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阁主殿的房檐几乎都倒塌了,火光四溅间,施馥蕾整个人萎萎了,腿软的一步都走不动,全靠魏风连拖带扛的把她弄到了安全地。
这里是皇宫边缘处的一所旧房屋,屋顶都破了。
魏风一把将施馥蕾丢在地上,凉薄的扫了她一眼,语气淡得简直要让她窒息:“那是碧秋自己的选择,她命换你命,贵妃娘娘则接应你出宫,你可别关键时候出岔子!”
施馥蕾红着眼睛抬起头,眼里满是强忍的恨意,她摘下手里的簪子就想寻短见,簪子头还没刺到娇嫩的脖颈,手腕便被魏风用力扭了一下,簪子从指间滑落,施馥蕾狼狈的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凭什么要碧秋跟窦越晴替我做决定,该殉葬的是我,你们凭什么把碧秋从我身边夺走,你们这群混蛋,狼狈为奸的大混蛋!”
“你们还我碧秋,还给我……”施馥蕾眼泪瞬地涌了出来,她泣不成声的爬起来,卑微的伏在地上拽着魏风裤腿,结结巴巴说:“求求你们了,把碧秋还给我,让她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魏风冷冷看着施馥蕾,除了自家主子窦越晴,他对后宫其他妃嫔向来没什么同情心,尤其是施馥蕾这种死缠着自家主子的女人,他有些不耐烦的挥开施馥蕾。
他甚至觉得此刻的施馥蕾,像条狗!
不说魏风,施馥蕾感觉自己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魏风道:“你若想寻死我不拦你,只不过碧秋为了让你活,甘愿自己死,你这样只怕会让她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施馥蕾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心口被割了一刀。
不远处的地方有侍位巡逻把守,施馥蕾死咬着唇不敢哭,终沿着小径,藏在货物里顺利出了皇宫。
魏风带着施馥蕾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来到了郊区,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停着辆简朴的马车。
窦越晴就站在马车前,一双眼静静地望着她。
施馥蕾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窦越晴时的画面,窦越晴也是这般看着她,眉目从容而温远,整个人静谧的让人舍不得打扰。
“越晴……”施馥蕾艰难的吐出这两字,然后嚎啕大哭。
施馥蕾天生是个胆小命,从前哪怕是哭也只敢默默的流泪,可是这一回,她真的是感受到了什么叫肝肠寸断,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让她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窦越晴将施馥蕾抱在怀里,直至她哭不动了,才从怀里掏出手帕,拭干她的眼泪,说:“走吧!”
俩人上了马车,施馥蕾枕在窦越晴膝上。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她紧紧抓着窦越晴的袖子,目光无助而迷茫,生怕窦越晴会忽然消失了一般。
窦越晴脸微微笑了,她抚摸着施馥蕾脸庞,眼眸缠绵又浓情,她柔声道:“傻姑娘,放宽了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施馥蕾点点头,她这辈子有过很多幻想,她现在就盼着能跟窦越晴一起去一个地方,平凡的度过短暂的一生。
她笨拙的牵着窦越晴的手,眼里在流泪但脸上却勉强露出微笑来,她无比认真的说:“越晴,一个人只需要一双筷,一只碗,一张凳一张床,而我只想要一个你,仅此而已。”
窦越晴心口猛地颤了一下,似乎有些动容,过了会她才喃喃道:“真真是个大傻姑娘!”
从施馥蕾的角度,她看不到窦越晴脸上的表情,紧接着,她感觉到有水滴落在侧脸上,炽热又冰冷,是窦越晴的泪。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窦越晴哭。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也是最后一次!
马车摇着摇着让施馥蕾有了些困意,直至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依旧紧紧握着窦越晴的手。
她以为,紧抓不放就能一辈子在一起。
她就这么天真的,痴痴的以为!
施馥蕾是被冻醒的,醒来时身上紧盖着条毛毯,身边却空无一人,她连忙翻身而起,发现自己手边静静躺着封信笺。
她手指颤抖的拆开,心中涌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往南走,去昆明,爹娘我会替你照料好,窦越晴。”
施馥蕾顿时神色大变,有股从南极来的寒冷自她心底里冒出,冻得她浑身发麻,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一把掀开帘子便朝外面大喊:“窦越晴,窦越晴?你在哪里?”
驾车的人不是廋高高的魏风,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马夫。
施馥蕾顾不上矜持,一把抓住马夫的领口,急急的问:“窦越晴呢,你家贵妃主子呢?魏风呢?”
她咄咄逼问着马夫,马夫显然是被惊到了,手里的缰绳猛地一松,连马带车左右晃了好几波,施馥蕾被摇得跌坐在车面上,她虽是坐着的,但手里的劲却没松下。
马夫被拽得涨红了脸,他推开施馥蕾:“姑……姑娘,是有人重金聘我去送你离开这里。”
施馥蕾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眼眶瞬地红了:“去哪里?”
前一秒她的声音还苍白而无力,后一秒便又愤怒起来,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她要把我送去哪里?她凭什么,凭什么抛弃我,她怎么就可以那么狠心呢,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说到最后,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的质问自己。
马夫看着眼前这个像疯子一样的女人,心想着不知又是被哪个薄情郎玩弄了感情的,他心里虽觉得这个女人可怜,但又没有过分的同情,这些年走南往北,他见过太多了。
眼看着这个疯女人要推他下车了,马夫赶忙说:“昆明!”
听到这俩字,施馥蕾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的坐着,任由风吹散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秀发,她看着两旁此起彼伏的山峦,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就像窦越晴的心一样,到头来她终究是没抓住。
当马夫高喊再过两天就能到昆明时,施馥蕾眼泪悄然落下,滴在手背上,炽热的仿佛要在上面灼出个洞来。
永别了,洛阳。
永别了,窦越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