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古战场铺满了鲜花。”

那是我们一同念过的句子。我们想过这会成为现实吗？也许有。也许没有。时局是动荡的，从我们出生开始。或者说，如果不是因着这动荡的时局，我们根本就不应当存在。我们盼望过和平吗？也许盼望过吧，但更多的时候，我们无暇相信和平真的存在过。那梦一样的，蓝天，白云，青草，花瓣，和无限延伸的地平线。

所以，我大概有足够的例证认为，我已经不在我曾经在的那个世界里了。

我穿着我们假想过的白纱裙。我的手里是多年不曾谋面的诗集。阳光温和地洒下来。植物的气味弥漫。

——是的。这里有满坑满谷的百里香。

在我决定带走你的这个地方。现在，这里有满坑满谷的百里香。

那么，你该在什么地方出现了吧？我以为我会和你一起过来，然而你抛下我先走了。或者说，是我的失误，让你抛下我先走了。

出现吧。求你。我都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

我的头上多了顶帽子。贝雷帽。和我现在的衣装极不搭配。

但是。那么多年了，我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你在等着我啊。

Liko。

【第一章】

我们的故事始于那个冬夜。

准确的说，那是圣诞夜。虽然早已没人记得。

我们是两个再小不过的小孩子。各自家庭里容易被无视的那一个，即使是私自溜出门去也不会被大人发现。何况是战乱，生命早就托付给上天的年景。没人管得了这许多。

事后无论回忆多少次，我都得承认，我们的相遇很没有戏剧性。

那只是两个同龄的孩子普通的相遇罢了。

“嗯。叫我Kayo就可以。”

“那，也叫我Liko吧。”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彼此的真实姓名。姓名可能暴露太多东西，我们遇见不同的人时，总是给自己起不同的名字。即使我们是小孩子，也知道不能给家族带来麻烦。那伴随着太过严重的后果。

萍水相逢。适合这个时代的唯一交往方式。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没有明天，积累过多的牵绊只能导致苦难。所谓交流，不过是为了稍许填平彼此心中无尽的寂寞的空洞罢了。

我们都是那么想的。在最开始。在小孩子被大人一手教出的理性，还没有被感性侵蚀的时候。

约定不适合战乱。因此我们从未约定过什么，在口头上。但是我们隔三天见一次面，地点在古船场、斜篱与水泥管道中轮换。我从家里偷出一本本的小说和诗集。而对方则带的更多——跳动的烛火，烤面包，甚至是茶色的碎糖屑。它们倒扣在一只破旧的贝雷帽里，被我们轮流顶在头上。

我们只是小孩子而已。但我们从未怀疑过自己在那个年纪为什么能懂得那么多。同龄的孩子太少。大人从不在意。我们没有比较的对象，只有彼此。

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个冬天。因为一切在春天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