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采来的花吗。小钻。”
帕帕拉恰背着手,微笑着询问横倚在胚石裂口上的那位宝石人,对方轻把肩上透明的长发丝拨下来,回过了头,变幻莫测的色彩在她圆润的眼珠里荡漾。
“是的。前辈。”
钻石弯起眉眼笑了。
——又是春季。钻石属最小的孩子,踏进了她出生后的第六十个年头。
当年黄钻石犯的错误被及时地修正。老师把休眠室挂起布帘,用暗不见光的环境压制了胚石的活动,没有用凿刀,没有带水母,而是用他自己的双手感受内含物的流动,把钻石残留的双脚,从黑聚晶中强行切割了出来。
经过老师几个月的细致雕刻,黄钻石终于等来了他的同属妹妹,钻石,她在还没拥有口舌之前就已懂得念读这个名字。她穿夏季连身裙裤,洁白上衣,蝴蝶领结,大方得体地站在老师身侧。她年轻,并且漂亮,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不抱手足偏爱都能被她的外貌征服,美丽到,可能把月人的箭矢插到她身上都能成就一幅出色的画,可她温柔,爱笑,如果因自己的光芒而害了谁,也是无心之失,如果无意间散发了某种轻盈的侵略性,也是因为创世者的善意——老师希望他的孩子们睡在美的神明怀里时能绝对平等,为此他仔细梳理了钻石头上的那丛透明荆棘,把它切成柔顺发丝,披落在肩上,但在黄钻石看来,这种唯美的转换却无损刻入妹妹骨头里的叛逆与狂野,这是他的直觉,而身为一个身负幸运之意却时常带来厄运的宝石来说,他又希望自己的直觉和这倒转的讽刺一样,永远偏离靶心。
黑色胚石的微生物,在钻石被分割出去后彻底陷入了沉寂,不管如何呼唤,金刚老师都不曾在上头感受流动反应,仿佛石如其形,真沦为海边一块不起眼的礁石,只有海水经年累月的洗刷才能为它无知无觉的躯体带来一点改变。
金刚老师并非没考虑过放弃这块胚石,或许会直接切割,把它当作修补工具,武器材料,诸如此类的用途,黄钻石亦持观望态度,他常兼职医生,明白微生物这么消声觅迹,按理来说也只有死亡能解释——也不排除,这块胚石的微生物本来就只够一个宝石人使用,钻石的出生就代表了原本有机会发育的黑钻石遭遇了灭顶之灾。他这么说。
但这些声音,都被钻石坚决地否定了。
——于是这几十年,照顾这块带着裂口的胚石的任务,就落在了钻石的肩上。
钻石把手上捻起的那株花摆回胚石内,和其他花一同以紫色束带松垮地圈了起来,冲帕帕说:“我还以为你在巡逻呢。”
“黄钻石和金红石去了。机会难得,就让我偷懒一下吧。”
帕帕扫了一眼花的品种,笑着说:“会给石头献花,很像钻石属会做的事;可是选这些花,却又太不钻石属了。”
“这些花有什么问题吗?”
“那都些代表了晦气含义的花儿,不太合适你们,你看,比如这朵——”帕帕拉恰伸长手指,勾起一朵伞序柔软的黄色花朵,把它别在自己的胸袋上,“——蒲公英花,寓意着别离。不过却很衬我呢。”
钻石在胚石上支起腮,眼里满是好奇:“原来花也有这么多含义啊。”
“上古生物爱把世上万物赋予莫须有的意义,这是滥情的证明。”
帕帕拉恰是个智者,却有坏习惯,喜欢把话说得玄而又玄,金红石常打断她,让她别用恋爱小说的台词祸害少石,可钻石却爱听,有时也拉同级生辰砂一起听,说不定是当初亚历山大在她耳边念过不少《夏虫怎能爱上冰》、《暗恋石头是种什么样的体验》的缘故吧。
帕帕把一朵雏菊插入钻石的鬓发间,又问:“卡邦纳多今天对你说话了吗。”
“没有呢。”
钻石并拢自己修长洁白的双腿,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半只头探进了幽深的裂口,言语满是柔和的自信:
“可它只是睡着了。”
帕帕眯起眼:“要是知道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你也继续等?”
“难道前辈不会吗?”——毕竟不老不死一族,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看来你很爱它呢。”
钻石疑惑的把头探出来,她并非初次听到这字眼,却为这个字竟用在自己身上而惊异:“爱?”
“据说爱还有好几种含义呢——”帕帕抚上那块巨石,身体斜倚上去,雍容华丽的火色卷发像一丛金盏花在黑石上盛放,她把隔着手套的掌心滑过起伏的石面,如在抚摸森林里一头温顺的鹿:“如果金红石不会在两个沙漏时间里回来,我也许就能说完了,可是小钻,你想听吗?”
