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厚重的书册被我扔在案台上，周围的看客听完故事就散了，给钱的很少，只留下了一些充满好奇的小孩子。

“姐姐，姐姐，那撑伞的女子是谁？山茶为什么失踪了？和红伞有关系吗？”

我俯身摸了摸那小孩的脸，他满手的泥巴像是摔在了什么地方，脸上也都是他的手印。我给他擦去了脸上的污痕：“姐姐也不知道，这些故事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旁边的小孩瞧着只有三四岁大，流着鼻涕口齿不清地数落我：“可是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铁柱为什么死了？”

“哎呀圆圆你好笨！撑伞的不是山茶，所以铁柱思念山茶就死了呀。是不是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被人唤作圆圆的那个男孩也不因为别人骂了他而生气，反而又问道：“那么，那个撑伞的女人呢？她为什么穿着山茶的绣花鞋？她是老板娘的什么人啊？”

我对他说道：“姐姐明天还来这里讲故事，明天你早点来，姐姐单独给你讲红纸伞。”

这回连小孩子也慢慢散了，街边都是卖糖葫芦的、卖油糕的，不远处的茶馆店内就有一位在这专门说书的老先生，那个叫圆圆的小男孩从我这离了不久便和几个小伙伴一道奔那儿去听书了。

我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什伙一件一件装进褡裢里，放在驴背上。像这样走南闯北已经好多年了，我不记得自己是哪儿的人，也不知自己姓名，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手上的那本线装书还是那一年偶然得的，一路上故事太多，生怕自己忘记，便经常记一些，到现在也写了好几十页了。当然，好多字我都识不全，用画代替也是有的，只有我看得懂。

拿起地上的半截竹筒，里面只有零碎的几个铜板。我将竹筒里的铜板倒了出来，数量不多，只够我买一顿简单的吃食。

我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在树荫底下，她突然动了一下的时候我还被她吓了一跳。待到仔细看清她的脸，我细细地品了，才觉得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长相。那个女子穿得甚是素雅，不是像我这样的朴素，她的腰间配着一把剑，还别了一面很小的古铜镜子，上面的花纹甚有意思。

“喂，你都站这么久了，也不给几个铜板表示表示啊。”我开玩笑说道。一直在外面游荡，每到一地我就会想办法结交一点同龄的朋友，要不然出门在外该有多乏味了。她身上佩剑，让我觉得她似乎是个挺有故事的人，所以才开了口。

可她却一言不发，似对我无甚兴趣似的走了。

我尴尬地转了转竹筒，掂了掂手里的份量，这些钱是不够我住店了，看来今晚还得想办法找个能够容身的地方。

今晚很幸运，在村外十里地的地方竟然找到了一座破桥，桥边立着一些破烂的木板房子。我将自己的驴子系在一根木桩上，小心地进了一座看起来还不算太破旧的木屋。许是太久没人住了，屋顶的屋檐都掉落了不少，还有半片的屋檐挂在顶上摇摇欲坠。我干脆用石块将那半片瓦掷了下来，免得半夜扰我清梦。我的家当都在屋外头，铜板都用来买吃的了。

“这个地方挺不错的，四面都是窗，屋顶能透光，要是像破庙里那么亮堂，就又能写书了。”我一个人自说自话。

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做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梦，还没等天亮就惊醒了。

外面静悄悄，有些不寻常。我寻思了一下，悄悄爬了起来，并握着随身带着的柴刀。树林里有一些黑黢黢的影子，悉悉索索从我的跟前蹿到了脑后。等到了系驴子的地方，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借着月光看到地下的一滩黑血，我的驴子倒在血泊里。

这下我的家当几乎都没了，那驴子曾是我最大的财富。扒了驴皮，砍下驴蹄，收集了一点驴血和驴肉，最后连驴鞭都没有放过。我已经没剩下多少东西了，能节约就节约一点吧。

等到我开始收集那散落一地的褡裢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我的书册不见了。竹筒、摆摊的布料、换洗的衣服……这些东西都还在，独独我那本宝贝的书没了！这真是雪上加霜。

“怪，这若要是野兽，岂能偷我一册书寻开心？若要是人，又为何杀我驴？我在这可没仇家！”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天蒙蒙亮，我看清楚了周围的精致，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在一片风水不甚好的谷地里头，四处都吹着阴惨惨的风，也是昨夜急着找地方宿下，没有看仔细才酿成了大祸。

血迹周围没有脚印，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好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杀了我的驴，偷了我最宝贝的书，然后就消失了。

没了驴和书，要走也走不成。书到底是次要的，那些故事还在我脑子里，总能记得一点。可没了驴，便没了为我驮东西的牲口，要过那天堑，更是难上加难。于是，我只得在这个村子里多住一些日子，想办法赚点钱把牲口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