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营,德洛丽丝和苏月清在场地两侧的武器架上各自挑选交手时所需的武装。
“德洛丽丝。”她抚了下别在腰间的手枪,像曾经无数次对决前那样向对方报上自己的名字,对她而言苏月清和之前的任何一个对手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她用尽一切力量也要击败的对象。
“苏菁。”苏月清微微躬身回礼,尾音落在“菁”字上嘴角又勾起像微笑一般的弧度,这样的笑容竟像是三年来从未变过一般。她摸了一下腰间德洛丽丝送给她的短匕和配枪,它们虽不是最称手的,却是她最喜欢的。
她们不畏惧死亡但不会轻易放弃生的机会,她们同样地渴望胜利却又不会沉溺于失败带来的伤痛,直至这时她们才明白彼此吸引的缘由——她们本就是同样类型的存在。
两人从训练场两端缓缓向中央接近,德洛丽丝身上肌肉紧绷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出手,苏月清也绷紧了身子眼睛紧顶着德洛丽丝的举动做好防御的准备。
德洛丽丝突然向侧前方递了一步,一掌像苏月清的右侧劈去,苏月清是左撇子,身体右侧防御较弱,正合适作为进攻时的突破点。苏月清眼瞅着她左脚前迈的动作不慌不忙地侧了身子,她以右脚为支点身子转了半圈避开德洛丽丝的攻击,她接着抬手扣住德洛丽丝的手腕,左腿扬起向着她的胸骨处扫去。
德洛丽丝顺着她的动作身体后仰让开苏月清腿上踢过来的动作,她借着身体后仰时的重力扯着苏月清的手腕带着她的身子向前扑,抬腿一脚扫在苏月清的右腿膝弯处。苏月清失了平衡向前跌去,她随即松开扣着德洛丽丝手腕的手转而用肘部去撞击她的喉咙。
这是在格斗中很凶狠的一招,毕竟喉咙作为人身上最为脆弱的几个部位之一,用对了力气打对了地方极容易便可致人于死地。不过她的对手可是德洛丽丝,身为血狼第一人的她又怎么会被这样的小手段击败?
但这样的攻击到底还是给德洛丽丝带来了一点麻烦,她自是不能硬吃苏月清那一击,无奈之下她只好扯着苏月清训练服的袖子和她一起往地上跌去。
两人几乎同时摔在地上又同时各向一方滚开,她们分站在场地两侧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打量着对方,猜测着彼此下一步的动作,场面一时僵持住仿佛回到开始时的样子。
第一回合她们竟是打了个不分上下。
像是一场双人舞,你进我退,卡在节拍上,每一步都是恰到好处。
三年的日夜相对,上千次的交手与练习,彼此究竟有怎样的实力早已了然于胸。苏月清能够看似轻而易举地避开德洛丽丝看似老辣的起手攻击不过是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起手方式;德洛丽丝能够轻松应对苏月清那一记出其不意的肘击也不过是因为这是苏月清最常用的化险为夷的手段。
两人隔着圆形的训练场相互打量,甚至无需太深入的思考便可预料到对方下一步的招式,而回应也不过是自己下意识的举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又一次打到平手后苏月清气息已经开始不稳,她揉了揉方才被德洛丽丝一脚踢中泛了淤青的手腕伸直若是这样纠缠着打下去吃亏的必然是在体力上更弱的自己。
苏月清不甘心就这样输掉,她把手摸向腰间,暗暗地摸出了自己的短匕。她想要赢就必须要使出些不同寻常的手段来,哪怕这样的不同寻常是她所不习惯的也是如此。
苏月清善剑道,而对于同为刀类的短匕在使用上却是弱了许多,关于短匕的使用要领也更多的是进入血狼之后由德洛丽丝所授,因此德洛丽丝在这方面对她的防范也相对更低。
