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说好了下课去找任笑的,吴青文放了学还没来。
苏晓下了班就看见任笑一个人在门口等着,问她吴青文呢。
她撇了撇嘴,说不知道,我们又不在一个年级,她又没说要一起回去。
苏晓牵着她等了一会儿,想起来还得回家做饭,就带着任笑先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吴青文倒是准时站在她家门口等着了。
“哟,文文来啦?”苏晓打开门说,“吃饭了吗?”
“嗯,阿姨早,没吃呢。”
苏晓给她递了个包子,走进屋里去叫任笑。
任笑因为是后面转进去的,重点小学的课业比之前的紧,她拿着老师给的笔记补了一晚上落下的课程,现在困得睁不开眼睛,头发都乱糟糟的。苏晓给她拿了书包又带了早餐,说,“叫你别复习那么晚,困了早上上课都听不好,快去吧。”
“阿姨,下午我跟笑笑一块儿回来吧。”吴青文说。
“那好啊,”苏晓把手擦干,“省的她等我。”
任笑对她妈这种拿亲女儿开涮的行为非常不耻,嘟着嘴给吴青文拉进电梯里。
“你补什么呢?第一天开学的。”
“以前落下的。”任笑小声说。
“我给你补,怎么样?”
任笑斜了她一眼,“不用。”
“一个人学习好无聊啊,我给你补呀,我数学不行,语文和英语还不错的。就这么定了哈,下课我去找你。”
任笑没精神跟她闹,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往学校走,心想昨天你也说下课要过来的,一天都没见着人。
没想到长课间的时候吴青文真的过来找她了。任笑刚刚睡过了半节语文课,精神好了一些,坐在座位上看刚才落下的课文。
“任……笑?任笑?”一个女生走过来,任笑辨认了一下,想不起她的名字。“有人找。”
任笑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吴青文正站在她们教室后面,竟然在跟旁边任笑班上的班长正在聊天。见她看过来,冲她挥了挥手。
任笑磨磨蹭蹭走过去,正想说长课间也挺短的怎么补习,吴青文就把她拉过去,说,“住我家楼下的,任笑。”她冲任笑说,“这家伙也住咱们这一块儿,以后可以一起玩儿。”
任笑觉得她简直有病,她自己的班长还要吴青文来介绍?她抿着唇冲班长笑了一下,问了声好。
教室里有人在叫班长班长,老师找你。吴青文说,“叫你呢,赶紧去。”
班长说了声“文姐拜拜”就跑了。
“你怎么跟谁都认识啊。”任笑皱着眉头说。
“人缘好,没办法。”吴青文耸耸肩,“你们下午是不是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放学了?”
“是啊。”
吴青文也不恼,笑着说,“我们要上一节自习课,你在教室等着我,我来给你补习。”
任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你要上自习课给我补习干嘛?”
“自习课没意思嘛,反正老师都不管的,等着我啊,回去跟阿姨说一声就行了。上课了,我先走啦。”吴青文走了两步又回来,“在班上有人欺负你,你就找班长,他搞不定叫他来找我。”
任笑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吴青文咧着嘴笑,“我中二病。”
任笑走回座位上,同桌凑了过来,“哎,你认识吴青文啊?”
任笑觉得吴青文大概是给她下了个降头,怎么阴魂不散的,“是啊,我住她楼下。”
“哦。”同桌叫刘青青,这任笑还是记得的,她欲言又止,往自己那边靠了一下。
“怎么啦?”任笑觉得事有蹊跷,问,“你也认识她?”
“没有没有,”刘青青没忍住八卦的心情,神秘兮兮地说,“学校里谁不认识她呀?她老打架,还跟男生一块儿玩!”
“打架?”
