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对不起?”柳倾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在为什么和我道歉?因为你喜欢我这件事?”
“我……”陆望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她着急地倾身过去想解释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脖间带着的红绳随她的动作甩了出来,下面串着一个棕色的桃刻小茶壶。
柳倾叙看到这个小茶壶目光凝了凝,一言不发地看向外面的柳树。
陆望坐了回去,懊恼地握紧了这个挂饰,苦苦思索怎么把这个东西糊弄过去。
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柳倾叙的声音,“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你有多喜欢她?”
陆望一听激动得脑袋一片空白,她感觉到,自己在抱得佳人和失去佳人的钢丝线上走,不能有一点偏差。
她像小时候被夫子点名回答问题般挺直了背脊:“我、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
“你觉得你的柳树还灵验吗?”柳倾叙又问了一遍。
陆望用力一直点头。
柳倾叙笑了,她双眼认真地看着陆望,一字一顿道:“我、也、觉、得。”
“啊啊啊!”陆望飞扑过去把柳倾叙整个人紧紧揽住,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不停道:“真的吗真的吗?”
柳倾叙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温柔道:“骗你的,还不快放开我?”
陆望抱着她不撒手,也不说话,就笑,一直笑。
好一会儿,她坐直了身体,嘴角的翘起却怎么都按不下去,陆望看着这张自己思念了几个月的脸,眼眶突然一酸,她双手握住柳倾叙的手放在地上,仰起头于她额间落下一吻。
柳倾叙睫毛颤了颤,在轻吻落到眉间时闭上了眼睛。陆望一路往下,最后贴在她的唇边不动了。
贴了一会分开,两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各自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对方。眼神飘了一圈亭子,陆望的手从身后悄悄伸过去,揽过柳倾叙的肩膀让她靠入自己怀中。
柳倾叙的身体僵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她靠在陆望的肩膀把她戴着的桃刻捏在手中把玩,“今天小竹陪我来的,太久等不到人恐怕要闹了。”
“我让人去和她说一声。”陆望扯了扯亭里的一条绳子,很快看到有人往这边来,她解释道:“因为懒得走路又不喜人在旁边伺候,卫微就捣鼓了这个东西。”
小竹已经在闹了,她叫来了掌柜:“掌柜的,我们家小姐去你们后院看那什么柳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我担心她,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掌柜非常为难,也不知道东家那边干什么,但是她吩咐过不许人打扰,掌柜也不敢擅自前往,“姑娘稍安勿躁,我们宋鱼绝对是安全的,我们免费送您几个菜,您先吃着等如何?我已经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况了,有消息马上和您回禀。”
“菜就不用了,我现在要知道我家小姐的消息!”
“好的好的。”
看着去传消息的人离开,陆望又在柳倾叙身边坐下来,她似乎想起什么,“倾叙,小竹是何方高人?”
柳倾叙非常惊诧:“小竹?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啊。”
陆望一愣,她以为小竹不放心柳倾叙一个人进来是因为保护问题,而且回想之前小竹那个架势,故猜测她是隐藏身份的高人。
“你忘了你上次和卫微从她手中抢豆花的事情了?”柳倾叙轻飘飘补充,果不其然看到陆望闪躲的眼神。
“那个是卫微的馊主意。不是我。”陆望马上甩锅卫微:“我以后再也不跟卫微学坏了。”
柳倾叙:“……”
柳倾叙端过桌上的酒杯又抿了一小口酒,“你怎么来杭州了?”
“过来看看账目。”陆望说道,笑嘻嘻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豆挂饰,“送你。”
“哦?”柳倾叙接过来,这个挂饰用一根红绳随意串绑,很有陆望的风格,但是下面却是用一块近乎透明的玉雕琢成方块的形状,四角平滑,在其中一面开了一个洞放了颗圆圆的红豆进去。在方块其中一个角三面开了一个小洞用以串绳。
“为什么送红豆?”柳倾叙问。
“啊?这个看着比较漂亮。”
“嗯?就没有什么寓意吗?”柳倾叙坏心眼地逼问。
陆望非常不好意思:“那个理由我说出来怕你笑话我。”
“不会的。”柳倾叙非常不认真地保证。
“好吧,其实我听说,腊八戴红豆可以辟邪。”
柳倾叙:“……”这个答案也是万万没想到。
下午柳倾叙要回府了,陆望送她出去,在天字客苑门前忍不住拉着她亲了一下。
这边小竹也坐不住了:“你现在要是不带我去找我家小姐,我就去报官了!”