刀刃的锋芒反射着阳光在德洛丽丝面前一闪而过,德洛丽丝被反射的日光晃了下眼睛,身体比意识更先感受到危机的靠近,她后跃着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刀刃还是划破她领口的衣物在她颈侧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苏月清一击不得手便谨慎地收刀撤退,相隔不过几米的距离她看到阳光下德洛丽丝的伤口中渗出细小的血珠,血珠滑过她昨夜留下的痕迹,滑过她锁骨上的疤痕最终划入领口中不见。苏月清不知怎的就想起她们一次次并肩作战时的经历,想起昨夜掌中的柔软的躯体和德洛丽丝口中泄出的一声声细碎的呻吟。她脸上有点发烫,连带着头都有点发晕。
“怎么?难不成还晕血吗?”德洛丽丝拇指一蹭颈上的伤口把血迹抹去,手往腰间一探也把自己的短匕抄在了手上。
“这点血还不够呢。”她嘴上反击着手上的动作不停,挥着短匕又向德洛丽丝扑去,手枪子弹也在刚刚的时候上膛,苏月清想要突破自己一贯的节奏,她不想再有任何的疏漏被对方捉住。
“当心了。”说话间她已经冲到了德洛丽丝面前。
两把短匕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德洛丽丝没再说话,只是用愈发干净利落的动作作为对她的回应。
刀光交错,或是两刃相撞发出嗡鸣,或是血花随着刀锋的轨迹绽开。两人同为最顶尖的高手,自是不会被受困于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把短匕之下,一招一式无论进攻防御都是面对当前情况作出的最佳应对,即使偶尔挨上那样一下也不过是几经权衡之下做出的伤亡最小的选择。
贴身的肉搏使她们贴得足够近,近到苏月清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德洛丽丝的鼻息洒在自己脸上,德洛丽丝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苏月清在剧烈运动中身上不断上升的温度。这样的感觉像是曾经她们欢好中的每一个夜晚,不知是谁先靠近谁的身体,相吻、相拥、耳鬓厮磨,情话呢喃,留下的尽是绮丽的回忆。
拔枪,踢腿。两人从紧贴的状态中迅速分开,德洛丽丝右手手腕被踢中短匕脱手而出斜斜地扎入一旁的泥土地中,苏月清手中的刀柄被子弹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手中的短匕也落到了场地之外。苏月清有点庆幸,还好德洛丽丝这一枪是用左手开的,否则她这时恐怕就不是少了一把短匕那样简单了。
苏月清又一侧身躲开德洛丽丝打来的一发子弹,她抽出腰间的手枪,加紧脚步向着德洛丽丝靠近。手枪在更多的时候都更适用于中远距离的格斗,对于近距离地交锋反而不是那样方便,苏月清要抢的正是德洛丽丝在出手后到下一次瞄准前的这个时间差,在这一点上她对自己的速度有绝对的信心。
德洛丽丝的枪口调转终于瞄中了苏月清的下颌,而这时苏月清也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她对自己面前黑洞洞的枪口不闪不避,反倒是左手握枪托狠狠地向着德洛丽丝的胃部捣去。枪托砸在德洛丽丝的肋骨上,苏月清这一次看上去十成十的力道,德洛丽丝吃痛手上动作不稳枪口一偏子弹蹭着苏月清的下颌骨飞出去在她的耳根处又留下一道血痕。
她们用的Glock17一共十七发子弹,再这样高节奏的战斗中想要在子弹射击完毕后再更换弹夹继续作战很可能就是致命的漏洞,每一发子弹对她们而言都要珍惜地用在最恰当的地方。
不过苏月清看着德洛丽丝不断开枪的动作,丝毫没有感受到她对自己弹药的珍惜来,她的每一发子弹都落在苏月清身上,不求杀伤只为打断她进攻时的动作。即使苏月清穿了防弹衣这样的枪击对她而言也不过重击一般的感觉,但是被一次次在进攻的关键时刻被打断还是让她觉得极为难受。更何况防弹衣下她的躯体说到底也不是铜浇铁铸,硬生生地挨了那么多下她身上也是一阵阵地钝痛,连着挨着三四发子弹的那根肋骨恐怕又是断了。
“只要等到她子弹打完就好了。”尽管苏月清猜到德洛丽丝如此行为之后恐怕是有着更深的计谋,但是对于在日常格斗中就更多依赖于兵器的德洛丽丝而言如果能卸去她的武装苏月清无疑是多了几分获胜的机会。