“对呀,我听说,她二年级的时候就会跟当时六年级的人打架呢。”刘青青吐吐舌头,“他们都说她脾气很不好,很凶的,家里有钱,老师都不敢惹。”
任笑觉得这个学校的人大概有毛病,她跟吴青文玩儿了几个星期,吴青文说话声音都不扬一下,还把苏晓哄得乐个不停,她爸任更都几乎要吃醋。吴青文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以二年级的身份去跟六年级的打架啊。
刘青青没发觉任笑在心里把自己归为了中二病患者,继续说,“她跟初中部那些人也玩呢。”
任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想说吴青文跟谁玩跟你有啥关系?想了想问,“那你知道她成绩好不好吗?”
刘青青一愣,“不知道。”
上课铃想了,任笑算是松了一口气。
希望吴青文的成绩还行吧。
后来任笑有一回给吴青文说起来这件事,吴青文摸了摸鼻子说,我二年级的时候是跟六年级的打过架。
那时候她俩都在上高中,吴青文也很少惹事了。
任笑听了瞪着眼睛看她,“你不是吧?”
吴青文说,其实不是打架,就是那个逼崽子挑衅我,我就扑上去,然后单方面被揍了。
任笑说原来你不仅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被打傻逼了的神经病。
吴青文嘿嘿笑着,不过因为我是女生,他受了处分,我没有。
任笑表示不想再理这个智障了。
7
“唉,笑笑,有人找你。”张原原站在休息室门口说。
任笑正在收拾东西,回头疑惑地看着她,“谁呀?”
她在梅城除了乐队的成员和酒吧的工作人员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很多深交的人了,家里父母后来也借着工作之便调回了老家,她不愿意走,还住在原来的屋子里。都已经一点过了,她不知道谁还会来找她。
“不知道,”张原原答,“说是你的朋友。”
任笑背起包,“那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晚安。”
她走出门去,看见吴青文在门口抽烟。任笑一愣,不知道是该先问她怎么在这儿,还是先让她把烟掐了。顿了顿只说,“你回来啦?”
吴青文见她,掐了烟,“嗯那,这阵子忙完了,就要了一个小假,过来待两天,我没车,咱们一块儿?”
“行。走吧。”
她知道楼上吴青文那套房子也没卖,她们上高中的时候她妈妈就直接把房子划到了她名下。这么多年,她爸妈都搬去江口,吴青文这套房子也没卖了。任笑把车开上那条无比熟悉的路,说,“怎么找到酒吧去了?乌烟瘴气的,人家认出你来咋整。”
吴青文笑了,“我又不是偶像,就是个写歌的,牡丹城的酒吧街都没几个人认得我,更何况这儿。”
任笑想起来吴青文被包养那事儿,心里堵得慌,闷闷地说,“你回来了,郑总呢?”
“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小情,”吴青文看着前面的路,“更何况我都老了,老板还是喜欢年轻的嘛。”
任笑和吴青文今年都二十五,放在娱乐圈,确实不年轻了。
“那他还看得上你,”任笑说。
“总得换换口味呗。”
任笑被她云淡风轻的口吻弄得有些窝火,“又不做偶像不需要炒作,干什么去给人家包养啊。”
吴青文捉住她放在手刹上面的手,叹了口气,轻声说,“轻松点呗。”
“你真是有毛病。”
“是是是,你多骂我两句,剩得我给金钱迷惑了双眼。”
“你爱迷就迷吧,干我啥事。”任笑还在那儿生着气,恨铁不成钢地说。
“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吴青文给她打哈哈,“等我……等我坐稳了,就立马断了,好不?”
“神经病。”
任笑骂了一句,车里又安静下来,沉默着到了家楼下。
“任笑。”任笑跟往常一样先下电梯,没想到吴青文跟了出来,还冷不丁地叫了一声。
这么多年任笑的朋友家人都叫她笑笑,就吴青文像第一天一样叫她大名。
“干什么?”任笑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原谅她。拿着钥匙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你……”吴青文犹豫了一下,“你愿不愿意回牡丹城来?”
