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值上午,新巴洛克式的门廊纵然富丽堂皇,少了黑夜的掩饰与灯光的陪衬,也显出一丝老态。
「你不觉得很狡猾吗?我们老了就变得全无用处,他们却声称艺术是历久弥新的。」
竞争者从大门进入剧院,低头凝视着地板上繁复得无法在近处辨认出全貌的玫瑰图案。这栋布杂式建筑的平面图她已了然于胸,现在脑海中却是接近于迷路的一片混沌。
都怪那个人。她的嘴唇太像这玫瑰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直到尽头为止,我都会好好疼爱你的。」
竞争者不自在地扯开大衣,脱下拿在手上,这才发现自己左侧便是观众的衣帽间,而此时空无一客,自然不会有人接待。厅柱光可鉴人,亦有巧妙嵌入室内的全身镜,她便对镜拨弄了一下衣领和在户外被风吹乱的银灰短发。
高领的紧身衣一旦勾下来一点,她便看见白皙脖颈上一片玫瑰红的印记——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能留下痕迹吗?竞争者忽然感到出离的懊恼,这种程度的懊恼似乎已经超出了仿生人该有的范围。但她无法控制这种懊恼,这种无法掌控任何事、无法留住任何人的负面情绪。
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由得一惊。
过于情绪化的造物是无法适应战场的。今夜,这座剧院的舞台将是她的战场。如果失败了,她100%的胜利记录中将会出现1%的污点,她这一生中将会有一次众目睽睽的死亡。
仿生人不会随意消逝。只要体内的核心不被融毁,备份云图就能赐予她们第二次生命。
竞争者不想死。她非常珍惜每一天的记忆,何况今天那个人也会来看她的演出。一旦「死」过一次,最近发生的事便会通通忘掉。或许这不妨碍她作为战斗专家的素质,但谁能说失忆永远是爱情的催化剂而非催命符呢?
——我在胡思乱想,快停下。
「这里我也好喜欢,」高热的舌面沿着颈线顺畅地扫荡着,留下的潮湿唾液发着凉,让人不知所措,「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喜欢被舔这儿?又软又韧,只消一下你就会开始发抖——当然、只能是在我的怀里。」
竞争者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些合用的道具掩饰脖子上过于显眼的痕迹。结果一无所获。化妆品应当在化妆间里,然而等她去到化妆间就太晚了。她不想被那些民用人形发现、尽管被发现也没什么。
她挫败地举起衣袖泄愤般地搓着那块皮肤——竟然连耳朵后面都有!此时,正想着大不了就用紧急修复剂解决这一小片皮下出血,却发现那嫣红的痕迹……
就这么被擦糊了。
【二】
「眼影这样可以吗?」
温和的女声唤醒了神游的竞争者,她睁开双眼,不习惯地快速眨动几下,观察了好一会镜中染上紫罗兰色的眼眶。和戏服一定很配。
竞争者顿时有了些兴致,虽然面上并没显现出什么。她随手扯下为了方便化妆披上的衬衣,露出剧院提供的贴身淡紫色上衣。然后三下五除二地穿上了戏服,满意地打量起了和瞳色相互辉映的华丽服装——
薰衣草色的饰带营造了温和的俊朗之气,经过磨砂处理的银排扣与饰边扣在灯光下闪出华贵的质感,尽管她好奇地捏了捏,感到那顶多只是镀银的。
短发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打理好,稍微做了定型。小巧的左耳整个暴露在视线中,白得像雪,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污迹。
还好……只是口红而已。
一个小时前心中的怨气又不争气地变成了泡泡,竞争者有些怀念那双嘴唇停在身上的触感,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噗……你虽然不怎么懂衣服,却很懂搭配嘛,」面对她衣柜内颜色不超过四号款式亦不超过五种的私服,那人很不客气地笑起来,然后更不客气地脱下了她身上方便战斗的装束,「我要看你穿这件……然后、再亲手拆开我的礼物。」
那么,这份礼物的包装她会喜欢吗?
