫妇对沈聿放宽了许多,她经常府内府外的闲逛,认识了商户家的女儿和府里养的戏子。

商户家的女儿经常约她去铺子里看首饰、吃点心。沈聿不喜欢买首饰,但经常蹭点心吃,被她抱怨抠门。

府里新养的戏子十天半月见到一次,每次见到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叫沈聿怪心虚的。

这天三小姐又来找她。

这次是来炫耀她可以参加圣上组织的草场围猎的。

沈聿啃了一口雪梨:“那个好玩吗?”

三小姐道:“好玩。”

“……我去找丞相。”

“你玩不上,圣上赐我的恩典。”

好气哦,不想保持微笑。

三小姐走了,沈聿放下雪梨,想了想,又举起来啃了一口。

戏子在回廊那头,沈聿无所事事地盯着她娉婷绕过来,折腰行了一礼。

身若杨柳,姿态雅极。

戏子朝她一笑:“小姐,今日庭院花开甚好,可要一同来赏?”

她摇头。

戏子又折腰行一礼,退下了。

沈聿悄悄跟在她后头。

原来她没有去赏花,反而回了戏班子,束拢头发排戏去了。

沈聿莫名有些失落。


用晚膳时沈聿顺口提了一句今日的事,丞相沉吟片刻,问道:“溯椿可是想去?”

她还来不及开口,丞相夫人便柔声道:“椿儿身体娇弱,围猎想是不适应的。”

沈聿……沉默。

自从她的头痛日渐好转,这身体娇弱,是挂不上钩的。

昨日她还同商户女一起去河边钓鱼了呢。

一个低头吃饭,两个人视线交换,丞相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无妨,明日我先问过圣上,若准了,草场围猎那日爹爹便带你去。”

沈聿抬头,看了一眼丞相,看一眼丞相夫人,捧着饭碗弯唇一笑。

“多谢丞相。”

“是爹爹。”

“……。”



围猎当日果真很热闹,沈聿跟在丞相身后,丞相府没带什么女眷,单她一个主人并几个侍女。

男客和女客分开后,沈聿坐在小马身上挺直腰看,远远看见一个明黄色的影子,应该就是皇帝了。

三小姐今日一身利落骑装,骑着一匹中等体型的骏马,马鞍上绑着箭筒,一手拉缰绳,右手握着弯弓。沈聿还在打量她,她已经分开人群很自然地骑到她身旁,反倒是她脸上的表情没她的行动这么自在,一瞧见沈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即刻凶巴巴瞪过来。

认怂。


围猎的草场比沈聿想象的要大,鼓声一响,男客四散,不知没入哪边的山林草原了。三小姐的骏马行在她的小马旁边,衬托着她的小灰马越发娇小可怜,走起路来都没劲儿了。

但沈聿是不敢赶她的。

原本她是抱着散心交朋友的心态来的,来了之后才发现,围猎来的女眷原本就没几个,少有来的几个,也是凑作一堆欣赏男客英姿的,这个她可没想法。

三小姐倒是正经来打猎的,陪她骑了一段,见她颇为老实,到底按捺不住,嘱咐一声便打马跑了。

沈聿舒展了一下身体,扔开缰绳,任由小灰马随便走。

就当是来冬游了。

漫步到树林边缘,也没见到几个野兽,倒是隐隐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聿不太熟练地控着缰绳,慢慢朝树林走。

是一小群山雀,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蹦来蹦去,吵闹着。

沈聿仰头看,裂隙中透过一点点的日光,落在皮肤上已经没有温度,但是很惬意。

上一次这么惬意是什么时候呢?

