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杀转向

作者:Rakariku
更新时间:2017-12-12 16:07
点击:852
章节字数:4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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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打马走过,辗转到了寒假前夕的期末考时,整个年级都处于兵荒马乱的状态。


文科班参加竞赛的人并不多,相较理科班好歹免去一个重负,但是数竞还是在实验班展开一场不在明处的竞争,为了将来的自招加分,搅翻一滩表面迷惑性干净的水洼。


沈言希在暗中较劲的一干人中显得格外轻松自在,神色坦然地填上一个又一个难到令人发指的题空。


何一清每次去一班给她送饭,看到的就是她转着笔发呆,而周围人都肃穆紧张地抓紧每分每秒背书解题的对比鲜明的场景。


看到她以后,沈言希会慢慢回神,然后挂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容走出去接过饭,平淡地道谢后,何一清会点点头,然后她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班里,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这种奇特的默契从那天沈言希的落荒而逃后便沉默地长成了,何一清执拗地坚持日复一日这样送饭,她无话可说。


说出拒绝,等于不打自招,表现出乐意,又做作矫情的过分。


况且她分明清楚这不是怜悯,而是调查。


她不会想到,已经过去几个月的事情会这样引起一个局外人的兴趣,并且不知疲倦地在她身上找线索。


终于在打乱考场以后,沈言希松了口气——可以暂时合理避开何一清了。


如果蓦然打破送饭的常规,那么会显得她心虚或者沉不住气,因此每一天,她们的见面都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即使是认定行事是天衣无缝的她也感到了倦怠,寒假时报名了学校数学竞赛的培训,不过为了躲过这个足够有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人。


尽管她知道,无论参加不参加各种活动、竞赛为将来的自招加筹码,她都会是两年半以后的省文科状元。


可惜却要在这些庸人里伪装出一副为了那个名次努力过的假象。


她摇摇头,分心去注意空气压在身上的重量,痛苦再次加深。


忍久了以后,似乎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了。


一切事情都是这样,折磨还是享受,在习惯以后不分青红皂白地成为活着客体的一部分,难以分割,或许有一天从这种报酬中挣脱出来后,她反而会感到陌生的彷徨。


因此在放学后被何一清制造的巧合“偶遇”拦下来后,沈言希只觉得头痛欲裂。


何一清的校服没有拉上拉锁,随意敞着怀,被风吹过,像是气球一样鼓起来,迎上去,挽住她的胳膊,笑得自然而单纯。


她们是“朋友”。


何一清这样想着,手上的劲力不禁大了些,沈言希皱皱眉,没有说话。


沐浴在深冬的阳光下,干燥而凛冽的风在地上打转,折腾起枯脆的叶子盘旋而起,托运至不知名的远方。


何一清不吭声了。


她们保持着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融化着接近。


沈言希想了想,抛出一个无伤大雅的问题:“考的怎么样?”


何一清认真地听完,苦笑着回答:“可能……寒假要补习了。”


沈言希的心狠狠一跳,忽如其来的恐惧感要将她灼伤。


“……在衡洋?”


“嗯,应该。”何一清似乎是才想起来数竞的辅导,恍然大悟地看她,“那你寒假也要每天来学校了?”


沈言希咬咬牙,尽量让声音平稳:“对。”


“那我可以每天继续给你送饭了!”


天真无邪。


沈言希甩开何一清的手,踉跄地向后走了几步,再抬眼已经是近乎悲戚:“不要再继续了。”


她的眼神变得清明。


何一清抓住这一瞬,飞快地开口:“听着,我知道你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多久,放心,我不会放弃的,现在立刻告诉我,至少给我一条线索!”


