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肖阳才跟章澍说明原委:
中文系女篮本来是有着光荣传统的一支队伍,但在两年前的某场比赛中,一位学姐在场上与对方不慎冲撞,小腿直接撞上场边的钢凳,当时就疼得叫不出声了,并且多处擦伤,后来判定是胫骨骨折。
本来球场上受伤在所难免,但不巧的是她们的辅导员正好在旁边观战,当下被那个血腥的场面惊到了。
过于心疼的辅导员直接给球队下了禁令,不许再比赛,再加上队员对伙伴的伤都很愧疚,这样一个队,说散也就散了。
直到肖阳的出现。
“那你现在重新建队,原先那个辅导员不会反对吗?”章澍问。
“那个辅导员已经不在啦,咱们现在的老板是个体育运动狂热粉丝,我早早就抱紧大腿了。”肖阳很得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有我在,咱们中文系重回世界之巅,迟早的事!”
章澍也被她的热情所感染,握住了她伸出的手,“行。”
现实永远比梦想残酷,那是生活一贯以来的套路。
章澍本以为偌大一个中文系,女孩子成堆,哪还怕找不着几个乐意打球的呢。又半个月过去了,章澍被肖阳拖着几乎跟全系女生打过了照面,才勉勉强强凑到最低标准——五个人。
章澍发现,她活到现在,跟五这个数字真是有该死的缘分呐。高中时代乱七八糟进的文学社,五个人,到了大学进了院队,五个人。
但事实证明,肖阳发现金子的能力实在是强。她找的这四个人,除了章澍本人,全都有点基础,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来的一个一米七八的姑娘。
“我们系有这号人吗?这么高我怎么都没发现……”章澍纳闷。
“你tm瞎。”肖阳跟章澍熟了之后,更加无所顾忌、口无遮拦。
但,她身为队长兼教练,规矩硬得跟铁似的,严厉到近乎苛刻,却不会让人生她气。仿佛,你们是在全心全意,一同朝着一个伟大的目标奋斗着,谁也不曾叫苦,即便是体能最差的章澍。
肖阳的眼睛真毒。
章澍活了十八年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潜藏的天赋。她学的非常快,基础的技术很快就认得七七八八,成为五个人里仅此肖阳的存在。
但这与肖阳的魔鬼训练,绝对分不开干系,篮球没什么捷径可走。通常是大高个儿叫,“阳阳,阿澍吐了。”肖阳啧一声,“喔,休息三分钟。”
再后来,肖阳把章澍带去了校队,介绍给了教练老金。从此,章澍一周七天,七天全排着训练,一个中文系的姑娘,活生生被逼成了体育生。
做基础训练的时候,章澍还没发现肖阳的强大。直到进了校队,才觉得,自己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应该被称为怪物俱乐部,而在这些怪物之中,肖阳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进入校队短短一个月,在高手林立的地界,靠能力说话,肖阳就成为了中心。
由于什么位都能打,脑子转得快,身子骨又贼结实,被队友们戏称为肖大炮,不知道怎么就歪成肖大胖了。
跟肖阳呆在一块儿的两年,章澍天性里那点野气很自然地出来张牙舞爪,与先前安安静静,甚至有点畏畏缩缩的自己,全然不同。
难怪陈冰、王怡然她们说,章澍上了快两年大学,明明念的中文,却野了很多。这种气质很难形容,和她原先的沉稳相融合,显得更自由而洒脱。
肖阳曾开玩笑,说章澍人格分裂,在场下就是个小怂货,一脚迈到场上,那清清亮亮的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章澍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她可能从未有过青春,有过什么热血澎湃的时候。她刚十几岁的时候,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觉得那就是全世界。
活得太压抑了,现在想想。这也是章澍第一次,真正想要从失败的青春期走出来,真正想要去尝试不一样的事情。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呐。可林青回来了,她说她爱我,谁知道呢,爱啊,最不可琢磨。章澍很是疲惫,独自走在通往东体育场的小路上。
夜晚的空气也一样不怎么凉,弄的人心燥。想不通的事情太多,看不清的未来恼着人。
回到学校就已经很迟,现在也将近十点了,肖大胖这该死的家伙,残忍得不像话。
十点左右的球场,已经没什么人,远远就听到砰咚砰咚的声音,眯眼看见一个白惨惨的人影,在场边昏暗的灯光下晃悠。
肖大胖晚上打球总喜欢穿白,说是证明没人能砸到她,还能跑出幻影,结果第二天白T恤上全是她自个儿的手印,也是迷醉。
“大胖,现在开始么?”章澍走近那个人影,仔细一看,“诶我靠?不好意思认错了。”
章澍颇有些尴尬,扭头就往回走,手臂却被对方抓住了。
“章澍!合着你都是光看头发才认我的吗?”
啊,肖大胖的声音没错。
章澍猛地回头,“你你你你……哦剪头发了。”
肖阳剪头发了,确切地说,是剃?与从前的大波浪卷不同,昏黄的灯下,蓬松的短发在她脑袋上骄傲地跳舞,本就俊俏果决的五官,少年感十足。
“不错不错,你现在好像那个谁……谁……天海佑希年轻的时候啊。”
“很懂事嘛,”肖阳开心地揽过章澍,吧唧在她脸上啵了一口,“我可以酌情给你减量啊。”
章澍一脸嫌恶的擦擦脸上的口水,刚想还口,兜里手机一通大震。震得正贴着她的肖阳肚子一阵痒。
肖阳连忙松开揽着章澍的手,而后者则乐呵呵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瞧,两个大字赫然在目:阿青。
啧,备注名忘记改了。关系变得微妙时候,因为两个人也没有再通过电话,章澍也就没注意这个问题。现在忽然看见,心里反倒堵得慌。
不太想接,至少在这个时候,于是按了静音键,仍旧揣到兜里。肖阳瞥见了,出声问道:“阿青谁啊?我没听说过啊。”
“以前的一个朋友,很少联系的。”章澍知道肖阳几乎了解她所有的交际,也不方便胡扯。
“哦,”肖阳的语气很有意思,“那你干嘛不接人电话?”
“……要你管。”被问得有些窝火,章澍也没什么好脾气,“先开始哪一项?跑圈?”
肖阳盯着章澍看了好久,看得她都有点不自在起来,才慢悠悠地说:
“老金没罚你,我跟他说你姐姐出大事了,你爱姐心切,飞奔而去,顾不得跟队里讲。”
“什么玩意儿?合着你是吓我的?我真的都做好累死在球场上的准备了好吗……”章澍顿时像一个被戳了窟窿眼的小皮球,嗤啦一下松懈下来,脸上也重新带了笑,“干嘛咒我姐姐啊!”
“反正你又没姐姐。”癞皮狗肖阳一脸无所谓,“你后天再在系队小朋友们的面前,把歉一道,她们要说放过你,我就放过你。”
“也行。”章澍歪了歪脑袋,突然想起来什么,“那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丫干嘛把我叫到球场来?“
“欣赏我的新发型呀!”肖阳自信甩头。
“欣赏个鬼啊大晚上的,你就住我斜对面敲个门不就看见了吗!”章澍觉得自己一定是跟这样的家伙相处久了,脾气才会变得这么炸。
“在球场上看我更帅啊,不懂事儿。”肖阳拾起搁在地上的球,重新揽过章澍的肩膀,“走,跟大哥回去睡觉!”
“睡个屁。”章澍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