没办法,掌柜慢吞吞地带着火急火燎的小竹到后院找人,快到天字客苑的时候,小竹远远看到她家小姐和一个比她高一点的人站在门前,那人穿着大大的披风背对着这边,小竹看不清是谁,刚想喊她家小姐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人突然拉起了她家小姐的手,小竹那个气啊,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占她家小姐的便宜!然后她看到了更过分的场景,那人歪着头对着她家小姐就亲了下去,小竹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柱子的手都在颤抖。
她仿佛苍老了好几十岁,步伐不稳地走到那边:“小、小姐。”
柳倾叙看到小竹来倒是非常淡定地冲她点了点头。
就在小竹想着姑爷到底何方神圣的时候,那个人终于转过头来,语气依然是顽童的模样:“小竹,腊八节好啊。”
这张脸给了小竹致命一击,她倒吸一口凉气,磕磕巴巴地“陆”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望回头看了看柳倾叙非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
接下来的几天里,顽强的小竹完成了从“陆望是个大猪蹄子”变成了“姑爷”的思想转变,让陆望十分欣慰。
“这雪也下一段时间了吧。”
“是的,腊八前就下了。”柳倾叙跟在左布政使后走出衙门,因为两人住处相近,自己又主要跟着她学习的,故而没什么事,她们都会一起走。
一走出衙门,便见门口不远处一个人蹲在地上,那人披着白色的披风,还把帽子戴上,背对门口几乎与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那人又来等你下衙。”左布政使笑:“可是倾叙来杭州后结交的新朋友?”
“程姨……”听出左布政使语气中的试探,柳倾叙有些无力,这也怪陆望那傻子,自从腊八那天后,她每天都来等自己下衙,却又躲得远远的,以为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可这么大个人,程姨怎么会不注意到?如此不光明正大的行径,终于让普通的等待变得不正常,也无怪程姨这么说了。
左布政使见她这样,以为自己猜对了,“那人是杭州人?什么身份?愿意跟你回京吗?还是倾叙你以后要外调?”
柳倾叙见她越说越离谱,赶紧道:“程姨,不是您想那样的,是在京城时就相识的朋友,叫陆望,她近日有事来杭州,便来找我玩了。”
“陆望?”左布政使想了想,“我记得平章政事有一个宝贝侄女,是她吗?”
“正是。”说到这个地步,柳倾叙只好把陆望叫过来。
陆望正蹲在地上把雪揉成一团团的小球,突然听到柳倾叙的声音喊她,惊了一下,几掌拍碎后扭头往回看,却见她的身边还站了一个女人。
待陆望走近,柳倾叙伸手准确抓住了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感受到其中冰凉带着些水意的掌心,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道:“这是程左布政使。”
左布政使笑道:“果真和陆平章有几分相似。”
陆望朝她行了一礼,“陆望见过左布政使。”
“不必多礼,你是陆平章的侄女,又是倾叙的朋友,和倾叙一样,喊我程姨就好。”
陆望乖乖喊了声:“程姨。”
三人一起往回走,左布政使又道:“小望怎么每日来等倾叙下衙?”
陆望道:“我现借住在倾叙府上,忙活的铺子离衙门挺近的,就干脆等她一起回去了。”
左布政使感慨:“年轻姑娘们好起来就是这样,我以前去私塾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每日和小姐妹们走在一起。”
陆望和柳倾叙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也望了过来,又赶紧转开,各自压着嘴角不让笑容太明显。还好左布政使开始讲她以前上私塾的事情,没有注意这边的小动作。
等终于回到府上,柳倾叙拉起她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还行才道:“又直接用手玩雪了?”
