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Merry Merry Christmas

作者:本渡楓保護協會
更新时间:2017-12-20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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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 Merry Christmas




Many waters cannot quench love, neither can the floods drown it: if a man would give all the substance of his house for love, it would utterly be contemned.

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

《雅歌8:7》


01


玛修通常在五点起床。

这习惯几乎铭刻在她身上。部分源于自身的勤勉,另一部分则为敦促藤丸立香而养成。这比她过往晨起时间早了近一小时,她最初也是费上好些日子适应,偶有睡迟的时候。而今,睁眼是一如往常的朦胧灯光,电子钟上的时间再没偏离过预期。她起身、盥洗,走上早晨微凉的走廊,遇上工作人员便打声招呼,最后进到立香房间。有时只需轻轻呼喊,立香便睁开眼;有时却得伸手去晃晃立香露在棉被外的肩膀,才能换得几声呢喃。立香醒时会先起身,揉几下初醒酸涩的眼睛,然后朝玛修露出无防备的笑:「早安,玛修。」

这个瞬间,才是玛修·基列莱特一天的开始。


只是今日,这样的流程出了差错。

玛修拿立香的备用钥匙开门,接着空荡的房间印入眼帘。

棉被整齐地堆在床尾,房里弥漫着一股香气。她怔了一阵子才走进里头,房中央的矮桌摆着碟炒蛋、法式吐司还有杯奶茶,后者约是香味的主要源头。玛修环顾四周,还走到角落的圣诞树往后探看,没见着有立香躲藏的迹象。她又看往那份早餐,在盘子下发现米色的便条纸,笔迹撩乱,写着:

「睡不大着所以去散个步,玛修没看到我也不用担心……好像不大可能,对不起。早餐是事前赔罪。虽然没有Emiya做的好吃,还是希望玛修能尝尝。」


她将便条折半放入口袋,用五秒钟去犹豫要先品尝自家前辈特意准备的早点,还是出去找不知在哪游荡的立香。注意到奶茶上袅袅热气升腾,她想着前辈应该还没走远,终于抽了几张面纸盖好食物,匆匆离开房间。



不出多时,玛修透过走廊上的窗子,看见立香孤零零待在外头。

冬季山区,清晨六点。天幕都尚未褪去夜色,正是一日最为寒冷时。

立香没披上外衣,只穿着迦勒底御主制服。

来不及为对方还记得围巾感到安慰,玛修就迈开步子跑了起来。跑出迦勒底时,刺骨寒风一股脑灌进肺部,她咳了几声,脚步未停。

立香双手抱膝,定定坐在一处崖边,远看就是块岩石。皮鞋在雪地上踏出啪哒啪哒的跫音都能惊扰到她。

玛修走近兀自沉思的立香,解下自己的大衣,披到穿着单薄衣裳的少女身上。

立香从梦中惊醒般,回头与玛修四目相对。她初时面带微笑,却在看清玛修身上只余无袖连衣裙后变了脸色,无比焦急:「玛修,妳这样会感冒的,我没关系妳先把衣服……」

「请恕我拒绝。」玛修环抱双臂,脸已冻得苍白,可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前辈待在这里很久了,再不多添点衣服才容易生病。」

立香的面颊已浮现某种病态的嫣红。正常应该不由分说将其带回室内,但她不知为何,难以将想法付诸行动。幸而沉默未在二人间漂浮太久,便被风与玛修的哆嗦带走。


立香当即起身,撑开大衣一把将玛修圈进衣物保护范围,还担心自己手心温度过低,小心翼翼没碰着后辈裸露的右肩。

「前、前辈?我真的没问题,前辈只要照顾自己就好。」

「妳脸都发白了!等等,还有围巾……」没理会玛修的推拒,立香将围巾一头绕过玛修后颈,给两人都围上。围巾不长。她们离得很近,立香却浑然不觉,双唇靠在玛修耳侧,继续道:「好点了吗,玛修?」

「……是,非常感谢。」立香开口时呼出不少白气,尽数抚上玛修侧脸。碍于她俩间距离被牢牢固定,玛修装作取暖,将大半张脸埋进裹着脖颈的那团毛线,以便藏起赧意。如此,正面对话变得困难,她只得用余光观察立香的神情。

或许是因与她交谈,立香一扫独坐于雪地时的怅然,面色温和。

玛修并未因此安心。


02


黎明造访的时机正好,它留住立香正准备离去的脚步。


玛修与立香并肩望向从云海中跃出的朝阳。浅金色光线沿着云朵攀上她们所在的山岭,驱散周身寒气。立香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将玛修环住,掌心贴于玛修上臂,非常暖和。玛修没有提醒也没有挣开,她窥探着立香被阳光模糊的笑脸,内心生出一个想法:前辈为何会在这里──如果现在不问,以后肯定会被敷衍过去。