“机会!”苏月清的倒数终于落在零上,德洛丽丝的子弹终于全部打空,苏月清再度向她靠近,她要一击钳制住对方,将枪口抵住德洛丽丝的下颌,她没有过借此取德洛丽丝性命的念头,她只想威胁着德洛丽丝认输然后顺利离开血狼而已。
德洛丽丝双手握住枪管,死抵着不让苏月清更进一步,仿佛是决斗进行到最后尽人事一般的挣扎。
“Game over.”苏月清心中大喜,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挑衅似的向德洛丽丝勾了勾唇角。
“Game over.”德洛丽丝重复她的话,眼底没有恐慌,反倒尽是笑意。
“不好!”苏月清太过了解德洛丽丝这种笑意中更为深层的意味,她心中警钟大作,也不管这一枪打出去究竟会不会致命手指飞快地扣下扳机。
可惜她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德洛丽丝双手交错用力,苏月清只感觉扳机被卡住无法动弹,再接着手中的枪支便已散成一堆零件。
传说中的瞬间拆枪,苏月清第一次知道德洛丽丝还暗藏着这样一手,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样应对。
舞步踏乱,这一轮德洛丽丝占了上风。
德洛丽丝挥掌下劈,企图一击将苏月清制住。苏月清见情景又转回肉搏的阶段也不再贪恋手中余下的手枪零件,她上身后仰,一个空翻把双腿往德洛丽丝颈上绞去,想借着这样的动作把对方扳倒在地上。
身为西方人的德洛丽丝骨架偏大在灵活度和柔韧性上远弱于苏月清,这是苏月清最后想到的唯一可以取胜的方式。
德洛丽丝见她双腿绞过来,劈掌的动作一变转而去抓苏月清的脚腕,但她手上的力道到底是比不过对方的双腿,她一下子被苏月清带倒压制在身下。
形势逆转,舞步的主导权瞬间换到了苏月清那边。
“月清。”德洛丽丝探出手指在苏月清扣在自己喉咙的手上来回摩挲,声音里隐隐约约地带了些暗示的意味。
“月清。”她又重复苏月清的名字,目光与苏月清对上,眸中竟是带了几分的水气。
楚楚可怜。这样的词语显然不是该用在德洛丽丝身上的,可是苏月清见着她这副的样子手上的力道控制不住地放软,指尖划过德洛丽丝的脖颈微微地有些发抖。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就是前一个夜晚,在不到二十个小时之前她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德洛丽丝颀长的颈,在她的身上轻吻撕咬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任凭她眸中泛着五期一遍又一遍唤着自己的名字求饶。
“你输了。”猝不及防的仿佛天地在一瞬间颠倒,她被德洛丽丝掀翻压在身下,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捡起落在地上的短匕抵住她的喉咙。
“你走神了。”德洛丽丝嘴角勾着暧昧的笑,眼中的楚楚可怜也早已褪了个干净。
苏月清深知自己中计,她抿着唇抗争似的挣扎了一下,喉咙上一阵刺痛,竟是被德洛丽丝用刀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来。伤并不重,甚至都没有怎样流血,但德洛丽丝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苏月清自己真的会动手。
“我,认输。”苏月清合上眼睛,终于吐出这句话来。
颈上的压迫消失,德洛丽丝站起来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失败者,却丝毫感受不到往常胜利后的喜悦。
双人舞舞毕,她终是逃不过将自己一切喜爱的、合拍的亲手扼杀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