“玩了一会。”陆望反握住她的手搓了搓,又带到嘴边哈气,“别担心,我是习武之人,内功可以御寒,不会冷着的,倒是你,手比我还凉。”
柳倾叙在她想把自己的手放到脖子处暖的时候抽了回来,“好了,小竹应该也准备好晚膳,该用膳了。”说罢不等陆望反应便自己往前走。
陆望快步追上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暖手?”
“够暖了。”
“你是不是在害羞?”
“没有。”
“是吗?那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冷的。”
“那我帮你暖耳朵好不好?”
柳倾叙终于停下脚步,望着身边的人,“你真是……”以前都没发现她这么贫,前几天还觉得她成熟了,看来都是自己的错觉,是那天的雪花太大,蒙蔽了她的双眼。
陆望爱极了柳倾叙这幅模样,温柔娴静中又带了小女儿家的娇嗔,她笑得开朗,忽然抓着帽子把披风拉过头顶,双手撑着问:“你猜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虽然看着幼稚又不似好事,但看她挺开心,柳倾叙好脾气配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黑暗笼罩过来,陆望把她笼在自己披风中,柳倾叙只听“亲你”二字刚落,吻便到了嘴角。
陆望搂着她的腰带着她退到墙处让她靠着,轻绵地啄着她的唇,柳倾叙突然身处黑暗,又被她突然亲吻,一惊之下抓紧了她手臂的衣服。陆望一边亲着,一手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去揽自己的脖子。
这是在外面,虽有披风盖着半身以上,柳倾叙也非常紧张,她随意回应了一下便想挣脱,陆望拦住她,小声道:“别紧张,披风挡住呢,别人瞧不见的。”
柳倾叙锤了她一下,“掩耳盗铃之举。”
“现在是晚上,我们这是角落呢。再亲一下行不?”
“不行。”
“那回房之后……”
这边正在说着话,那边小竹这么久还没等到二人回来用膳,就打算去门口看看,结果在路上见到蒙在披风中的两人,刺激得差点昏过去,小竹怒火中烧,好个陆二,她家小姐以前多么娴静达礼的一个人,现在竟被她带坏,在外间做出如此!如此出格之事!
小竹撸起袖子气冲冲大步走向她们,结果因为撸起袖子,冷得一个颤栗。她赶紧又把袖子放下来,结果整理了一顿之后脑子清醒过来,自家小姐已经和陆望在一起了,那陆望就是姑爷了,按照寻常男女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小竹走着走着突然悲伤,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捂着自己的嘴低声嘤了一下,又转身落寞地往回走。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感觉到了小竹情绪不高,等吃完饭柳倾叙开口:“小竹,发生什么事了?”
小竹摇了摇头。
“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小竹突然抬头看向陆望,把陆望吓了一跳。她有些沧桑,哽咽道:“你一定得好好待我家小姐,要是发现你以后欺负我家小姐,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罢又和柳倾叙道:“小姐我有些累,先退下了。”
陆望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倾叙恶狠狠地看向她:“肯定是今天胡闹被小竹看见了。”
陆望:“……”
因为这事,直到一起躺在床上熄蜡烛了,陆望还在小心做人,再三保证没有下次后,柳姑娘才允许自己抱着。
陆望感受着怀中人有些冷的手脚,有些心疼,在心里再次反省自己,以后不能做惹她生气的事情了。
早晨柳倾叙用过早膳之后,正要描眉,却见陆望走了过来,殷勤地要包揽这项动作。
柳倾叙有些担忧,毕竟她都没见陆望自己描过眉,“你会吗?”
“我前几日看着你,已经学会了。”
柳倾叙:“……”
事实证明陆望并不会,柳倾叙见时间差不多了,把她赶了出去,自己两下描好后往衙门去。此后的几天,为了能用上陆姑娘描的眉,柳倾叙比平常都早起了许多。
反倒是陆望不好意思了,“我手笨,以后还是让你自己来吧。”
柳倾叙靠在她的怀中,“怎么了?”