“想听。”钻石好奇地正坐在地上。
跟着帕帕拉恰以一个不长不短的古老故事开始了她的讲解。
她说,上古生物们会在月色郎亮的日子里聚宴欢歌,他们颂诗,喝酒,分享新采的橄榄和葡萄,用烤得金黄的馕饼包裹烤鱼肉食用,他们许是林间的精灵,或更具智力的人形水母,夏季披朴素的长袍,冬季也只用层鹿皮裹住他们精瘦的小腿。
空前盛大的花神节在春初在城市里举行,长年端坐于殿堂的圣像经船只运抵了主城,在午夜跟随士兵的步伐穿过大街小巷。饮宴就在这场巡游结束后开始。他们谈论爱欲。
“第一个人说爱是神的恩赐,是激发人们追求完美的动力;第二个人认为爱有天地之分,理想的那种是对长辈的爱慕和敬仰,并和对方相守到老;第三位则说爱像医术,是用来调和善恶,匡扶正义的力量。”
帕帕拉恰拖长腔调,数珍珠般把她读过的句子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第四位则说了个丑陋的童话,说任何生命起先都完美,像个有四只脚和四只手的球体,却遭蹩脚的神明动了刀子,将其劈成两半,他们终其一生,就是为了寻找自身缺失的另一半,一旦遇到,就疯狂抱在一起,不到死都不分开。”
“可是宝石人身上不会有缺的碎片呀,我觉得自己很完整啊。”
钻石无意把头偏向了胚石的裂口,她想起十岁前后,她曾在夜晚偷偷钻入大石,在里头睡觉,仿佛重返孕育了她的子宫。可身体长大后,就没法再这么做。
“你是这么理解的吗。”
“但前面两种我明白,这不是在说金刚老师吗,我和大家一样爱他,亦想如他般强大。”——不过爱和医用手术刀有什么关系,她就没兴趣想了。
“上古生物对永生满怀热望,热衷于留下身体或精神上的后代来抵抗死亡,盛行那种歌颂爱欲的思想也不奇怪。”
“可我们是不会死的。”钻石说。
“那就有无限时间来追求他们穷其所有都听不到的天籁了,但是慢着,我还没说完呢——”
帕帕拉恰弯下腰,把搁在那束意涵晦暗的花束拿起,放在大石上,拆出朵龙胆,对它动情细语:
“宴会尾声将近,有个发言者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皮相丑陋,头脑聪慧,他写过悲剧,也精通喜剧,他从未缺席,却似乎没人真正认识他,他说,他认为爱并不美,不是恩赐,理想,正义,更不会是一位神,爱很丑陋,却深知自身有多丑,多无知,别的事物有多美,有多好,这条鸿沟幽深可怖,爱无法与其达成任何和解,澎湃的渴望和恒久的悲苦烹煮着它的心,它将不知疲倦地追逐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直到永远。”
料不到的强风刮进了房间,吹散了那束七零八落的花,别在帕帕胸口的蒲公英碎成黄色棉絮,飞散在空气中。
“美丽的钻石属会认同这种说法吗。”
——如果有那么些东西让你认识到自己的缺陷,无知,不完美,引你焦虑,催你绝望,那些苦闷哀忧与钻石属何其不称却往你的生命排山倒海……如果你真遇到这么些东西,遇到这么个人的话。
“你就能认为自己是在爱了。”
紫色束带飘下来,遮住了钻石的视线,可在她回过神时,几声钟声却在耳边响起了。
“啊,时间刚刚好。”帕帕看向了窗栏外,一束金色光芒穿过了广阔的草地,原地待命的钟叫响到了第六下。
在远方,几重不详的黑色为蓝天破开了尖锐的裂口。
“在沉迷恋爱之前,你还有其他该做的事。”帕帕冲小钻眨眼:“你们的硬度可是宝石中最高的,为了守护大家,守护卡邦多纳,剑术的练习不能落下哦。”
钻石这才明白过来,她站起身,发现了天上的异像。
“巴拉斯钻石以前常说,要是不强,那就不是钻石属了,害黄钻石一度也把这话奉为名言,随身携带,批量派发。”
帕帕拉恰带着她牧神般笑容,跳上窗台,从身后取下佩剑,春风捧起她密如卷叶的红发,几乎把她修细的身躯淹没:
“不过,谁又规定了强韧的宝石一定得强呢,反过来说,脆弱的宝石难道就命定一无是处么?”