立香并非不曾展现犹豫与迷惘,但极少突然爆发,且在她面前伪装的如是拙劣。又或许立香根本没有特别想隐瞒,否则有无数方法能在更恰当的时机独处思考,毕竟没什么比偷着感伤更容易的事,只需要锁上房门或躲到浴室打开莲蓬头,连哭声和泪水都能藏住。玛修想了许久,将迟疑抛到脑后,伸手揪住立香的衣襬,微微仰头。


「前辈,」立香顺着她的呼喊转头,复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这回仍是同样近的距离,而玛修没再回避。她望着立香,接着说下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藤丸立香笑了,松口气似的。她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然后她又笑起来,反问:「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玛修?」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想应该是圣诞节。」

「对,圣诞节。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在时间神殿里。」

「……!前辈,想到了医生的事吗……?」

罗马尼·阿基曼。罗曼医生。脑海里浮现这个名字时,玛修也忍不住感到失落──那是在Grand Order这趟短暂旅程结束时,唯一一名未归还者。若因思及罗曼而失眠,绝非难以想象之事。

「嗯……一半一半吧。和玛修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立香倒是显得比过往豁达得多,难在她脸上找到除怀念外的情绪。她拍拍玛修的手臂作为安慰,没在这话题上停留过久:「去时间神殿前我睡得不好,在深夜醒过一次。我那时去厨房泡热牛奶,然后碰见了医生。」


03


罗马尼坐在角落,立香冲完牛奶站在厨房门口喝上都老半天了,才发现他顶着两圈熊猫眼发呆。手上剩半杯牛奶,她已经有点困,但还是觉得该打个招呼,便走到罗曼对面,「啪」一声放下马克杯。

夜里平日再小的声音都大得像雷,罗曼吓得差些从椅子上摔倒,好不容易缓过劲注意到立香时显得有些诧异,可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他一如既往,不知该形容为温柔还是软弱的笑:「……是立香啊。睡不着吗?有什么事都欢迎和我谈谈,不过时间有限。马上就要前往所罗门的宫殿,妳还是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和体力才行。」


「所以我来厨房喝牛奶。」立香敲敲杯缘,示意罗曼看向她用以助眠的饮品。随着她自己亦将视线放到桌面,才注意到罗曼面前放着个杯子。饭厅没开灯,看不清杯中物,但她闻到了咖啡的香气:「医生呢,为什么大半夜喝咖啡?」

这问题回头想想过分尖锐,当时就惹得罗曼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

「哎呀,熬夜对身体实在不好……立香没事就快睡吧,明天要精神很差玛修该担心妳了。」

「我才不想被凌晨两点喝咖啡的人说教。」


立香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原来只打招呼的打算被她扔进垃圾桶。她本不是藏得住话的,正困倦时更顾不上修饰言词,便直白地问到:「医生在紧张?」

罗曼哈哈几声,没有否认:「这是自然。明天就是这一年旅途的终点。成功或失败,都是一个阶段的结束。立香不也因为这样才失眠吗?」

「我失眠后是想办法让自己睡着,而不是让自己更难睡。」

「……玛修那孩子先不提,妳是愈来愈恐怖了。」虽然穷追猛打的确是妳的优点。罗曼几分无奈地说着,抬手摸上后颈。这是他尴尬时的习惯动作:「没必要担心。妳看,到了这一步,不是很让人感慨吗?『终于到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结果如何』。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就会特别想回顾往事。就是说,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回味在迦勒底度过的日子,而回忆过程恰巧需要时间罢了。虽然紧张、害怕也是部分原因……不是主要的,真的。」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立香托腮,看来不以为然,但难得没打击罗曼的感性:「不过,医生偶尔会说些有意思的话呢。」

「『偶尔』这个词会不会太过分了?」罗曼苦笑,可明白立香只是调侃,没多作纠缠嬉闹,「接着来谈妳吧,保持御主的心理健康是我的义务……立香,妳担心明天的结果吗?」

「光是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我就用尽全力了,没办法担心结果。要说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失眠……」立香停顿几秒,「我不知道。她总是信任我,因此我从来没有确认过。医生,你认为我能够好好支撑玛修吗?」

罗曼彷佛未曾想过立香会为此困惑,表现得十分惊奇。他沉吟一会儿,伸手拿起被放置许久的咖啡杯,盯着里头的液体,却只是看着,好像正藉自己的倒影来确认什么。


「她认为妳能支撑她,这样就很足够。若是妳想问我,我会说:我相信妳们。」

这回答暧昧不清,然而立香早有预料,并不恼怒或失望。罗曼说话向来保守,有种近乎悲观的畏缩,能有这样的回复理应知足。搁往常,她会说声「谢谢」,而后揣着那份信任往前冲,但约莫是深夜谈心的氛围使然,立香鬼使神差补充道:「我不是问明天,而是再往后。」

连有无明日都未可知,就开始畅想未来。在关乎存亡的战役前,显得幼稚且不理性,藤丸立香却整夜思考这些细碎琐事,辗转反侧。

罗曼这回想了很久,像未曾想象过跨越末日时的景色。

「说着『没有余力关注结果』,其实考虑到更远的事了啊……」这种讨论大概会变成毫无建设性的妄想,但不坏。罗曼忽然发自内心笑出声,语调亦不似先前凝重:「不过,为什么考虑这个,妳有什么打算?」