陆望道:“自从我为你描眉之后,你都起得比以前早了,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不知为何我就学不好。”
柳倾叙捏了捏她的指尖,“起早一点时间而已,没什么大事。”
她忆起陆望为她描眉时专注的样子,眉头紧皱如临大敌,紧张而小心,顿了顿又道:“我喜欢你为我描眉的模样。”
陆望听着喜滋滋,更加下定决心要学习好这件事。
距离年只剩十来天,陆望每天都能收到卫微的书信让她速度回京。
腊八节那天,陆望送柳倾叙回去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写信给卫微分享自己的喜悦,卫微也很高兴,甚至没有用信鸽,而是遣人前来送信,还送了她许多自己做的小玩意,让她拿来讨女孩子欢心。
陆望看完她的回信更开心,为了表达的谢意正经些,再次回信的内容用词都官方了许多。
卫微收到信后一脸老母亲笑容拆开,阅读完之后不知怎地也感染上了那文绉绉的毛病,回信用词更简短正经。
陆望见此也不服输,提笔回信。
卫微收到后眉头一皱,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一脸老先生的表情再回了一封。
两人每天都在书信往来,渐渐地,信中内容句子变得生涩难懂,这两人要看懂对方的信,一个需要翻书查询,一个需要柳倾叙给讲解,但偏偏就不住手。
眼看着年越来越近,陆望还是一点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卫微有点坐不住了,这损友有了娘子忘了姐妹啊,往年这个时候,她们都一起去打猎的,在山中喝酒烤肉,用猎来的皮毛给家人做些礼物。
终于,卫微用简单易懂的词句告诉陆望,要是她再不回来,她就杀去杭州和柳倾叙告状,说她重色轻友。
不光是卫微,连她哥哥都给她来信了,问杭州是否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又磨蹭了两天,陆望和柳倾叙说了家里情况,临行前道:“倾叙,等你回来那天,我去城门口接你。”
“好。”
陆夫人见陆望终于回到了,拉着她的手不满道:“那杭州有什么好的,竟叫你留了这么多天。”
陆望摇着脑袋和她道:“这杭州啊,人好。”
陆夫人不解,待要再问清楚些,已经被这猴儿溜了。
晚上,陆望辗转反侧,不知道自己没在她的身边,她一个人睡会不会冷?自己才离了她一会便想她想得不得了,她有没有同样在思念自己?有没有收到自己寄去的信?
她这样想着,干脆披衣起身到外面走走。
今夜的京城也下着雪,院子却亮得如同白昼,她见陆域一个人坐在院中饮酒赏月,便走了过去:“爹。”
陆域见她过来问道:“小望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来,陪爹喝两杯。”
陆望默默陪着陆域喝了好一会酒没有出声,陆域看着她道:“宋鱼那边怎么样?”
“那边没事。”
“那我怎么瞧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望看着他认真道:“爹,我有喜欢的人了。”
陆域一惊后一喜接着又皱了眉头,“是哪家臭小子敢拐我女儿?带来让爹看看。”
陆望沉默了一会。
陆域又接着道:“莫非是还没定下来?小望别担心,他要是敢不从,我让你哥哥去打他一顿绑过来。”
陆望没好气地看了她爹一眼:“这是干什么呢,不是这样,爹,我喜欢那人,和我一样,同为女子。”
她越说越小声,陆域听清了,一下子愣住,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一会没能回过神来。
“爹?”陆望又喊了他一声。
陆域有些复杂地开口,“她,待你好吗?”
“待我极好,和她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
“是哪家的女子?”
陆望摇了摇头,“先不告诉你。”
“哼,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卫微那丫头,你们整天混在一起,她肯定知道。”
看陆域这样子,估计是同意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她爹十分头疼:“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带她来见你们,你急什么。”
看陆望要走,陆域喊道:“你回来,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陆望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终于到了柳倾叙回京的日子,卫微得知陆望要在这种天气去城门口等柳倾叙,直感叹她是真爱:“我这里有瓶酒你拿去喝吧,暖暖身子,但是后劲挺大的,你别多喝了。”
陆望不以为意:“你对我的酒量还没有数吗?”
“就是有数才这么说的啊。”卫微转过身来:“诶人呢?”
她收到柳倾叙的信大概下午到,中午用过膳之后就抱着卫微给的酒去城门口等了,今天值班的守卫认识她,“陆二,大冷天的,等谁呢?”
“一个朋友。”陆望冻得耳朵都红了。
“什么时候到啊?”
