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一如以往的单刀直入，安洁毫不掩饰自己对坐在面前的搭档的疑问——这一点此时却让多萝西安心不少。
“啊……不就是想跟你聊一下最近control的方针之类的，你知道，这些不可能在公主她们面前说对吧。”不过对于多萝西而言，直截了当地进入话题实在很难做到——不如说可以的话实在不想跟眼前的这个满口谎言的大木头聊这种话题。
“所以才特意选择在公主她们上课的时候吗……你向贝翠丝告白被拒绝了？”
噗！！！
多萝西豪放地喷出本来掩饰用的红茶，然后毫无意外地引起一阵咳嗽：“咳咳咳……我说你啊，就不能选择一个比较婉转的说法吗？不对，为什么会以我被拒绝为前提啊。”
“你不否定喜欢贝翠丝啊。”看着安洁嘴边绝非错觉的弧度和直达心底的眼神，多萝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掉入对方的陷阱，只能忍住抓乱头发的冲动，连惊讶的表情都摆不出来地叹气道：“所以说真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一瞬间就被发现了。”
“黑蜥蜴星人都很擅长观察情感。”无视多萝西“你擅长观察情感的话人们绝对可以互相理解”的吐槽，安洁习惯性地观察有没有引起周围学生的注意后喝了口红茶：“所以呢，你真的喜欢她了？”
“老实说，我不知道。”多萝西也扫视了周围一眼后说道，“虽然说没有到你和公主的程度，但大概也有在意的程度吧。”
“胡说，我和公主只是……”
“那边的人好像是公主，难道被搭讪好了安洁不要在学园里把枪拿出来我开玩笑的。”面对投来责备目光的同僚，多萝西坏笑着回答“这是刚才的回礼。”
“自打从卡萨布兰卡回来后，你和公主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还是说你以为我们真的这么迟钝吗？”看着面部线条逐渐紧绷的安洁，多萝西反而柔和地笑了，“虽然感觉得到你们两个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至于control那边目前还是处于利益一致自然也不会起多大疑心，顶多只会觉得我们的冷面顶级间谍终于开始有点人性了。”
“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安洁微微皱眉嘟嚷道，“不过，谢谢。”
看到能够露出柔和表情同时直率地表达自己情绪的安洁，多萝西心里不由得浮起对公主的一丝感激：接触公主后，安洁从最初在养成所像一个机器人般冷漠地学习各种技能，到现在终于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尽管这种变化对于一个间谍来说是否有利还无从得知。
而想到公主，自然那个小不点也会顺理成章地进入自己的思绪之中——那个顶着两个丸子头的、固执的、可爱的小不点。
“表情有点失控了多萝西，”安洁趁着多萝西慌忙整理自己面部表情微微勾了下嘴角，重新回复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扑克脸，“什么时候开始的？”
果然还是要回答这个啊，多萝西看向手中的瓷杯，红茶隐约地浮现出自己苦笑的表情：“你还记得那次我和小贝去停尸房找密码表的任务吗？”
安洁握住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拇指小幅度地前后摩挲着杯边——把这些小动作放在眼里的多萝西抬手制止了她：“那些话就不用说了，这不是谁的错，当知道他为诺曼底公爵做事时我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
毕竟如果立场调转，我也难保不会做出相同的事——尽管很想这么说，但多萝西私心还是希望不要出现让自己处于那种时候的一天。
间谍不是杀手，但不是不会杀人。
“那天晚上，本来小贝说父亲来了她就离开，结果她陪了我很久，等到我们终于发现有问题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能找到父亲的尸体吧。多萝西希望能拉出一个显示自己不在意的笑容，到最后只能变成叹息，“那天我喝了很多？好像又没有，但自己是怎么回来学校却是完全不记得了。”
安洁一直沉默不语，她自然记得那天多萝西的反常：强打精神地回来后把密码表交给自己负责报告，等到自己回来时发现她已经瘫在一堆酒瓶中，旁边就是惊慌失措的贝翠丝。也就是通过贝翠丝，安洁才明白事件的原委。
“后来在深夜，我大概是因为做噩梦惊醒了，结果睁开眼发现明明在地上的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个坐着睡着的小个子，头还一点一点的。”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多萝西不由得笑了出来，“最有意思的是，那家伙听到动静醒来后你知道她第一句话是什么吗？‘没事的多萝西小姐，你现在在学校，我们都在这里哦’，接下来的第二句、第三句甚至第十句，全部都是担心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了重伤躺了好几天刚刚苏醒呢。”