也许是和商户女吃点心喝茶的几个下午。

也许是躲在屏风后偷偷看戏子给宾客表演歌舞的那天。

也许是趁着三小姐睡着没有发现,迅速摸她软乎乎的耳朵的片刻。

再久远一点,也许是头痛之前,她终于想起的另一个地方。

不是丞相糊弄她的“庄周梦蝶”,而是切切实实的,一个她自小长大,没有兽耳人的时空。

沈聿突然觉得清明。

鸟群却短促慌乱地叫了一声,她眼神聚焦,只看到一条黑线带着一团小小黑影从树上跌落,啪哒摔在她的马靴上,再掉在地面。

鸟群哄然飞散。

地上是一只小小的山雀,青褐色的羽毛微微起伏着,一支箭穿过它小小的胸膛。

小灰马受了惊,跑了两步,被口哨声喝止。她脊背发凉,俯身抱住温热的马颈,三小姐驱马过来拉住小灰马的缰绳,带她慢慢离开。

她分不清楚箭支从那边射过来,还以为是三小姐吓她,茫然四顾,看到林子里隐隐绰绰有几道身影。

明黄色的。

还有身后的丞相,一道日光打在他面上,照见他晦暗的眼神。


之后,三小姐把她放在她身边看着,围猎结束送她回府。

在马车上,三小姐开口。

“那只鸟非我所射,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

沈聿的手放在膝上:“你看见是谁了吗?”

“是圣上。”

三小姐似笑非笑瞧她:“看来圣上不喜欢你。”

沈聿突然想问三小姐是不是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但她怂。

于是她转而默默想丞相长女究竟去哪了,两夫妇为什么假装她是真货,戏子为什么撩她,以及皇帝为什么讨厌她。

三小姐憋了一口气,忍不住:“嗳。”

沈聿不想理她,但她怂。

“何事?”

“无事。”三小姐又背过去了。

沈聿暗中撇嘴,也偏头掀帘子看风景。



过了半个月,府里收到一个木盒,是给丞相的。看过之后,丞相夫人惊呼,丞相拍桌而起,沈聿好奇去看,木盒里头是一对雪白的耳朵,和夫人同款,只是小一点。

懂了,是丞相长女的,怕是遭到不测了。

这下沈聿也不想装,直说自己想起来了。于是一起调查、继续找丞相长女。三小姐也知道了,时常过来商谈。

戏子来找过她一次,说府上不养闲人,戏班子要走了。沈聿“嗯”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搓着衣袖犹豫道:“那你保重。”

之后又见到过两次戏子,沈聿在自己发现前便悄悄躲开了。三小姐过来商谈事情,发现沈聿躲着一个戏子,不明所以,告诉她可以直接赶出府,她的目瞪口呆换来三小姐一顿冷嘲。

但戏子还是走了。

戏子走了之后,沈聿又有些想了。

沈聿也不怎么去找商户女吃点心了,府里的丞相夫妇每天忧心忡忡,她不好意思。

过了一段时间。

商户女要成亲了,她去参加大礼,商户女嫁了一个小吏,很清廉的那种。她的耳朵像萨摩耶一样圆圆的,是毛茸茸的银灰色,衬着大红色的喜服,特别好看特别高级。

回府后她去找丞相夫人,三日后是大选,她就要进宫了。

夫人和她说将军府的二小姐得了急病,三小姐也要进宫了。

沈聿自然没什么才艺,她不想被选上,但也不能太挫给丞相府丢脸,于是很厚脸皮地“借”了几句。

下一位是三小姐。三小姐就坐在她旁边,沈聿看过三小姐骑射,没想到三小姐还会抚琴,有点伤感的琴音。

恰逢宫内当值的表哥派人过来传消息,原来丞相长女是被捉走的,下手的人是圣上。

三小姐偷偷瞧她,沈聿侧身告诉三小姐,三小姐琴音一顿,沈聿急了:皇太后还盯着三小姐。

沈聿踢她的鞋。

三小姐扬手再弹琴,声声杀伐。一曲毕,琴弦断。

沈聿想,这可真是有腔调。

出了殿三小姐也有人来报消息,悄悄说了,沈聿没听见。

自从听说丞相长女是被皇帝绑走的,沈聿就总觉得长得像丞相女的自己怕是也没好事,怎么想皇帝上次射小鸟就是来讨债的。可大选最后一关还得面圣。

面圣是一群人一起面,皇帝还是不待见沈聿,但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总感觉不像讨债了。三小姐气得整个人发抖,沈聿拉她衣袖提醒她冷静点。