线条利落的薄唇下意识地弯起,竞争者想,完成任务之后,她要立刻带着女伴、就穿着这身戏服回家。
「没想到来接替的人这么合适啊,」柔腻的声线忽然潜入耳内,竞争者眼皮微沉,没有立刻答话,来人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竞争者……战术人形都像你一样帅气吗?」
竞争者不太习惯被陌生人夸奖这方面的事情,登时不自在起来。「您谬赞了。我不过是临时的替代品罢了。」
站在她身侧的女性民用仿生人有着一头柔和的深褐色长发,笑容无懈可击:「不必谦虚……你早已具备了这样的才能,才能在短短一天内顶替一位音乐剧演员。」
民用人形都喜欢把「功能」说成「才能」吗?真是圆滑的功能啊。
竞争者默默感叹了一句,冷静地打量起镜中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优美身影。「我不太理解人类的艺术,不可能做到完美的演出。还要请你多包涵了,「克里斯汀」小姐。」
「克里斯汀」玩笑地在她肩上敲了一下:「未免太不解风情了,都不想知道人家的真名吗?」
「……为了避免在台上产生干扰,不如不知道的好。」
「很认真呢?」
「即使是民间的委托,也要付出99%的努力。」
「剩下的1%要交给谁?」克里斯汀似乎发现她自己无法系好腰带,也不出声,直接探手摸到纤细的腰肢上,解开又重新平平整整地围上。
「——我的幸运女神。」
竞争者毫不犹豫地给出这个答案,转身道:「我该去彩排了。」
【三】
这次的委托可不是什么民营剧团的突发事件,指挥官摇头晃脑地对竞争者卖着关子。无奈眼前的战术人形摆出一副好学生的表情认真等候下文,直接噎住了话痨的喉咙。
咳咳,总之演出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些意外,但现在还无法知道这意外是否会对我们有利。指挥官正襟危坐,面上一点也不尴尬。我会把需要特别保护的人的资料给你,你在台上随机应变就行了。
「随机应变」这个词竞争者不太喜欢,她喜欢把计划做到九成九。指挥官当然也知道她这习惯,却还是把她放在了最引人瞩目又最难观察场外的位置。
不同于竞争者的一脸茫然,指挥官对自己的选择十分得意。
他们说只要帅的!只有手枪人形能带枪上台,手枪里最帅气的就是你啊!
要不是竞争者追问,那个指挥官差点就哈哈哈拍拍肩膀溜了。
——当然不是你一个人上!场下还会派人盯着的。大概是小维吧,再安排个狙击……
竞争者非常礼貌地向化妆间内的工作人员道别,提前来到了后台。
舞台右侧裹在黑色西装里的便是今夜的主角「剧院魅影」。白色面具下露出的面部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凿。若非早知剧团全由女性组成,她会以为那是一位男性人形。
试唱的女高音身披异常华丽的礼裙。竞争者略微想了想,便记起这是戏中戏时用的服装。蓬松的裙摆看起来很适合隐藏武器,就像自己身上象征贵族身份的披风一样。
谁会是潜在的危险分子?
大件的舞台道具中存在数不清的死角。要逐一检查的话,除了打草惊蛇不会有别的作用。何况她来得太晚了,这一整个白天光是排练已不够用。
竞争者略感烦闷,想抬手去揉揉自己顺手的短发,摸到发胶后又面无表情地放下。
吃点冰淇淋能解决问题吗?
