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传来了一阵高跟鞋的动静。顾浅欢的听力很好,能听到许多杂的声音……不,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去听这个世界的声音的话,还有什么声音是听不到的?
顾浅欢曾听到过很多声音。隔壁病房病人欢爱的声音,春时鸟儿的啼鸣,冬时雪化成水的动静,以及离这里很远,但她自己却听的清清楚楚的,婴儿的啼哭声,尖叫声,大吼大叫的动静。
那身穿浅粉色护士服的护士又来了,手里头拿着一个针筒,也带了几瓶药。
又要打点滴了。
顾喃风朝门口处看去,淡漠目光扫到那护士身上。那护士一惊,紧忙凑过去,打量着顾喃风身上衣装。
与电视上的顾喃风不同,她换了身更为休闲一些的衣裳,脸上表情也更冷了些,但这护士还是能认出她来,指着她有些不可置信的语调:“顾,顾,顾喃风???”
“是。”
下了电视的顾喃风明显不会像在电视上那般柔和了,面无表情个脸瞧着那护士。
顾喃风除了上电视时会稍稍柔和些以外,便是对自己的这个病弱女儿柔和些了。
顾浅欢也转过脸,脸上带上了些温和笑意:“菁华,这是我的母亲,顾喃风。”且善意的给这被称为菁华的护士介绍着自己的母亲:“我的母亲平时很少说话,有些闷,不要在意。”
顾喃风清冷的脸冷了一个度。
菁华?
“知道了知道了——浅欢把手伸出来,要打点滴了。——对了,我叫季景华,请多指教啊。”
季菁华走近顾浅欢,在临近顾喃风的位置冲着顾喃风温暖一笑,顾喃风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看着顾浅欢。
季景华自然是不知道她一直喜欢的人没看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转头拍了拍顾浅欢伸出来的手,顺着她的手找着她的血管,将那小针刺入,将另一边的针头也刺入进药中,略微调试了下,把那几瓶药都挂在床边的架子上,帮着顾浅欢收拾了一下她已经吃过了的饭菜,剩了不少,可以说是基本上没吃几口了:“下次浅欢记得多吃些,这样就能早日出院了——对了,你的病情已经有所舒缓了,今天就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注意千万不要对某件事情有太大的情绪,你的心脏受不了。”
“嗯,我会多吃些的,不会对其他事物有太大的情绪。”顾浅欢浅笑着将自己如她身体一般瘦弱的手收回去。
那手上头布满了针刺入后留下的痕迹。
季菁华放心离开了。
顾浅欢跟其他病人不一样,她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就算是食之无味,她也会脸上带着笑吃下去。
而后在半夜又会尽数吐出。
经过医学鉴定,顾浅欢活不过三十岁。
这种病人是最麻烦的,也是最让人担心心疼的。
“母亲,今天没有会议了么?”
顾喃风就算是再宠着顾浅欢,但也是忙到不可开交的。每天的会议甚至能堆到明天去,一天中陪着顾浅欢的时间少之又少,一周来一次,一次十分钟已经就是极限了。
顾浅欢不想耽误自己的母亲。
“有。”
顾喃风直直看着顾浅欢,似乎在等着什么一般。顾浅欢微微勾起唇角,温和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嗯……走吧。”
这样,大概便结束了罢?
但其实不然。
顾喃风靠近顾浅欢,将她的头轻柔扣住,吻住她,舌尖深入,顾浅欢也配合着她,伸出舌尖。
有些滑腻,很好玩,顾喃风的舌尖,像果冻一样。
吻过了,顾浅欢微微喘着气,顾喃风又要走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
“明天,给你办出院手续。”
顾喃风亲昵揉了揉顾浅欢的头,替顾浅欢整理了下衣物:“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
顾喃风走了。
顾浅欢细细想了想以往斑驳细碎记忆。她与她的母亲,可能是实在有些太过于暧昧了罢?
离别吻,揉头,亲脸,伸出舌尖来去亲吻,拥抱。
但她们却不是情人。
顾浅欢将头扭向窗外的方向。窗外有颗树,一颗老树。
沿着它古老的脉络往上,有一个鸟窝。刚好,那鸟妈妈和小鸟刚好在窝中。
鸟妈妈似是刚刚到家的样子,嘴中叼着小虫,自自己窝中扒出一小鸟,嘴对嘴的喂自己的孩子吃饭。
……母女,都是这样的么?
她并不知道那小鸟的性别。
顾浅欢阖上了眼,手摸索着摸到本被她垫在枕头下的书,叫做《追风筝的人》
是前些时间顾喃风带来的书,是给自己解闷用的。
她平时也靠着这个来解闷了,顾浅欢凭着记忆翻开那本书,手夹住书的一页,微微睁开眼。
低下头,认真去看那本书。
电视的嘈杂声早已失去,电视中,一个听筒被叉住的图标格外碍眼。
不知不觉就是晚上了,电视发出微光,照在顾浅欢脸上,窗外逐渐泛起些红。
下雨了。
顾浅欢放下书,将书倒扣在床边,自己从床中出来,踏上拖鞋,平平稳稳走近窗边,伸出手触那玻璃,那玻璃上落下了些水滴,让人想要试去。
顾浅欢并没有自言自语的毛病。
门外传来了阵脚步声,听起来是好几个人的,顾浅欢略微垂眸,又躺进了病床上。
门被推开了,来人是顾浅欢的大学同学,能有五个的样子,三女两男,个个都抱着些小礼物。
“嗯?你们来了?”
顾浅欢认识她们,同她一般,读着历史系的师姐师妹。
那些人均都放下了手中的礼物,撂在顾浅欢床边,其中一个气质极其……斯文的女生走了出来,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镜:“我们是来祝浅欢你……早日康复的。”
顾浅欢微微笑了笑:“会的,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一个手里还拿着他送来的礼物绳子的男生明显的激动了起来,直直冲到顾浅欢面前,却被那个斯文的女人又拉了回去:“冷静。”
顾浅欢歪着头,温和问了句:“是怎么了么?”
“没怎么,祝,祝你早日康复……”那男生话越说,声音越小,几乎叫人听不见。
“嗯,我会的。”
就算是这样,顾浅欢也还是柔和回复了句。
那斯文女人似乎觉着这样就差不多了,将那男生就着衣领拉走:“那我们就先走了,给你留些安静。”
“嗯,好的。”
那么一波人又走了,房间又一次空寂下来了,这房间,白的让人打心底害怕。
顾浅欢又去给自己开了灯,那么一盏发着白光的灯,似乎把这房间映的更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