喔嚄,皇帝眼神变了。

换沈聿不冷静了。

她终于晓得为什么皇帝下对丞相长女下手了,情敌啊。

面完圣,圣上不满意,沈聿就回府了。

三小姐当然留在宫里。

她有点担心,想找机会和三小姐说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慎重行事,三小姐轻轻看她一眼,走了。

回到府里,发现戏子回来了。

丞相走了,沈聿走过去看她。她被绑在板凳上,浑身湿淋淋的,肩背皮开肉绽,脸还被划了一道。

戏子笑,是我接应捉走长女的。

沈聿“哦”了一声。

她想,丞相看着儒雅,生起气来手段还是狠辣。

戏子说,其实这些没什么。

沈聿“嗯”了一声。

戏子看她,刚刚我没招,现在我想招了。

她又不能求情,招手把负责的人叫来,回房了。

丞相夫人睡在房里,听说之前晕倒了。沈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她,哭了。



凌晨三小姐来敲府门了。

府里静悄悄的,所有仆从被限制在院子里。丞相带着府卫去接,沈聿也跟过去。

这是沈聿第一次看到丞相长女。

她也没有耳朵,沈聿想到那个木盒,忍住摸摸自己耳朵的冲动。

真的长得很像,只是她太瘦弱了,被三小姐背在背上,像是衣服上贴着一片纸。

脸色也和白纸一样。

丞相把她抱过来,三小姐就晕倒了。一团乱的时候,没人顾得上沈聿。

她一个人睡不着逛了逛,发现连戏子都倒在板凳上睡着了。

只好回房,第二天一早去找丞相,丞相不在,去看丞相长女,整个院门都被封得死死的,听侍卫说夫人在里头。

三小姐倒是见得到。

她还是穿的昨天那套衣服,沈聿走过去,还没开口。三小姐就说,我先说。

“那好吧。”

然后她开始说。

归纳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特别简单。圣上喜欢三小姐,从三小姐八岁就开始喜欢了,但是三小姐不常进宫见他,却常见丞相长女。久了圣上就吃味了,吃味吃得多了,就变味了,他觉得丞相长女碍事了。然后他就割了她的耳朵,听说她娇弱不堪,想必这下会轻生吧?结果没有。因为她不便出门,又兼病弱,三小姐去丞相府去得更多了。于是圣上越来越生气,暗中派人把丞相长女给捉了囚禁在宫里,等三小姐因大选进宫时,发现三小姐已经知情,干脆以此逼三小姐就范。

三小姐就范了,之后她把丞相女带出宫,自己得回将军府等待仪式。

“多简单啊。”

三小姐笑:“他要是早说,我何必让她受这么多罪呢。”

三小姐看她:“你多看顾她。”

沈聿没吭声。

三小姐转身要走,沈聿拉住她。

“这个给你。”

三小姐低头看手里的腰带,沈聿有些尴尬,没话找话,“你这样穿没我好看,还是快点系上吧。”她敞着外衫,一阵风刮过来,自觉飘飘若仙。

“嘁。”

三小姐没要,腰带绕过沈聿的下巴颌,她手速相当快地绕圈打了个结。

“喂!”

绸带打的结顶在脑壳,沈聿轻轻一扯,就散了。


她走的第二天,沈聿去看丞相长女,互相打量。

溯椿声音轻轻的:“皖娘劳你多看顾。”

沈聿愣了一下,想起三小姐叫馥皖,也轻声回她:“三小姐也这么嘱咐我的。”

可惜看顾不到,溯椿当晚就去世了,轻飘飘的,一条人命像玩笑。

丞相府一片大乱,乱,还是静悄悄的。

沈聿不知该不该过去,在内院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丞相提着灯笼过来了,见到沈聿,停了一停:“人已经处置了,今日府里乱,别乱走。”

