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三个是要坐公交去现场的,但白清娅实在是讨厌跟一堆人挤一辆车,于是她跟高铭在警局门口进行了一场选择代步工具的拉锯战,最后以能报销这个理由,好歹是把人骗上了出租车。
出示证件给门口的保安之后,文华园的大门总算是开了。
白清娅站在电梯口远远地看着,发生命案的那间屋子已经被贴上了封条,高铭手下利落地直接把封条给撕了,满不在乎地让小王待会儿走之前重新贴一遍。
刚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冲着他们扑了过来,白清娅忍不住捏了捏鼻子,皱着眉跑到窗口把窗户给推开通通风。
光洁的地板上用白笔画出了一个扑倒的人形,就在客厅正中央,周围的瓷砖缝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
白清娅没去看地上的人形,而是转头去看旁边墙上用血涂上去的那一排诡异的字符——命案发生的时候,她已经见过尸体的模样了,不过里头这些她没来得及仔细看。
“S...N...W...”同样在看墙上那些字符的高铭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都乱七八糟的什么鬼?”
“Mi alma no se contenta con haberla perdido……”白清娅盯着那乱七八糟的字符喃喃念着,目光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我曾经见过这句话,这是一首诗里的一段,意思是我的灵魂无法忍受失去她。”
“所以这是情杀?”高铭嗤了一声,“凶手还挺有文化。”说着,他顿了顿,双眼立刻危险地眯了起来,“这是什么语?你学过?”
“西班牙语,我以前学的。”白清娅收回目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嗤了一声,“又开始怀疑我?早知道不给你提示了。”
高铭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往一边去了。
白清娅翻了个白眼,也不搭理他,她径直走到了白线旁边,蹲下/身子去看地上那被来回拖行出的痕迹——
昨天她其实已经偷瞄过这个案子的记录了。死者是一刀毙命,切断他喉咙的那一刀干脆利落,从那下手极其狠辣的一刀来看,凶手估计恨死者恨到不能自拔,不然也不会那一下子几乎切断了人家半个脖子,血都喷了一地。
后来,根据白清娅这个既是目击证人又是嫌疑人的后续描述,受害人是被人正面割喉的,血液喷溅的痕迹也证明了这一事实,之后尸体是趴在地面上,是因为他没有立刻断气,而是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变换了姿势才死掉的。
而这样子的话,站在受害人正面的凶手,身上一定会沾上受害人喷溅而出的血液,不管是沾在哪里,想要彻底擦掉不留一丝痕迹的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高铭他们既然真的敢让白清娅跟着一起参与这个案子,还是因为她虽然背着嫌疑人的称呼,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作案动机。
而在客厅的另一边,高铭正拉着小王——也就是王君,他俩在那对着延伸到墙角的那道血迹正在研究。
“你知道现场的这些东西透露给我们了什么信息吗?”高铭挑眉,“首先,看那些痕迹就能知道,凶手如果不是一个女人的话,那就是个子瘦小的男人,虽然我非常怀疑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死者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抹了脖子,但是这些还需要调查,暂且就不说了。”
“凶手对死者是抱着一种强烈的掌控欲,而且还很嫌弃死者,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十分注重条理的人。死者在死后有挣扎过的痕迹,可他的衣服却又整整齐齐,这说明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凶手给重新规整好了,除了那些沾了血的地方,其他都是被拉扯得平平整整,连一丁点褶皱都不能有。”
“你再来看地上那个拖行出的痕迹。”高铭戴着手套的指尖轻点地面,“凶手杀了死者以后,在这里还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把这里给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故意漏掉了死者的指纹让它留在现场。他把这里打扫干净以后,却又用某种工具沾上死者的血,在地上拖出来这么一堆看似毫无逻辑的线条出来……”
王君疑惑:“看似?”