“永远不要给自己设下限制,钻石,我们是自由的,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哪怕是月亮上。只要有想做的事,就按你的心愿去实现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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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宝石也能活得灿烂,在身边的例子中,钻石想,可能指的就是安特库了,虽然四百岁、身为图书管理员的磷叶石前辈,及同年的辰砂也有许多值得称道的优点,但安特库是独自肩负整个冬季的战士,比起能在其他季节同舟共济的宝石,他始终是更特别的一位。
这百年中,胚石没有任何动静。年岁渐长,钻石也睡得比往常更早了,可她还是最年轻的,微生物颠倒冬夏的活力将贯穿她生命的前三百年,她在极冷的月份起床,一如往常来到休眠室,倚着胚石坐下,抚摸它逐渐光滑的内壁。
安特库有时也在。他会在冬季帮忙照料胚石,偶尔也陪钻石说话,或写日记,画画。冬季太漫长,诸如切冰扫雪,巡逻战斗的工作再怎么繁忙,也不能把它完全填满,除了学习医术,他还练习各种自娱自乐的技能来打发时间,有一次他挑了些废弃的木料,为每位宝石人雕了相应的娃娃,刻了名字,摆在他们的卧室里,当作当年从同伴处收到的干花和叶脉书签的回礼。
钻石便同他谈帕帕拉恰——那位睡得最早,睡相又差得总是把金红石砸碎的帕帕拉恰前辈,安特库抱怨道——在当年讨论过的几种爱欲观。
安特库听完,只还她个看月人似的眼神:“真搞不懂你们钻石属在想什么。”
“……辰砂也是这么说的。”
“附议。睡相好的孩子头脑总比一般的石清醒。”
安特库哼了一声,夹起日记本就走了,他还有些刚从野外采回来的硬块树脂要分类,而且去冬眠室巡逻的时间也到了。
钻石只好冲着胚石念叨:我到底是不是在爱你哦?
时间再过五十年。有另一位年轻宝石也在冬季无端醒了来,钻石在休眠室外就看到了他。
“啊,青金石?”
青金石冲她笑着道早安,一手撩开肩上的头发,问她能否在这坐下来。青金石有张聪明孩子特有的狡黠脸孔,当他暗蓝如海的眼珠盯住你,便给人种被看透灵魂的错觉。钻石答应了。
“我想向安特库求教劈浮冰的原理,就逼自己在晴天起床了。”青金石坦言。
青金石是透光性不甚良好的宝石,但意外地能在夜晚和冬季坚持许久,他把这毅力归功于体内优异的微生物,但钻石觉得,这更似纯粹的意志使然——青金石的求知欲,比起红绿柱石对时尚的偏执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被他与世无争的笑脸骗了,大概不会猜得到,他曾坚持了十年在半夜三更起床,陪同辰砂走遍岛屿每道大大小小的峡角,找寻尚未记录在案的植物,揣摩鸟蝶鱼虫生养生息的规律,即便是颗露珠,青金石也想从中窥到潮起潮落,触摸万象星辰。
钻石小时常借恋爱小说,和青金石多次打过照面,今年秋季组过队,镇守切之高原,青金石擅使镰刀,且是左右利手,他们合作得不错,如果像这么待在胚石前,更会习惯性地就爱情高谈阔论。
基于学者的广阔胸怀,青金石开放性地聆听了一切,他只提问题,却不作结论。
“我得出一个想法:对宝石来说,超越硬度的感情才是真爱。”钻石雄心勃勃地提出新观点。
“这么说,爱上同属就不算爱了。”
钻石为难地把贴在胚石壁的双手掏出来,嘟着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同属里也有韧度高低之分啊,只有紫双晶那种两位一体的宝石,才算得上是在硬度差异讨论之外的特殊情况。”
“哦,那就变成,紫双晶之间不存在爱了。”
“我倒觉得她们是在爱自己的影子,如果你让双晶说出彼此有何不同,估计得不到答案。”钻石用恋爱哲学家的口吻道,“这回你肯定反驳不了我了,爱可是只能存在于两个不同个体之间,必须以’缺失’,’分离’和’追逐’为前提——这可是帕帕前辈说的那个童话里的论点。”
“所以你认为紫双晶的关系是爱的巅峰,爱的完美体现,她们看似分开两人行动,但由始至终都是一人,不存在失落原有的那一半,于是便近乎完美还原了生命原初的理想形态?”
“唔。我也不是想这么说……哎,为什么每次你都会曲解我的话啊。”
“我不过是接你的话说下去,若这就陷入死胡同,只说明你考虑的情况还不充分。”青金石笑笑,对自己引产式的论辩风格颇为满意:“那么回到你最初的讲法。硬度差异越大说不定越能体现爱——那金刚老师跟辰砂之间会是爱情的最高形式吗?”
“嗯唔……我觉得宝石人对老师的爱没有帕帕前辈说的那种焦虑和痛苦,但我赞同能克服体质差异的感情是最棒的爱。”
“那你应该肯定不爱黄钻石了。好歹你们硬度韧度都是一样的。”
“是的呢。”钻石倒是毫不犹豫地接了上去,“但我像喜欢老师一样喜欢黄钻哥哥。”
“那身为最硬的钻石属,要是想爱谁,只能往上寻求更强的对象?”青金石轻拨了一下头发:“还是说,你愿意去把感情付给一个比自己脆弱百倍的宝石,比如辰砂,安特库,磷叶石前辈,甚至是我?”
