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馥蕾在昆明安了家,这里四季如春,着实是个好地方。
她给自己改了名,叫施想晴,刚想出这名时,施馥蕾心里还怯生生的想,要是窦越晴知道了,绝对会在她喜欢的枣泥糖糕里塞苦涩的中药,想着想着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施馥蕾鼻尖泛着酸楚,她觉得自己真傻,她这辈子怎么可能还会见到窦越晴呢?
平日里施馥蕾在附近的永安坊做女红贴补家用,因手艺好,总有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慕名前来找她做东西。
有时是手绢,有时是香囊,手工费从来都不菲。
靠着灯下辛勤做活,过了一年,施馥蕾终于在巷口建了两间房屋,还搭了花圃,里面种满了杂七杂八的花草。
房屋远看又矮又小,但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一开始倒也有张姨李姨前来说媒,施馥蕾总笑自己是心怀佛祖不理红尘的,连着几次都碰壁,喜欢说媒的人也知去她家是自找没趣,再之后便没人过来做媒了,施馥蕾也落了个耳根子清净。
入秋了,她赶紧给自己做了身秋衣,从选布料裁剪开始,然后一针一线细细绣着胸口的花纹,做到最后,她发现竟不知不觉做成了窦越晴喜欢的款式。
施馥蕾用手指摩挲着,然后默默抱着成衣睡了一晚上。
清晨施馥蕾醒的早,看着窗外天还暗着,便又闭上了眼。
她又做噩梦了,梦醒时身边空空荡荡的,没有步履匆匆喊她起身的碧秋,更没有温柔唤她乳名的窦越晴。
她爱的人,此刻与她相隔万水千山,连绵山路看不到尽头的地方,那金碧辉煌的皇城就如同一张蜘蛛网,将她爱的人紧紧锁在了里面。
可是她,她情愿跟窦越晴被一同锁在里面,两个人的报团取暖也好过一个人的苟延残喘。
是碧秋拿命换了她,是窦越晴救了她,将她送出了皇宫。
这两个除爹娘外对她最好的女人,一个死别一个生离。
施馥蕾看着昏暗的房里,陈旧的家具,不知被哪个调皮蛋戳了个洞的纸窗,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荒凉,她起身推开房门,外头已是鱼肚白了,深秋了,风吹在脸上透心的凉,远处传来几声农民成群结队去耕种的嬉闹声,好不自在。
她看了眼桌上篮子里堆放的针线,今天又是繁忙的一天,但只有忙了才有饭吃,才能不去想内心深处思念的人。
忽地施馥蕾心口一痛,心里一遍遍的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太阳落山了,施馥蕾安静地坐在小矮凳子纳鞋底,邻边家的沈姨乐呵呵的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包东西。
“小施啊,来来来吃糖糕,我家大虎子过几天要成亲了,讨的是西边隔两条地施家的姑娘,哈哈跟你还同姓呢!”沈姨喜笑颜开的说,那大嗓门啊简直是方圆几亩地都能听见。
沈姨家就一个儿子,乳名大虎子,是老来得子,长得虎头虎脑,沈家夫妇别提有多宝贝这根独苗苗。
施馥蕾捻了块糖糕咬了一口,沈姨一眼不眨的瞧着,布满细纹的眼睛亮闪闪的,急切问:“怎么样,沈姨手艺好不好?”
“好吃好吃,还是枣泥馅的呢!”
说着施馥蕾眼泪便淌了下来,可急坏了一旁的沈姨。
施馥蕾擦干眼泪,大概是因为枣泥太好吃了吧!
……
宣晟二年四月十八,皇贵太妃窦越晴薨,举国皆哀,后被追封敦淑皇太后,与先帝薛晋同葬皇陵。
宣晟二年六月初,施馥蕾于静安寺落发为尼遁入空门,从此远离红尘俗世,青灯古佛常伴一身。
宣晟五年四月十八,师太施馥蕾自缢身亡,享年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