「冰淇淋有那么好吃吗?……不准吃了,啊、唔,」那人斜眼看着甜食被偷走后不知所措的竞争者,笑着过来舔她的嘴角,「有空的时候,多想想我吧?——想吃我也可以噢?」
竞争者感觉剧场内确实存在着挥之不去的幽灵。这一切华美的造物都在提起那个在人类世界里如鱼得水的人形,提起她为了能一同来剧院用了多少撒娇的手段——如果用到指挥官身上,目的肯定已经达到了。虽然现在效果更好:她让竞争者自己扭扭捏捏地去找指挥官请求一张门票了,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却笑得像个狐狸。
为什么观众还不进场?她已经厌倦了对着眼前处事圆滑的女人演唱情歌。
「我虽然不懂艺术,也知道虚伪的东西不可能成为美。」
她对演出实在没有多少信心。
DSR-50一把将呆站着揣摩剧本的竞争者拉过来抱在膝上,头依靠在她起伏不甚惹眼的胸前,喃喃道:「没那回事……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想让你站在舞台上……那样、大家都会发现你本身的美丽。明明是属于我的东西。」
才不会。竞争者默答道。这份只有你才能发现的美,永远都属于你。
【四】
帷幕即将拉开。
深红色的幕布在无灯的舞台上看来就像漆黑的天幕。来自微型夜视仪的帮助使竞争者能观察到后台每个人的动向。最后一次彩排后一直风平浪静,战斗经验告诉她……经验常常不可靠,因此她才需要用冰淇淋来冷却头脑,缓解压力。
竞争者上台了。面部表情按照剧情需要自然地变动:
「真的是克里斯汀吗?」
台本半永久性地固化在了心智云图里,因为据说如果只当作临时数据来存储的话无法取得表演效果。她本人并不介意,既然容量还绰绰有余,为什么不学几首歌呢。
总会有人喜欢听的。
灯光尽熄,竞争者敏捷地避开快速调动中的道具,分秒不差地穿过后台来到左侧副台,准备再次上场。
贵族青年来到后台寻找自己的心上人,一群叽叽喳喳的女演员不肯告诉他她在哪儿,只一味围着他纠缠。他困扰不已,却囿于绅士风度无法干脆摆脱她们。姑娘们的情绪愈发高涨,直到其中一个直接将胸脯凑到了他身上——
竞争者低下头,愣愣地盯着搭在自己手臂上的丰润胸乳。它就那么骄傲地挺着,被强调胸部曲线的长裙捧得高高的,低低的衣领边缘稍微勒住了快要满溢的软肉,边缘露出一点不明所以的红痕。
竞争者调动起所有的储备性能,才没有当场失态。脸色不可挽回地发红,所幸在这一场里脸红是可以允许的。她几不可见地吞咽了一口——
凑过来的仿生人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一双酒红色的眼眸透明如水晶,近乎妖异。
被她幽幽地看了一眼,竞争者只觉一股凉意沿着脊柱向下游去,像是一块雪落入领口,抵达尾椎时化成了一滩温暖的水。
她再也没有往那个人身上看一眼,集中心智唱完这一部分,然后按照剧本所写的那样……落荒而逃。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竞争者气恼得想要咬破嘴唇,又顾及到妆容,只得扯掉手套狠狠地咬在手腕上。
她为什么要混入演员之中?为什么不事先说一声?为什么不干脆替换掉那个女主角、那样自己就不必在舞台上呆头呆脑地对陌生人示爱!还有,怎么能穿那样的衣服——
大家都看见了。连她早上出门前控制不住力道在娇嫩肌肤上留下的痕迹都险些被看见了。
如果竞争者有灵魂,此刻的悸动一定是来自灵魂深处。说不出究竟是赌气、惊诧还是委屈,甚至或许是兴奋,或许以上皆有。
换场的时间又到了。
她慢慢戴上那只手套,准备用99%以上的专注来完成这一场浪漫的对手戏。
「说你要我伴你同行」
「让我跟随你到世界边境」
「说你我此情此生不渝」
「只此一句」
「别无所求」
场景虽是夜晚,在演员看来灯光依然很亮,夜视仪对看清观众席委实没什么帮助。竞争者只能凭借仅有的视野和听力——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直觉,来掌握剧院里的氛围。
演出效果很好,台上台下情绪的浪潮几乎融为一体。至少她做得不比原先的民用人形要差。
竞争者逐渐退出舞台的中心,耳中听着主角担当者时而激愤时而哀痛的歌声,眼里依旧柔情蜜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歌声愈发绝望,台中央传来了剧本上所写的最后一声狂笑——
剧院大吊灯轰然落地的瞬间,一声枪响也传入了竞争者的耳中。
吊灯只是舞台效果的一部分,并不会真的落地。声效实际上由环绕音响送出,所以在台上听着不如台下那般震撼。
竞争者几乎是立刻就听见了枪声。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能判断出开枪者位于台前、乐池或池座其中之一。她急速冲到舞台边缘,漆黑一片的观众席上忽然闪过一个微妙的发光符号。
——是维尔德在对她示意。
然而还来不及继续接收信息,余光便瞥见一个红点略微游移后锁定了一个低于腰间的目标。
枪口对准的是扮演魅影的那位民用人形!