钻石耳朵有点热:“等等,你这是在表白吗?”
“失礼了。我只是想把尽可能多的情况带入讨论里,避免最后出现失却公正的结论。”
“我倒是好奇起你会不会爱上什么东西。”钻石摇摇头,扬起一对粗眉毛盯他:“你以前和辰砂夜行,她有警告过你,若身碰毒液,被腐蚀的部分会被削掉,记录在那些碎片的记忆就随之失去,你却不在乎,说你随身携带纸张,得到新的思想会马上写下,还有记忆力好的辰砂在,你不怕丢失辛苦得来的研究结果,至于会忘了谁,哪怕忘了自己,那都不是问题——像你这么淡漠的宝石,你会理解什么是爱吗?”
“我的确不理解。钻石,要是理解了,为何我们还坐在这里讨论它?自知无知可是很大的美德呢。”青金石清澈深沉的嗓音像一条河,随着冬季寡冷的日光流过了房间。
“那我问你,你现在有没在爱的人?”钻石叉着腰说:“正面回答,不准逃。”
“——我不确定。”青金石托腮思考了一会:“但我目前有个想法,爱似乎是种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置于危险的状态。”
钻石眨眨眼。
“紫双晶能不戴手套触碰对方,这是安全,对金刚老师的感情使人满足,这是理想……但那都不是爱,那就说明,安全,理想,完满,这些美好都不能与爱划上等号,那爱又意味了什么,难道是阴暗的不安和危机前的颤栗么——硬度高的宝石,对更弱的那些而言,既是守护神,也是死神,如果你知道,有个人可以随意地伤害你,你却愿意把自己交到对方手上,随他宰割,即便他要把手击碎你的胸口,掠走你珍视的记忆,有甚时,你还巴不得他亲手弄碎你——这种近乎自杀的感情,也是爱吗。”
青金石沉陷在自己的讲述里,连发丝里的金星也随微生物的流动而活跃起来,他低下雕琢精巧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承接了窗外漏下的一点光,琥珀色的阴影浮上他的两颊,从鼻上那一点往后迅速退去,直到汹涌的波涛把他的头颅掳走,使人深信他已经整个没入了虚空的罗网,再也逃不出去。
“我们是不会死的。”
良久,钻石才指出这个错误:
“再说,身为最坚硬的钻石属听你说这话也挺难为情,我们可不想把你整碎,不然帕帕前辈和黄钻哥哥会很忙的。”
“当然不指你们。”蓝金发的宝石灿然一笑:“如果真要设定一个对象,我会选硬度七。”
“为什么。”
“七是个代表了轮回的数字,它连接起始和终点,是象征诞生的基数,是死亡的前夜。”
青金石只是笑,扶着膝盖站起来:
“上古生物以七为周期规划生活,周一到周五日日礼拜,周六祭祀,周日斋戒,他们说,亡灵将在故去后的第七日在尸体上徘徊,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才有机会转生——很神秘的数字,令人着迷不是么?”
硬度七——钻石倒吸一口气:“慢着,你喜欢的人,是说翡翠吗,还是血宝石,还是蔷薇石英?不会是黑水晶吧,真过分,你居然想对孩子下手!”
“我可没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呀。”青金石向来乐于同这位年轻的朋友打哑谜,“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个人,哪天等我死在他手上,你就知道凶手是谁了。”末了,他抬起手摸在胚石面上说:“卡邦纳多。明天见。”
“呀,你这花花公子。不要随便摸我的小黑钻。”钻石气呼呼。
青金石扬起一边眉毛,举起双手:“好的,前辈,这很不错,你已经对一个不知死活的石头产生占有欲了。”
“不许这么说。它只是在睡觉!”
“是是。”
青金石拿起立在门边的长刀走了出去,安特库刚好来喊他了。
钻石有点泄气地坐回原位,伸长双手,尽力把上半身以奇怪的姿态深入了石头的裂口内。
阴暗冰凉的石壁包围了她,晶体的呼吸如此绵密,天鹅绒般丰厚的潮气盖在了钻石的长发上,使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你再不快点醒的话,我也要把你丢下了哦。”
赌气似的,钻石把光滑手指轻敲在石壁上,能切割钻石的,就只有钻石,如果她用指甲给黑钻划出一条伤疤,沉睡于此的它会觉得痛吗。
“开玩笑的……你尽管睡到高兴为止吧,不管多久,姐姐都会等你,我会负起责任好好保护你。”
钻石闭起眼。
“所以,请你一定要到我身边来啊。”
——然后,就在二十年后的春季,她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