“说是下午。”
那守卫不敢置信:“下午你怎么现在就跑出来了?”
陆望笑了笑没说话,时不时抿一口酒保暖,等到那辆马车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走路都有点飘了。
陆望稳了稳身形走上去,开口前不小心打了个酒嗝,“倾叙。”
陆望爬进马车,车里生了碳非常暖和,热气一蒸酒气更快上头,陆望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你们终于到了啊。”
柳倾叙抓过她的手握住,“怎么手这么凉?等多久了?”
陆望眯了眯眼:“也没有多久。”
“你喝酒了?”
“也没多少。”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到柳府的时候柳倾叙摸了摸她的脸,把她的头从自己的膝盖上搬起来:“到了,还晕着吗?到我房间睡吧。”
“额……嗯……好。”陆望皱起眉头,下马车时差点站不稳,这酒后劲真的很大啊。
柳倾念和柳倾策在门口等柳倾叙,见她的马车到了赶紧迎上前,却看到柳倾叙下来后又从里面扶出一个人,柳倾策一眼认了出来:“陆二?”
陆望看向声音的方向:“柳二?”
“是啊是我,醉了?我昨天跟你哥喝酒的时候他还夸说你的酒量好,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柳倾叙打断她哥的叨唠:“好了,我先扶陆望到我房间休息,哥你们帮我和父亲母亲说一下。”
“好,一路奔波辛苦,你也一起休息下吧,晚饭我让人端去你院子。”柳倾念关心道。
柳倾叙觉得她这样回来不见父母亲有些不好,“嗯。晚饭我就不出来了,我扶陆望回房后去见下父母亲吧,然后休息。”
柳倾念道:“也行。”
冬季的天黑得特别早,陆望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已经燃起了蜡烛,柳倾叙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她身边看书,觉察到身边的人动了几下,柳倾叙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那边的被面,又往上扯了扯被子。
被窝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唔,我要被闷死了。”
柳倾叙听言终于把目光从书上移到陆望那:“你醒了?要喝水吗?”
陆望:“喝。”
把水喂她喝下,柳倾叙又道:“饿了吗?”
陆望重新躺下揽着她的腰:“不饿,现在不想吃东西。”
柳倾叙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到底喝了多少?”
陆望“嘿嘿”赔笑:“也没有多少,就是后劲有点大。”
“现在看起来傻傻的。”
陆望不服气:“谁傻傻的,我才不是。”
“嗯?”柳倾叙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某人。
陆望往被子里缩了缩,突然又灵机一动,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柳倾叙,声音低低的:“那……怎样才能变得不要这么傻傻的?”
柳倾叙看着她的模样眼眸深了深,“只要……亲亲就能好了。”她缩进了点被窝,一手捧过陆望的脸想要亲她,却猝不及防被反客为主。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点喘,柳倾叙抵着陆望的额头低声道:“陆望,我想告诉我父母我们的事情。”
虽然陆望自己这边已经把老爹拉倒了自己方,但是柳倾叙也这么做的时候,她突然没信心了,“她们不同意呢?”
“总不能瞒他们一辈子。”
“好。”
“如果不同意,那……”
“嗯。”
年后。
柳太傅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气得把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混账东西!让你去一趟杭州,你就给我想出这个东西?”
柳倾叙额头贴在地上,还是那句话:“望父亲成全。”
“你想想你多年来读的书!都不要了吗!你这样怎么进朝堂?!”
和柳太傅的气急败坏不同,柳倾叙声音依然非常平静,低垂的脸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无声落在书房厚厚的地毯上,“女儿愿永不为官。”
“你以陆言染为榜样,却这样连累她的侄女,你对得起陆言染吗?”
“我们是互相爱慕,并不是谁连累了谁。”
“哼,你可有想过和你在一起,陆望也要遭受世人的责骂白眼?这就是你的爱?”
“我们二人既在一起,就已经考虑过这种情况,不劳父亲提醒了。”
柳太傅被她这幅样子气得坐在凳子上顺气,在书房外的柳夫人、柳倾念和柳倾策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柳太傅狠狠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跪倒祠堂去,看着柳家列祖列宗好好反省下!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是。”
柳太傅打开门的时候柳夫人赶紧上前:“老爷,现在大冷天的,叙儿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受得了,你……”
柳太傅正在气头上,听到这更气了:“慈母多败儿!她今天这样任性,都是你们宠的!”