竞争者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微微下蹲,精准地向前飞跃而去、拦腰扑倒了尚且一无所知的狙击目标。
身旁接连落下两颗徒劳的子弹,竞争者跃出的距离远超狙击者想象,第二枪亦落了空。
「C,对人作战权限已开启。」
维尔德的短距离无线对点通讯传来,竞争者右耳内的微型接收器轻轻振动。
她一秒也没有浪费,一手拖着仍处于懵懂状态的主演,一手探到腰后拔出了枪。前进方向是舞台左侧,只要躲进「镜框」里,位于观众席二楼的狙击手便再无用武之地。
前方突然出现人影的时候,竞争者没有感到惊讶,立即将枪口指向了那颗头颅——
站在她面前数米开外的身影却丝毫不曾动摇,也飞快地举起一把手枪。
竞争者愣住了。
原来手里握着犹如自己身体延展的枪支,人形竟然还会感到迷茫。像一个意外坠落的天外来客,身边的一切都如此陌生。纷繁的思绪来回运转着,对她陈述了许许多多事实,最后融成了一个问题:
你还能习惯一个人吗?
事实其实没有感觉中那么糟糕。丰富的战斗经验和人形独有的冷静让她做出了最合理的判断——就地翻滚。不知何时来到台上又不知为何持有手枪的DSR-50利落地扣动扳机,击中了竞争者身后那人的手腕。
「哼」——发现自己已经暴露的民用人形只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立即转身逃走。DSR-50瞄准不及,正要跟上去,眼前突然炸开了一朵蓝紫色的火花。
半身斜斜倚在实木地板上的竞争者调转枪口,制裁者——属于她的绚丽子弹——命中了那人的左腿,并爆裂成片片妖艳的紫罗兰焰火。
「请各位观众稍安勿躁,不要随意奔跑走动。」
指挥官的声音让台上的战术人形彻底放心。借着制裁者击中后的光芒,竞争者已经看清了舞台上的袭击者。正是刚刚与自己一同下场的「克里斯汀」。
此时夜视仪告诉她,又有一个人来了。
「C,后台与化妆间clear.」
「明白了。」
没有再与暗中增援的格洛克17多作交谈,竞争者扶起勉强回过魂来的男主角,向后台撤去。
【五】
「你跟过来干嘛?」竞争者把男主角带到化妆间的一角,头也不回,没好气地问道。
「我不放心你嘛。有没有受伤?」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没有得到回答,竞争者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胸口和大腿处有点凉凉的,伸手一摸,原来戏服已经被擦破了两个大裂口,皮肉也受到了损伤。好在人形比人类韧性强得多,既不会死于失血,也不会因些许疼痛影响行动。
——还真是一目了然。
竞争者不自在地板起脸,捞起披风遮住暴露在外的胸侧。DSR-50也配合地不去看她,走到角落去稍微检查了一下被袭击者的身体状况,顺便排除了她身上带有武器的嫌疑。
DSR-50总是能把这种事做得很巧妙。她言语中暖和的亲昵与隐约的挑逗能够侵入任何不曾事先设防的心,然后达成目的。竞争者将其归咎于性感——人类根本无法抗拒这种朦朦胧胧的性魅力,虽然这是他们一手缔造的兵器。
她现在拒绝思考为什么脑袋不会进水的人形也会拜倒在她裙下。
敲门声响起,竞争者转身为维尔德打开房门。
「场面完全控制住了。我来把这位小姐带到安全的地方,剧团负责人和警方都在那里。稍后可能会对您进行询问。」
她们之间不需要人类的寒暄,竞争者只是点了点头,看着维尔德带走了保护目标。
「…………」
沉默。竞争者下意识地去看DSR-50,看到了她脸上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尽管很想吐槽,她还是强行憋住了到口的话,抬脚就打算走。
今晚她绝对不要主动和这家伙说话!