「如果还能回来就告白。」

「原来如此……什么!?好,再来一次。妳说什么!?」*

「我就知道会这样,」将心里话说出口总是让人放松,立香语调已不复先前正经,倒像与友人随兴闲聊:「医生觉得很奇怪吗?」

「这倒是不会。我是说,有点突然,对心脏不好。」这厢立香轻松下来,罗曼反而开始感到紧张,甚至埋怨自己开了这个话头:「……我想应该要确认一下,和玛修的寿命有关系吗?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才──」

「嗯,没办法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玛修·基列莱特的生命界限比一般人要短,为此感到愤怒、伤感都无法改变。意识到这件事之后,立香就开始思考,还能够做些什么呢?去考虑、去注视、去回忆,从日常的每个角落抽丝剥茧,想让后辈最后的日子不只没有遗憾,更要感到满足;然后愈是考虑,愈是注视,愈是回忆,就愈是矛盾,愈想靠近,愈厌恶分离。

「一直到最近,」立香轻笑:「变得老是想缩短以前觉得『这样就行了』的距离。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恋爱,就是不想止步不前。不过,我能确定无论如何,玛修是最特别的。」

罗曼张口,半晌才叹了口气:「这话可要一字不漏好好和玛修说啊。」

「……我知道。谢谢你,医生。」

立香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就这几秒时间,罗曼似乎调整好心情,用姑且算轻快的语调,与立香道了别。他们互道晚安,立香背过身去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后头,罗曼的临别赠礼──


04


谈话间,玛修已被立香领回对方的寝室。

室内已无外部凛冽寒风,立香早放开环住她肩头的手,两人共披那件外衣也被置于床头。她坐在藤丸立香的床榻上,静静听完立香从口中吐出的每个音节,目光定于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

「恋爱」与「告白」,如此词汇其实离她不是很远。她过去经常看的书里会出现,在遇见立香后,也时不时会浮现在脑海,像流星那样一晃而过,在她还没能理解这些东西的出没规律,也不知该不该伸手时就消失。她想自己大概并不是那么在意,自然也不会去想,有朝一日会从立香口中听见这些,还与她的名字有所关联。立香叙述时口吻云淡风轻,更使玛修不知做何反应。


她就僵坐在那儿,立香说完话亦保持沉默。玛修难得在自己前辈身边坐如针毡,时间流淌的速度都好似慢上许多。她几次像先前一般用余光悄悄去看立香的表情,次次都撞上橙红与朝阳同色的双目。


房里剩下电子钟滴答作响。玛修暗中默数,到第6次时,立香离开了床铺。

少了一边重量压迫,床垫自然抬起,连带玛修也总算仰起头来。

「然后啊,医生给了我一个告白建议。」

立香笑得瞇起眼,朝玛修伸出手,是再明确不过的邀请。玛修迟疑许久才犹犹豫豫伸手。立香没有催促,而玛修的手被她捉住时,她也不像往日那般紧握,力道使得谨慎小心。带着玛修向前几步,到房里装饰的圣诞树旁。

「……前辈?」

这棵树玛修在找不着立香时便检查过,没看出什么特殊,树下也空无一物。

她摸不清立香的打算,只得出声询问。立香没说话,伸手指指树顶。

通常挂着星星饰物的树顶上头,被一圈槲寄生取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那确实是真的植物,上头缀着一颗鲜红的果实。*

「我……」

立香同样望向树顶,玛修这回瞥去便没再被发觉,可只捕捉到立香唇角微弯的弧度。「跟医生说时很爽快,但拖了很长时间呢。」

知道玛修还有时间,立香就开始反省──当时就告白的话,会不会太对不起玛修了。她说着回过头来,直直注视玛修的双眼。

「我还是没什么进展,只是想再前进一步。如果玛修不接受也没关系。」

不像书本里一样酸涩甜蜜,也不大懂恋人该做些什么。

「达文西酱说玛修现在很健康时,我想过是不是先前只是太急躁,不想妳离开呢。可是到了现在,我还是能说:『玛修是最特别的』,还是想更靠近妳。」

立香放开玛修的手,后退了一步,站到那圈槲寄生下。

不同于长于日本,知识面又挺偏的立香要藉由旁人介绍才清楚这习俗,玛修是明白站到这株植物底下是怎样暗示的。她虚握几下右手,原来有着立香温度的掌心只捉到漂浮的冷空气。

「……自己先站过去,前辈太狡猾了。」

「既然是我告白的,选择权就一直在玛修手上嘛。」

立香笑了笑,又一次伸出手。

玛修上前摘下槲寄生的果实。





*这句台词罗马尼在第六章《神圣圆桌领域》时讲过。

*圣诞节期间,同时站在槲寄生底下的人要接吻,接吻后要摘下一颗槲寄生的果实。

据说在槲寄生下亲吻的恋人能够受到祝福。


本文还用了一些终章时的梗,不过大概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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