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清。”德洛丽丝撑在苏月清身子上方，手指细细描摹着她面上的轮廓，她的唇蹭过她的耳廓，轻声呢喃，像是欢愉之后的调情，说出口的却是最令苏月清感到恐惧的字眼。

“ICPO苏月清。”她咬着苏月清的耳廓又重复了一遍。

苏月清心下一颤，一时没想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被她看出了倪端，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为何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她仰了仰头与德洛丽丝对视，内心的一切波澜被她压了下去，她盯着德洛丽丝，做出一副对事情毫不知情的样子唯愿这事情不过是对方一时兴起的试探。

“怎么，有胆子费尽心力潜到我身边来，倒是这种时候犯了怂吗？”德洛丽丝说着从床缝里摸出一把左轮来把玩着，看起来像是对这样的事情早有准备的样子。

“什么时候？”苏月清甚至没有尝试去否认些什么，毕竟德洛丽丝既然敢这样问想必已经是把大部分的东西都查到了。

“ICPO的王牌学员。苏霖和山杉凌，两任核心警员的弟子。我对你的调查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只是感觉有趣好奇那样被人看好的学员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已，更何况有肉送到嘴边不吃也不是道理。”她说到“有肉送到嘴边”的时候眼神有点飘忽，似乎是对这样的评价有些心虚。

苏月清懊恼于德洛丽丝几年来看戏般的行为，而她却为德洛丽丝的举动上了心，甚至为此害得队友们一次次陷入危险的境地，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注意到德洛丽丝一瞬间的失神。

“现在的我，不有趣吗？”苏月清勾着德洛丽丝的脖子把自己的身子往上贴，至少就刚刚的情况而言她的身子对于德洛丽丝还是有些吸引力的。换做从前她对这样的行为定是极其不屑一顾的，不过如今既然该不该发生的事情都早就发生过她也只好借着这样的机会再去赌一赌。

“你猜呢？”德洛丽丝笑着不给她明确的答复，一手却捏着苏月清想要来摸枪的手腕反拧到了她的身后，“还是太嫩了。”她笑着摇头。

“她有趣吗？”这个问题不停敲打着德洛丽丝，让她静不下心来。

毋庸置疑，苏月清是有趣的。甚至对她而言已经一日日地超出了“有趣”这样简单的范畴，日渐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否则德洛丽丝也不会这样急着在没有太多准备的情况下和她摊牌。

“我倒是也好奇得很，你究竟怎样向ICPO传的血狼的情报，竟能让我一点也查不出来。”德洛丽丝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好奇，她对苏月清自是细致调查过，然而却从未发现有关血狼内部的什么情报由她哪里流去了ICPO那边，而这也是她对苏月清的行为放任至今的原因。

能在她的眼皮底下把谍报工作做到这番滴水不漏，这更是德洛丽丝对苏月清那么久以来的一大兴趣点所在。

“因为我是很优秀的ICPO。”苏月清看着她，笑容有点发酸。任她再怎样优秀也不可能在传出情报的时候不留下任何痕迹，能做到这一点的理由只有一个——她从未将有关血狼的情报送出过。

这种源于她对德洛丽丝的喜爱而生的举动在此刻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算了，我欠你的命，还清也好。”她看着德洛丽丝滑到自己眉心的枪口，合上眼睛竟有了种解脱的错觉。她从一开始就有面对死亡的准备，这样直接的死亡到也好，免去了许多折磨也算是她这两年怀着私心的报应。

若不是生着的这副东方面孔，她原本就该是无法活过见到德洛丽丝的那个晚上的。

“欠我的命吗？”德洛丽丝小声嘟囔了一句，她们共同出任务的次数不在少数，彼此间互相救来就去也记不清究竟是谁欠了谁的性命。

但有一次她却是记得真切的。

那次和不知哪个帮派的火拼因为血狼方面有ICPO暗中的帮助形势一片大好，临近撤退的时候德洛丽丝却发现一直在和自己并排走着的苏月清缓步撤到了自己左后方半步的位置。

那个位置的作用是替前方的人挡住来自后方的枪击，而她们的身后有的只是己方的成员断不该有什么枪袭发生。德洛丽丝借着向苏月清说话的机会用余光去瞟周边的环境，她看到1200码外的一座大楼——一个绝佳的狙击点。

有本事在夜间埋伏在那个距离狙击的想必也只有山杉凌一个人，苏月清想必是提前知道自家师兄的行动，便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德洛丽丝虽不懂苏月清这样做的用意何在，但她更没有用自己的生命冒险的打算。她扯了苏月清拐进另一条路上，逃离了山杉凌的狙击范围。

在那条小路里她们不行遇见了那个组织残余的一支小队，她护着苏月清，右肩上没留意挨了一枪。子弹穿过血肉卡在骨缝间，若非苏月清带着她找勒曼找得及时加之对方医术高超，她的右臂很可能就这样废掉。即使如此她的右臂还是多少受了些影响，虽然还是有着顶尖狙击手的水平，但较之巅峰时期到底是差了那样一点点。

在这个行当里混的人大多都有着直面死亡的觉悟，但是对于他们再无法拿起枪却是比死亡更难接受的事情。苏月清从不敢想象如果有一日自己无法握枪无法战斗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警徽与配枪于她是第二生命，而能战斗的身体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她欠德洛丽丝一条命，苏月清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就觉得现在这样死去似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而能够死在德洛丽丝枪下她也算满足。

“呵。”德洛丽丝也隐约猜到苏月清指的大概就是那次的事情，她不屑地笑笑，心想她到底还是年幼。

“你在怕。”德洛丽丝手指扣在扳机上往下压，她看见苏月清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光裸圆润的肩头一颤颤的很是惹人怜爱。她拾起散在床边的睡衣给她披上，心想她没有惊慌到哭泣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了。

“才没有。”苏月清睁开眼睛看着她狡辩，她希望自己可以像影片和小说中展示的那样闭上眼睛淡然地笑着直面死亡，最后留给对方的是自己微笑的样子。

可是事到临头苏月清才发现那样的场景到底都是作者们独自幻想的产物，又或者还是她的心理不够强大。

“德洛丽丝。”她默念着爱人的名字，语音末尾嘴角上扬才勉强挤出来一丝的笑意。

苏月清的右手缓缓地往前探去，直到摸到德洛丽丝左手，她把她的手指死死地扣住。

十指交错，骨节紧贴硌得她生疼，只有这样苏月清才能将将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她还是在怕的。

如果自己不在了，只留德洛丽丝一人。

ICPO定会讨伐血狼，山杉凌会把她怎样？

她会不会想自己，她的生活是否又会回归之前那样吸烟熬夜酗酒吃垃圾食品的样子？

她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

苏月清不知道，但她却在这个时候明白德洛丽丝远比她自以为的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