对方却根本不在乎她的冷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心:「让我看看你。」
竞争者心里一跳,不禁慢慢回过头。
结果DSR-50根本没往她脸上看,而是俯下身撩开她的披肩,用手掌轻轻擦去伤处黏着的污渍。
「疼不疼?」
「……你难道不知道吗,人形哪会怕疼。」
「我很少受伤,所以不知道,」DSR-50蹲下来查看她大腿上的伤口,低低的声音落在裸露的肌肤上,「你总是站在我前面。每次我都想问……你疼不疼。」
这么说着,DSR-50已经把腿上残破的纤维与体液混合物清理干净。竞争者垂眼对着她的头顶发愣,忽然腿上一暖,然后那双紫红的眸子便抬了起来,深深地望进她眼里。
宛如透过厚厚的琉璃、注视着一杯深红幽幻的酒。
大腿有什么好亲的。
竞争者喉咙里像是憋了一团火,一把将DSR-50从地上拉起来,什么也不想地狠狠吻了过去。又猛地转身、将身型更为高挑的步枪人形抵在门板上,维尔德离开后虚掩着的房门顿时发出痛苦的喊叫。
DSR-50很容易就能挣脱这样的桎梏,但她只是顺着竞争者的心意靠在门板上,重心下沉、让竞争者能更轻易地够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柔嫩的嘴唇被人含在嘴里吮咬,很快就变得比脸颊还要红润。
一年前竞争者还不是这样子的——DSR-50在梦幻般的亲密时间中想道——一年前她不会有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也不会闹别扭,更没有掌握这种把人形吻到心智云图都快融化的技巧。
竞争者的手缓缓下移,在她胸前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换来了一声娇吟。一年前的她连看到她的胸部都会觉得害羞,更遑论亲手摸一摸。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竞争者中断了漫长的接吻,双手下落,老老实实地环在DSR-50的腰间,耷拉着脑袋不知在看哪里。DSR-50拨开遮挡住脸颊的短发,便看见她整张脸红得像个番茄。
一年前的竞争者也是这么可爱。DSR-50再也无法克制怜爱的心情,慢慢凑过去亲她滚烫的双颊和耳垂。竞争者犹自赌气、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嘴表示不满,但很快就在这热情的举动中软化,主动地蹭上她的脸颊回吻。
给DSR-50这么一顿黏乎,竞争者原本的怒火也没处发泄了。她索性搂着对方的腰,忿忿地往脖子上咬了一口。
「你今天干嘛来了?」
「那当然是~来看我的王子殿下演出啊。」
竞争者又咬了她一口。「看演出不坐观众席?」
DSR-50没有立刻回话,竞争者登时又憋了一口气:「我还去求指挥官多给一张票了,结果你根本……根本没去看!」
「我既想看……」DSR-50伸长手臂将手枪人形牢牢抱住,头枕在她肩膀上微微叹气,「又不想看。女朋友对别人表白,就算是演戏也不想看。」
竞争者一时语塞,觉得自己被搪塞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而且我想给你惊喜,」DSR-50松开怀抱站直身子,指着身上的礼服让竞争者仔细看,「这份周年礼物还喜欢吗?」
高耸的胸脯几乎有一半都露在外面,纤腰被束得很紧,上半身轮廓一览无余。竞争者的头一低再低,仿佛要透过深红的重重裙摆找出她的脚踝。
DSR-50牵起她的手放在胸前,嗓音低哑暧昧:「不喜欢吗?」
竞争者觉得脑子里大约是有根弦已经断了,只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说:「喜……喜欢,回去、回家再……」