“祂……克苏……”说出最后的那两个字时,沈言希音调都变得尖锐。


然后一切归于沉静,沈言希如常微笑,何一清照旧友善。




她该庆幸沈言希还有最后一点孱弱的控制权。


能够抵挡住来自祂的干涉,好歹留下了一点线索。


何一清在搜索引擎上查阅着所有kesu这两个发音的字的可能性,心里却在后怕当时如果迟了一点会怎么样。


从一开始的调查就觉出沈言希用祂这个人称代词格外的奇怪,然后在刻意接近的第一天,沈言希短暂清醒了十几分钟,明明是和她一起走到十三班的,却在到了以后忽然以为自己才出现在她身后。


也就是在那时她才相信这一切不是玩笑。


沈言希把日记给了她,在飞速翻阅过以后她几乎被颠覆了多年来的无神论观点,随后沈言希拿回去,将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整理成完全没动过的原状。


究竟是迟到多年的正义感,还是她的怜香惜玉心理作祟,无论如何,何一清都作下了承诺,保证绝对会将她救出来。


尽管一切都看起来那么不可思议。


事情伊始她只是合情推理沈言希拥有双重人格,但是无论是社交网络还是跑去沈言希初中同学那里求证,都没有发现在沈言希父母死前有过任何第二人格出现的症状。


……倒是不期然地听到了沈大小姐的许多八卦。


这厮实在算是娇生惯养大的,众星捧月地成长起来,有点过分单纯,但在父母对学业要求的压力下,还是时不时会难过地朝朋友大吐苦水。人也随和善良,很难想象母亲死亡父亲失踪对她造成的打击有多大。


可是她认识的沈言希呢?和描述中的女孩截然不同——冷漠,疏离,看不出半分悲伤。


如果这只是PTSD,她或许能理解,然而现实是“沈言希”的自傲过于反常了。


在那个节点之前,沈言希对成绩从来没有十分的把握,会转发祈福的内容来自我安慰,那之后拿到了中考的市状元,新闻上她的照片神态自如,完全不像是家庭发生过变故的样子。


到了衡洋后,也是一路斩关夺隘,牢牢地握下名次第一的位置。


多少原来的市状元来了以后,也没有一个有她这样自信的气度,看似淡然又有着胜券在握的确定。


和那个害怕发挥失常的女孩是天壤之别。


何一清在那本日记里才看到,沈言希和祂作了交换。


种种疑惑在刻意接近下终于得到了证实。




“我找到一种方法,可以保证我这次得第一,不过内容好像有点奇怪……其实我不太信啦,但是好害怕自己这次会出问题,那样爸妈都肯定饶不了我的……”


“祂很奇怪,到底是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还是祂真的已经出现了?”


“这个声音好烦人啊!直到现在都在让我做这做那,这么耽误我学习,鬼才相信能帮我考好。”


“我还是答应祂了,然后就昏过去了,醒过来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了,感觉缺了点什么,好奇怪,不管了,先专心中考吧!”


“爸妈留了纸条说一起出差了,真是的!我都要考试了还这样!到底是不是在乎我啊!?”


“中考状元……祂没有骗我,太棒了!明明不会做的题那时候都莫名其妙被那个声音指点做完,这种开挂的感觉好棒!”


“她们不会回来了,我好害怕……我不知道祂会对我做什么……”




这场雨夹雪下得稀薄,何一清举着雨伞,和沈言希并肩穿行在学校外面的小吃街,转角的一家书店在这样每家门店都吆喝着烤冷面、鸡蛋灌饼和炸串的声音中显得不伦不类。


她们对视了一眼,怀着各自的心思不约而同地走向那里,进了门,这家书店果然极其冷清,根本没人在里面,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店员,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补觉,仿佛多大动静也弄不醒他。


何一清很快拿了一本书,向沈言希挥了一下,似笑非笑等着她的回应。


“《克苏鲁神话》?这本书倒是有意思。”沈言希笑得模糊,在半昏暗的灯光下连分明的棱角都被柔化,可也愈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想我们现在不必再互相掩藏了吧,时间和空间的支配者犹格·索托斯——或者,我该称呼你“门之钥”?”何一清恣意地挑起眉,手中雨伞直指向沈言弃的瞳孔,只需再向前一厘米,就可以立刻戳裂沈言希的眼球。


“沈言希”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彻底扭曲张脸,似乎还怕不够危险一样,甚至向前又倾了倾身。