跪了三天,又是这样寒冷的天气,柳倾叙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祠堂,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柳倾策坐在她的床边,柳倾策看她醒了松了口气:“叙儿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柳倾叙摇了摇头,看了一圈发现除了柳倾策就小竹在了,柳倾策看出她的失落解释道:“娘也病倒了,父亲和哥哥在那边。”
“嗯。”
“父亲他真的很担心你,他去看到你晕倒的时候,急得抱着你一路小跑回来,我和哥哥都差点没追上他一个老头子。”
柳倾叙的眼眶红了红,“嗯。”
“你好好想想,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大哥二哥都支持你。”
柳倾叙靠在他的肩头悄悄抹了抹泪,“谢谢哥。”
柳太傅来的时候依然黑着脸,“你想得如何了?”
柳倾叙没有说话。
“为父绝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柳太傅又道。
“我记得以前父亲说过,女儿择婿,您不在乎对方身世,不在乎对方富贵与否,只要女儿喜欢,能过得开心。”柳倾叙会现在告诉父母亲,一方面也是有这方面原因在,而且她们家从来都是和乐融融的,父母亲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如果知道父亲反应如此激烈,她是绝不可能现在开口告知他们,“我现在就很开心。”
“胡闹,两个女子在一起,怎么能幸福?你见过身边有女子喜欢女子的吗?自古以来,哪个神仙眷侣故事,不是男子和女子?你这种感情,世间难容。”
“没看过不代表没有。父亲,人于世间,就似鱼于江海,一条鱼要去哪里,怎么活,何必听其他鱼虾的想法?江鱼容不下我,我便到海里去。”
“叙儿。”柳太傅闭上了眼睛,“如果你不为你自己,你就不为你母亲想想?她这几天担忧你病倒了。你就不为我们柳家想想?我柳家家风清正,你这算什么?为父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我柳家列祖列宗?为父今后不会逼迫你的婚姻,你可以终身不嫁,但是不能……”
现在的他是一个面对女儿无可奈何的老父亲,不是朝堂上高高在上的柳太傅。
柳倾叙把头埋进膝盖的被子里,终于不能继续保持冷静和柳太傅交谈,她速来平静的声音带着哽咽:“女儿会处理好的。”
柳太傅握了握拳,转过身不忍再看,“为父先走了。”
今天是元宵,到处都热热闹闹的,陆望紧张地等在柳府的后门,来回不停踱步。
门开了,看到柳倾叙的脸色,陆望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她走上前关切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柳倾叙点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怕开口会听到的沙哑的哭腔,那是对现在的不尊重,她把那个桃刻小茶壶和红豆挂饰拿出来,和一根折柳一起递了过去。
陆望依旧微笑着,从这些东西中拿起那根折柳到面前看了看:“折柳?我懂了,这些不必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她把那根折柳塞到腰后,翻身上马,甚至还安慰脸色苍白的柳倾叙:“虽无缘相守,但做朋友也是不错的,如以后有什么事,陆望定两肋插刀相助。”
柳倾叙双手叠在前面朝她行了一礼。
陆望咧开嘴笑了,冲她抱拳一礼。
卫微在半路等她,担心得不得了,结果看到这人笑得没心没肺的:“怎么样?”
“分了分了。”
“分了你怎么还没事人一样?”卫微不敢置信。
“哼,我陆望什么人,敢爱也敢忘。”
“是是是,你厉害。”
陆望在陆府门前下马,门口站着一个女子,眉眼间与陆望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比陆望多了几分温柔与洒脱,她提着一个灯笼,看着陆望回来浅浅笑了笑:“小陆望怎么这个表情,又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陆望脸上的微笑终于维持不住,她扑进女子的怀里嚎啕大哭,像小时候每次和她告状一样哭诉:“姑姑!柳倾叙她欺负我!你不许理她了……”
“那姑姑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不好!你不许欺负她!”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