「回家再做什么,我的小王子?」DSR-50再次紧逼,鼻尖擦着竞争者的鼻翼,唇缝里漏出暖湿的吐息。
「回家再喜欢……」
DSR-50眉眼一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六】
第二天早晨,竞争者醒来时,觉得自己身上的痕迹已经多到可以算作小破了。
人形其实不需要多少睡眠,但是与DSR-50相拥入眠似乎和接吻一样,属于爱情表现的一部分。那个步枪人形声称自己阅遍了人类的爱情电影以找到维系恋爱的方法,实际上大概只是想尝试各种各样的情趣吧……
等等。
竞争者掀开被子,身边根本没有DSR-50的影子。
这一点也不浪漫!明明昨晚还点了香氛蜡烛把人家公主抱到床上——
竞争者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成一团,试图战胜羞耻的回忆。可是高效的心智已经苏醒过来,提醒着DSR-50是怎样沿着挺拔的脊线来回抚摩,再一点一点地剥掉那身英气逼人的戏服。腰腹处忽然有些凉,像是她的舌尖来回逡巡……
「该起床了,亲爱的。」
原来包裹着全身的被子确实从中间被掀开了一点。一只柔软的手伸进来往竞争者腰间揉了揉,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整个抱出来。
竞争者立刻用力挣扎,结果是DSR-50勉强转身,让自己垫在了她身下。
「一大早的你就在干什么啊!」
没有了被子的遮掩,竞争者那没有多少余裕的胸部整个暴露在空气中,DSR-50老实不客气地将脸埋进去,撒娇地左右磨蹭着。
「Conちゃんpower又不足了……让我抱抱~」
竞争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昨天不是一直抱着吗……还有别叫Conちゃん啊。」
「Con-ten-der. 这样可以让我抱吗?」
「……可以啦,」竞争者抬手温柔地抚摸着DSR-50的头顶,将几缕乱发拨正,这才发现她还穿着围裙,小房间里有股隐约的食物香气,「去做饭了吗?好乖。」
DSR-50身子微微一颤,脸颊贴在她胸前更用力地蹭了蹭。「我这么乖,王子殿下会来偷走我的心吗?」
竞争者被她逗得想笑,却硬生生憋住了,贴到她耳边若有若无地舔了一下,声音压得又沉又暖,「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何必再偷?」
DSR-50猛地抬起头来,酒红双眸亮晶晶的几欲滴水,显然已被诱惑得神魂颠倒。竞争者笑得狡黠,从她膝上跳下去、准备享用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份带有冰淇淋的早餐。
「竞争者,你在台上发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很生气。」
「呜……」DSR-50讨好地舔舐着竞争者的锁骨,双手也温柔地按揉着纤细脆弱的腰部,「那第二次呢?」
「我在想——」竞争者扭了扭身子,脑袋埋在枕头里叹了口气,「万一我们真的走向敌对,或许我宁可融毁……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未来。连1%的把握都没有,我很害怕。」
DSR-50定定地凝视着竞争者,而竞争者迷茫的紫瞳扫视着DSR-50,像在风中摇曳的小小花朵。
这种感觉——怜爱而又痛惜,喜悦中掺杂着恐惧——再次刷新了心智云图的边界。DSR-50不由自主地说道:「害怕的话,就抱紧我。」
竞争者眨了眨眼,一翻身与她交换了位置,认真地开始抱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