白清娅也站在附近,眯着眼双手抱臂,准备听听他会说点什么出来。
高铭垂眼,微卷的头发顺势落在他的脸颊旁,“你仔细观察一下这些拖行的痕迹,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将所有线条都规规矩矩地保持在地板的三分之一处吗?与其说是刻板到像是用机器画出来的,倒不如说是因为凶手只是单纯无法忍受这些线条有一丝一毫的错乱而已,那会让他很难受。所以我才说,他一定在这里待了很久。”
“我怀疑,凶手是个有精神疾病的人,虽然他极力在克制,但是显然并没有成功。他宁愿花费自己很久的时间,冒着随时都会被发现的危险,去完成这一幅也许能让他产生满足心理的画,就是因为他整个大脑和思维模式都和常人不同,这种行为或许可以为他带来十分刺激的满足……这一点,韩茜符合吗?”
说完,他自己又摇头,“韩茜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但是我们也不能说她真的没有,毕竟她也挺会隐藏。不过我们首先得知道她那五百万什么情况……这边看似到处都是线索,但其实到处都是陷阱,这个案子只怕是不好办啊。”
白清娅目光微闪,唇角轻轻勾出一抹无奈地笑容。
再次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之后,接到了局里电话的高铭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门走人。
离开这个高档小区后,白清娅跑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纯净水。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只不过昨晚上刚下了一场雪,太阳一露面,把雪晒化了之后反而让人感觉还更冷了些。
由于不是编内人员,所以白清娅这个临时跟着跑跑腿的小跟班可以有中午回家休息的时间,她再次为各位忙得吃饭都艰难的人民公仆们默哀了一会儿,拦车往家回。
坐在车上,她盯着前面的车座发呆,嘴里还无意识地一下下用牙去磕手机。
说是让她去休息,可是谁也不是傻子,就算她跟老局长那儿有点关系,但高铭怎么可能不防着她?所以到现在,她看个资料什么的还得用偷瞄。
既然这么不放心,干嘛当初还要改变主意留她下来呢?
想起今天在现场,他给凶手下的那几个总结性定义,白清娅不悦地皱眉,莫名就有些焦虑。
神经质,对某些事物有强迫性规整的欲望,极力克制那些疯狂的念头但失败,可能有服药史或者正在——
她啧了一声,透着冷意的目光穿透玻璃窗,望向窗外的景色。
*
还是那间屋子,只是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被黑衣严严实实包裹的女人脸上还沾了血,她似笑非笑地抬头,精致的五官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暗影,看上去阴郁又可怕。
男人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他还没有断气,所以他在进行临死前的挣扎。割开他喉咙的匕首还在往下滴血,一滴一滴,像是水龙头没拧紧似的。
滴答——
白清娅的身子猛地一抽,她睁开了眼,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脱离了那个梦。
她翻了个身,便见眼前朦朦胧胧多出来了一个人影,
还是坐在那个沙发上。厚重的窗帘把光遮得严实,屋里也黑漆漆地,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阿菱,你又来啦……”
白清娅抱着被子,冲着
那个人影挥了挥手,“我今天不想吃药了,你多陪我一会儿吧,好不好。”
“好啊。”
本以为这又是自己幻觉的白清娅吓了一跳,她猛地坐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哆嗦了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真的是你?!”
赵菱点头,轻轻笑了,声音如同飘在雾里一般,“是我。”
白清娅一把掀了被子,顾不上整理就急匆匆跑过去,把脸埋进她肩头,几乎是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味。
她说:“我想你了。”
赵菱微笑着推了推她,与她拉开距离,“今天可以乖乖吃药了吧,我不走,你没必要那么担心。”
“乖。”她说着,又抬手,爱怜地摸了摸白清娅的脸颊,“看看你,又瘦了不少。”
她坐直了身子,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瓶药,看那上头的标签,明显和白清娅每天吃的那种是不一样的。她把药片倒在掌心,轻轻捏起一片,压低了声音道:“来,吃了它。”
白清娅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顺从地张开嘴,任由对方将药片塞进她嘴里。然后她低下头,就着半跪的姿势,微笑着趴在对方的腿上,温顺地像一头被驯服的小绵羊。
“真好。”她口中喃喃,“又可以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