沈聿懵懵懂懂应了一声。

身边的小厮走过来,双手捧来一团衣裳。

“你的衣裳,拿好。”丞相说。

她伸臂接过,丞相便进了内院。

沈聿低头看手里的衣裳。

夜凉如水,衣裳也触之生寒,一点热气也没有。

夜里散步,板凳上空荡荡的,缺了一个人。

扁担宽板凳长,扁担想绑在板凳上,伦敦玛莉莲买了件旗袍送妈妈。

她突然想起这句歌词,恍惚如梦。好像这边见的糟心事越多,她想起的过去的事就越多。



沈聿也说不清,夜里她一个人在偌大的丞相府中游荡,被侍卫拦住时,为什么要追问被捉来的内应是如何处置的,又是谁给她的勇气摸索到后山,在一片黑漆漆的树林里仿若幽魂般呼唤着戏子。

也许可笑的是她始终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她就只能一遍一遍喊:“喂——”

戏子的名字是什么呢,等找到她了,沈聿决心要问一问她。

其实她被扔得很随便,受过刑,又在仲冬季节的室外冻了一天一夜,娇养的人早就没几个能好好喘气的。

所以等沈聿找到戏子时,格外庆幸自己找过来了。

气若游丝。

她脱下斗篷,将戏子裹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脸,捏她的耳朵,又喊了一声“喂”,自己反倒笑了。

戏子悠悠转醒,不错眼睛地盯她。

沈聿说:“我想问一下你的名字。”

戏子的眼神亮晶晶的,但她讲不了话,被沈聿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开始比划。

比划了半天沈聿也没懂。

最后她气喘吁吁的,沈聿也放弃了,斗篷一裹,颇折腾了一番将她背在背上,往山下走。戏子身量比她高,两只脚拖在地上,好在穿了鞋,沈聿就当没注意到了。

“我下次再问。”

戏子吹气。

她笑:“你别睡着了呀。”


沈聿不想采访被她大半夜拍门板拍醒的医馆伙计的心情,她将戏子安顿在此,留了银钱,便出来了。

站在大街上有些茫然,最后还是回了丞相府。

丞相在书房等她。

沈聿走进去,沉默半晌,反而丞相先开口:“那个内应你找到了?”

“找到了。”

“唔。”

“溯椿的事……”

“她的事,夫人在看顾。”丞相的声音冷凝下来,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我承的情太多,也有想做的事……”沈聿犹豫了一番,“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有。”


再后来,丞相和虎威大将军一起反了,立新帝之前,沈聿找三小姐辞别。

三小姐还是凶巴巴地瞧她。

沈聿不看她,看着池塘:“她之前托我看顾皖娘,我不知道那是谁,你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应该认识的。你替我看顾吧。”

“喂!”

沈聿笑:“你干嘛学我。”

“哼。”

“我走了。”

三小姐捧着脸,纤纤十指遮住眼珠,不看她了。

半晌问:“你打算去哪?”

“不告诉你!”

沈聿很想这么说,但她怂。

于是她拿腔拿调地说:“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处。”

三小姐瞥她一眼:“那个戏子呢?”

沈聿搓搓衣袖:“也许同我一起走吧。”

三小姐嗤笑一声。

“那我走了?”

“稍等,”她起身,几步走过来。

沈聿的背后是桌案,有点紧张。

一双手落在她头上。

“早就想研究一番你的耳朵了,古怪。”

“……”还是怂。沈聿低头是胸,平视是红唇,只好仰头看她的耳朵。

三小姐的耳朵也许是狼耳吧,大大的三角,毛发蓬松,叫人看了就想摸一摸。

三小姐笑起来:“上次你偷偷摸我耳朵,这次我算赚回来了。”


打点好一切,沈聿去了数月前赁下的小院子。

“你同我一起走吗?”

“现在还问?”

“因为,可能有一天我会突然不见。”

“那也很好。”

“哎?”沈聿转过头,戏子坐在门槛上,扶脸朝她微笑。

“走吗?”

“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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