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是一件顶麻烦的事情,尤其是要在短短几日搞定一切。即便只是小范围的亲友公证形式,不至于劳动婚庆公司,可要准备的事情依旧见了鬼的多。作为挚友的二位姑娘自然是被使唤到榨干剩余价值为止,连吃住全在子安家,24小时执勤。
“对对,好,那就麻烦你们了。”章澍挂掉了最后一个影楼的电话,觉得自己几乎要把社交恐惧给治好了。刚准备迈向厨房,偷瓶果汁喝喝,就被声波拦截。
“章澍!影楼定了没?定了就去问问喜糖怎么样了啊。”大王在客厅和子安妈妈商量宴席的具体安排,正说到接待来宾,余光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边的任务进程,扭头对得空的章澍就是一通吼。
章澍一句MMP卡在喉咙里,奈何司仪工作实在不适合她,不然肯定和大王换着来。于是继续秉承两肋插刀的意志,耐着性子打电话。
徐子安此时也丝毫不得闲,婚纱的事情可随便不得,亲友的通知也必须得亲力亲为。由于离得太远,宋成一方除去父母并没有请其他亲友,预备按照礼俗之后回老家再正式办一次婚宴,故没有什么可通知的。
几天下来,这一圈人似乎都憔悴了下来,而这场小小的婚宴也终于进入打磨阶段。
还有一天。
王怡然拧开了门把手,端着杯咖啡走进章澍住的房间。虽说她们俩一个人一个屋,但照大王这黏糊性子,每晚必定要在章澍这儿磨到无时间可磨,见实在蹭不到被窝,才慢吞吞挪回自己屋子。
“哎——我就喜欢闻这味儿。”章澍在电脑前,往厚实的椅背上一靠,深深叹了一口气。子安家的咖啡味道是真香,弄得她这个从不喝的人心里也痒痒。
“尝尝?”王怡然象征性朝她伸了伸杯子,心里清楚这个重度洁癖绝不喝人家杯里的东西。从前就因为太口渴,她斗胆喝了章澍杯子里的一口水,被逼着烫洗了十遍杯子,弄得郁闷无比。
“闻闻就成,入口还是这好啊。”章澍指了指她面前的广口玻璃缸子,一缸水半缸茶叶,绿油油舒展着,看着就怪提神的。
“你这口音怎么回事啊,我都给你拐跑了,”王怡然往厚实的暗棕色书桌上一坐,茶缸子被震得抖了两抖。她自在地翘起二郎腿,“稿子怎么样啦。”
章澍自从上了大学,和北方人在一块儿玩过以后,时不时便会切换到一系列的北方口音里,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正改呢,”阿澍缓缓收回正要护茶缸的手,“下来,泼我电脑上削你。”
她们大概永远无法理解对方的喜好,简单点形容,就像是王怡然享受着万恶的资本主义,章澍则在看门大爷的道路上自得其乐。也许倾心的是全然不同的物什,得到的却是相差无多的快活。
偶尔也会因微不足道的分歧,有气无力地拌两下嘴,奈何相识十年,彼此连相互调侃的话语都心知肚明。当然,章澍面对王怡然,还是能变着法儿、日新月异地损,到了以此为乐的地步。
王怡然从善如流,下了桌子,一屁股挪到旁边的床上,弹簧垫子很得劲儿,铛铛响。
章澍一把撑开椅子,连滚带爬跑过去,夺下她手中那杯摇摇欲洒的咖啡,脸都绿了。
“泼床上一样削你!”
“你变了,你以前很惯着我的。”大王定定地盯着阿澍的眼睛,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咖啡还是泼了点儿在地板上。
婚宴当天,一切都显示得跟底稿背道而驰。
子安妈妈为了让头型最完美,早上五点起床出门烫头,杳无音信。
炒粉干和汤圆的事情被完全抛在脑后,章澍不得已再度开启联络模式,好不容易央得一家粉干店的配送,加上充分发挥求生技能煮起汤圆的王怡然的救场,终于在亲戚到来前一刻摆起盘盘碗碗。
化妆师在房间早早开始工作,子安也终于凤冠霞帔坐在了床沿,不断拨着母亲大人的电话。
章澍和王怡然轮流着招待客人与被化妆。先前为照顾到章澍平常不爱穿裙子的习性,伴娘的服装选择了十分素雅的淡蓝色长裙。
然而在章澍看过镜子里的自己后,觉得自己的气质仍然与穿裙裙的小熊熊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她以跳槽到伴郎行列为威胁,强行将服装改为裙裤。
大王的妆不知是不是为了体现司仪工作的重要性,与新娘和伴娘的妆都很不相同,独特到能直接出演西游记的全部女主角。为此,她完全不愿意再迈出房门一步,并全程咒骂化妆师。
招待客人的重任便落在阿澍头上。说是招待,她对朋友的那些未曾谋面的亲戚也无丝毫可说的话,又不会另找话题聊天,只是专注地盛汤圆和粉干,带上十二分僵硬的笑容说,“吃吃,多吃点。”
子安妈妈在一客厅亲戚聊无可聊,开始互相为自家儿女相亲的时候,终于回来了。她也顾不上如何招呼,便要赶紧换上那套选了半个月的定制礼服,不多久新郎便要来接了。
大王因为肩负司仪重任,被迫提前去酒店安排座次,安顿宾客,监督设备。于是她便带着一脸神秘妆容与亡者怨念,打的去了酒店,剩下子安和阿澍坐在房间里头肩并肩发呆。
子安妈妈兴奋的声音穿过走廊透过门板,在她俩耳边嗡嗡作响。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蝉鸣噪噪的夏季,两个人在宿舍的床板上枯坐,脸上尽是对未来一无所知的神情。
徐子安忽然转过头,眼里带着笑,“你猜我在想什么?”
“在想现在逃婚还来得及。”章澍一脸肃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笑作一团,“不行了不行了妆要花了……”
等缓过劲儿来,章澍问:“你爸爸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我能怎么办,我爱我妈,”子安把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荡着双脚,“我得给我爸点时间,也许在宋成那边的婚礼,他会来也说不定。”
又沉默一会儿,子安说:“你想要我的新娘捧花吗?”
“你又没有捧花。”
“怎么可以没有捧花!”
“哎我考虑了一下,到场的客人除了结过婚的就是还早的,没有必要啦。”章澍试图弥补这个漏洞,给出了一个看起来还比较合理的解释。
但被决绝地否决了。
“那现在去花店买吧。”
“这附近哪里有花店啊!”
紧接着门便被子安妈妈敲响,“宋成到了,我们差不多可以下去了。”
因为此次婚宴的特殊性,也没有过多的繁琐拦截过程,只是仪式性让男方来接走新娘。方便是方便,可也没有可以争取的时间了。
最终,章澍冒着新闻栏目可能会出现“某高档小区花园惊现采花大盗!妙龄少女为何辣手摧花!”一类标题的危险,蹑手蹑脚薅足了一捧把粉粉的看起来还不错的花儿。
这个环节,章澍不仅根本没为难到宋成,在车上连话都顾不上说,全程在操作方才带下楼的针线,努力把悄悄从窗帘上剪下来的蕾丝面料跟花朵们组装起来。
车子走走停停,针线工作进行的不是很顺利。然而在远远能望见酒店的喷泉时,章澍还是成功地把捧花交到了子安手上。
“哝,拿着。”
“咦,康乃馨诶。”
“啊居然是康乃馨,完了完了过成母亲节了……”阿澍认不得花,不很爱花,对康乃馨的意义也仅仅只有这么个印象,顿时陷入慌张。
“不啊,这样就很好。”子安笑得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