“干什么?”任笑说,“我说过不会回去混圈子了。”
“不是,不是,”吴青文拉着她,“我有个朋友,也是开酒吧的,就在酒吧街上,最近在找乐队,你可以带着你的乐队去驻唱,唱小时也行,那边的几个老板我都挺熟的。那儿钱也多一些,机会多一些,你用不着……哎,算了,你自己想想吧,愿意的话就跟我说,我把我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你,嗯?”
任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嗯了一下,伸手开了门。
“那,你早点睡,明天咱们去喝早茶?”吴青文的脸上阴晴不定,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底气。
“行吧,明天再说。”
“嗯,晚安。”
“晚安。”
任笑随便冲了个澡,躺到床上去。
牡丹城啊。
梅城并不是什么小城市,但是牡丹城倒是真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娱乐行业的大头全都聚集在此。天气冷是冷了点,但是充满人气,热热闹闹。
一开始去到牡丹城的时候任笑是兴奋的。她从被人说声音好,没有受过什么非常专业的训练,开口唱两嗓子依然能收到一堆赞扬。大人都说,这个小姑娘以后可以当歌星。那一年任笑和吴青文两个人二十二,任笑刚刚大学毕业,吴青文在一家唱片公司做实习。任笑在大学里就组了一个乐队,被越雅的星探看中,问她愿不愿意签约。
任笑去找吴青文,问她这个公司行不行。
吴青文说还行吧,没那么老牌但是也有几年,老板挺有钱,最近正在扩张挖人,试试也无所谓。
任笑说你不是在大学还修了音乐吗?
吴青文说,怎么?
任笑转了转眼睛,说咱们一起吧?有个伴儿也好。
吴青文第二天就辞了职,拿着自己写的稿子找到了越雅的人。
她们俩搬到牡丹城,吴青文找她妈的关系,俩人便宜租了一小套中心区的高层公寓,舒服地过起了日子。
那段时间的牡丹城是美丽的,她们偶尔有机会能见到大咖的明星和老师,晚上就窝着看电影。
任笑出第一张EP的时候刚刚过了自己二十三岁生日,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吴青文出门喝酒,笑嘻嘻地说,我的梦想要实现啦。
回家之后她吐了,吴青文给她抓着头发,轻轻拍她的背,说,小明星,下回少喝点儿。
现在想起来,嘴里都是苦味。
任笑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在乐队群里发了条信息:我朋友问咱们愿不愿意去牡丹城唱。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中心区酒吧街,驻唱,她有关系。
张原原和林顾一竟然都还没睡,张原原发了好几个感叹号,说你什么朋友这么牛逼,我们难道真的要火了吗?
林顾一倒是冷静一些,说同意,咱们现在的合同还有一个多月就到期了。
任笑放下手机,杨二是个缺心眼的主,大概想也不要想是会同意的。虽然开始的时候不大走心,但是走这条路的人,都是有个想要火起来的梦的。就算她现在如此,心里还是想要回去的。
她刚想给吴青文发信息,那边到先来了一条消息。“任笑,你如果不愿意回牡丹城,江口那边如果你想要考虑,也可以的。当然,留在梅城也没什么不好。”
任笑给她语气里的试探弄笑了,回她,“我都已经给乐队说了牡丹城了,再改他们就说我骗人了。”
等了一会儿那边还没回信息,任笑都快要睡着了,门铃突然响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任笑看着眼前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的人说。
吴青文的卷发乱糟糟的,“我一个人害怕怕,你可怜可怜我呗。”
“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任笑侧身让她进门。
吴青文嘿嘿笑着,轻车熟路走进任笑的房间,“你多骂两句,否则我睡都睡不舒坦。”
“莫名其妙。”任笑把门关了,躺回床上,“往那边去点儿。”
两个人上去,床就显得有点挤,但是暖暖的,吴青文叨叨着明天去喝什么早茶,去哪儿做指甲。
“别吵,”任笑说,“睡觉了,累死了。”
吴青文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那首《口不对心》,你唱的很好。”
任笑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囫囵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