“心灵的伤总是比肉体大得多。”安洁冷静的话语让多萝西怔了一下，然后以“也许吧”继续自己的陈述。
“后来我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耳边居然听到不，应该说毫无意外一定是小贝变声的老爸的声音，”抿了口红茶的多萝西看着杯中摇晃的脸有点出神，“说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道别，还有不要被情绪影响做傻事什么的，她不会以为我会真的把它当作老爸托梦吧，这也太丢人了。”
“结果呢？”自以为深知多萝西坚强性格的安洁不经意的疑问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坐起来，然后抱着她哭了一场，哭得都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哭得这么厉害过。”面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惊讶表情的安洁，多萝西心想果然如此，“明明被我毫无理由地抱着一通猛哭，那孩子居然还在回抱着安抚我，狡猾也有个限度啊。”
真的，这样太狡猾了，在自己脆弱的时候这么做的话，怎么可能不会去在意，又怎么可能不会……多萝西回想起那天自己丢脸的模样： 从那天起，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留意着贝翠丝的成长，留意着贝翠丝的举动，留意着……她的所有。
所以回过神来，自己跟她搭档的次数越来越多，自己为她辩解的次数越来越多，自己夸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当看到她腼腆的笑容，自己也不自觉嘴角上扬；看到她苦恼时，自己恨不得能马上帮她解决；看到她沮丧时，自己也会心情低落。
也许那一天的确是个契机，但同时因为往后的每天，才让自己慢慢地形成这种心情。
多萝西很明白，只是自己实在不想承认。
这种心情，它的名字就是……
“所以呢，不打算告诉她吗。”尽管无法看透多萝西的心理活动，但从她的表情也就大概可以猜到几分的安洁说道，“还是说因为有顾忌？”
“多到数不清啊，”一想到这里，苦涩立马充斥在多萝西面上，“性别自不必说，就算是下等，她依然是贵族的女儿，而我只是一个间谍而已，说实在的什么时候被抓甚至死掉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安洁不由得屏住呼吸：多萝西提出的问题同时也是她和公主必须面对的，甚至对于她们两个来说更加急迫和严重。安洁和公主只能寄希望于墙被推倒后一切会有所好转——总会有办法解决，但答案不会是，也不可能是两人再一次分开。
事情失败后会有什么后果，她们很清楚。
哪怕是成功，民众面对突如其来的统一又会对新任甚至应该是最后一任的女王有什么看法和行动，她们更加清楚。
就算如此，也只能继续去前进，拼命地逃离身后随时崩塌的道路——安洁和公主这么相信着，也是这么去做的。
两个人加上同伴一定会有办法，她们以这个为路标向前迈进。
不过在此之上居然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安洁不由得佩服多萝西的心思缜密，于是毫不犹豫地追问，看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出乎意料的是，多萝西反而在这种时候变得吞吞吐吐，又是左右乱看又是皱眉挠头的，好端端的一头秀发看着要变成鸟窝——难道这个问题是很急切的吗？安洁不禁皱眉，但心里隐隐约约的预感告诉她并非如此。
最后在安洁越加严厉的眼神下，多萝西认命般大大地叹了口气：“……情……”
“哈？”安洁完全没有听清，但总觉得自己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多萝西的表情更加窘迫了，但她深知眼前这个认死理的人在搞清楚之前绝对不会放过她，只好扭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却将自己绯红的耳朵暴露无遗。
“很难为情啊，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年纪小的女生。”
尴尬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多萝西一副懊恼的表情——安洁在此之上还混杂了更多的无奈。
“多萝西，我以前就很想说了……”“干嘛？”
“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去学习色诱呢，明明纯情的不行。”
安洁若无其事的疑问就像利剑一样直插多萝西内心，她的脸变得更红了，憋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