何一清退后了半步,仍然不输气势地抬起头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快十分钟,忽然这死一般的沉寂被何一清的喃喃低语声打破:“祂居于时空连续体之外,不存在于这个宇宙和这个维度中,更不受时间和空间束缚;祂知晓一切事物,如果能取悦祂的话,它会赐以知识作报偿,但对这种知识的探求通常都会招致灾难性的结局;祂将人类作为自己的祭品,永久地奴役他们。”


“你迷惑了沈言希,占据在她的思想中,让她杀死了父母取悦你换来了报偿……”何一清看上去很平静,但是语调却在颤抖。


“沈言希”拍了拍手,赞赏地看着她:“我倒是想不到……你居然会是发现的那个人。”


何一清的胳膊有些抖,几乎要再拿不住雨伞柄,她咬牙切齿道:“你应该离开这个时空的。”


门之钥顶着沈言希的皮囊,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强作镇定的少女:“怎么,很害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一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何一清似笑非笑地放下了雨伞,“我知道我拿你没办法,你想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时空就直说吧。”


门之钥绕着她走了两圈,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这个女孩的压制下,我已经很多个月没有享用过美餐了——事实上,我们精神重合的部分已经开始被她抢夺去了。”


“你的智慧超过我的想象,不如我们来一次对决吧,如果我输了就会回到时空连续体之外,赢了的话……”祂指了指自己这幅沈言希的身体,“这个女孩和你都会永远作为我的祭品,被我带到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永恒中奴役。”


出乎祂的意料,何一清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想来也是,不过是无用而软弱的人类……


祂太过自信,甚至连查看连续时空的能力都没有动用,只固执认为久违地打开了这条通路,自然要名正言顺地拿点东西再走。


毕竟祂可不是阿萨托斯那样蛮横无理的神。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何一清却突然发力,跑到了祂身边,手里拿着的雨伞用力砸向祂的脖后。


可惜仍然被祂反应过来躲避了过去。


门之钥彻底动了怒,主动出击,女孩根本不是祂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就被祂掐住了脖颈,无法呼吸。


“不要……不要,求求你……”


正当祂以为胜券在握时,一个抱着扇子半遮面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奈亚拉托提普,你来做什么?”祂停下对何一清的折磨,不快地问道。


阿萨托斯的信使在这时候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自然是来替阿萨托斯传信的,祂要我转告你一件事。”奈亚拉托提普保持着肿胀少女的模样,仍然握着扇子半挡着脸,娇艳的脸庞若隐若现,眼里满是幸灾乐祸,“这个女孩与阿萨托斯做了交换,条件是你离开这个时空。”


“什么!?”


“沈言希”惊疑地看向自己正掐着的人,何一清笑得狡黠,完全不复刚刚脆弱求饶的模样。


祂感到力气渐渐地逝去,阿萨托斯正将祂从这个女孩身上抽离开来,沈言希的思识抢回了大部分控制,手的劲力一失,何一清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气,刚刚憋成青紫色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白皙红润的正常样子。


感知到了祂的彻底离去的奈亚拉托提普微微笑了一下,魅惑地朝何一清笑:“真的不能小觑你这种无聊的人类呢。”


与此同时,沈言希恢复清醒,眼里雾蒙蒙的,不一会儿就噼里啪啦地落下了泪珠。


这一切都这样结束了。


长达八个月的噩梦。


她单手捂着脸,痛哭出声,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连忙去拉浑身失力的何一清。


何一清在沈言希的搀扶下站直,轻轻靠在少女温暖的肩窝中,朝奈亚拉托提普不卑不亢道:“谢谢。”


在奈亚拉托提普扇子打了个转就消失后,她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沈言希歪着头,手指在少女的眼周打转,探过头落下了一个犹若鸿羽的吻。


忽然,她极尽温柔地笑了,眼里却一闪而过属于祂的狠戾。


我以为自己是沼泽里的烂木,沉降中在污泥的侵蚀下腐朽。直到发光的你出现在我眼前,懵懂地跌跌撞撞走过来,映亮并且消去了永恒的黑暗,成为我的希望。


我留下了祂的一部分,源于我对你的贪婪。


这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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