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阳光,已经有了昏黄的意味,把林青和章澍的影子勾得窄窄长长。
走出体育馆好一会儿,章澍智商才上线,不好意思地想脱开林青的手,但没能成功挣脱。
“阿青,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体育馆的?而且你是怎么找到体育馆还就这么进来了的啊?”章澍简直一头雾水。
H大校园非常之大,她刚来的时候简直找不着北。体育馆门口有个固执的保安大叔,无关人员在平时都被禁止出入,更何况是暑假女篮集训的时候。
林青得意地望了章澍一眼,“因为我聪明又好看。”
章澍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本性难移。
“阿澍,”林青的嗓音又带上了一点诱惑的色彩,“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吗?”
章澍觉得这会儿的夕阳怎么那么烫,面上、脖子上都给烧得火辣辣,她缩着脑袋不说话,只是迈着小步子。
林青笑了笑,停下脚步,在大路正中央把章澍拽回来。
她偏过头去,贴在章澍耳边,嘴唇、气息近得几乎要吻上对方的脖颈。
她说,“真的,就只是这些吗?”
林青疯疯疯疯了这是大马路上啊虽然假期没什么人但也好歹是条大马路啊!章澍被逗得浑身一激灵,像贴上开水壶似的甩开脑袋,脸上的绯红更甚。
“你……你过来干嘛啊,昨天聊天的时候,你都没说起……”章澍的声音像蚊子叫,林青本想再逗逗这个傻子,考虑到兔子急了咬人的可能性,还是作罢。
她们仍旧牵着手,慢悠悠往前走。
“我来看我女朋友,要跟她相亲相爱一个暑假呢。”林青的尾音都是愉悦的。
“谁是你女朋友,还……还有八天就不是了。”章澍嘟囔着,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一……一个暑假?”
“嗯?算得这么清楚,看来boss不太满意啊,不能签约了吗?”林青若有若无地揉捏着手心里那只,运动后有点儿肿的爪子,没有理会章澍的疑问。
“难……难说。”汗如雨下。
“那就是说,我还得再加把劲呐。”
章澍看着林青一副全力以赴的模样,更怕了,重新拾起自己的问题,“你不能呆这么长时间啊,你要住哪里啊?我也没时间带你游山玩水啊……”她觉得林青大概是失心疯了,大好假期闲的没事干,非要到这么个郊区来,是郊游的吗?
“为什么不能待?我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林青笑得没脸没皮,“住你寝室,睡,你,床。”
“林青。”
“嗯?”
“你这个变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青对这个称呼,似乎十分满意。
刚才林青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慢,迟迟缓缓。章澍听到前两个字“睡,你”,理智链都要吓断掉了,还没想好要怎么骂,林青就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章澍开始反思自己大约二十二天前的决定了,林青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但变得更难以捉摸,更……肆无忌惮。打开这么一小条门缝儿,洪水就一下子涌进来,要想再关上这扇门呐,比登天还难。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牵着手,走在夕阳下。从体育馆到章澍宿舍的路很长,假期里的校园空空荡荡,偶尔有一只肥胖的鸟快速走过,蓝色的羽毛,滑稽的脚步。
H大的鸟懒到不喜欢飞,或者是胖到飞不动。它们常常从一棵树上走下来,过一个马路,走上另一棵树。
我曾许多次,许多次地幻想,能和你像这样,走在大学园的小道上。傍晚的风会有一点凉,我们牵着手,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章澍听见了她的心。
承认吧,你对林青啊,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爱没有道理可言,你的脑子多讨厌多讨厌,可你的心呐,照样屁颠儿屁颠儿地不要脸。
就算傍晚的风有一点凉,那也是七月的夏天。平日里会和小伙伴们一起骑车回去的章澍,在夕阳下走了这么些时候,又是刚下训练身子热,也终于大汗淋漓。
林青的额头只是一层薄薄的汗,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会出汗。那几年的没有空调的夏天,章澍总跟水里捞出来似的,林青则清清爽爽坐在她身边,偶尔也拿练习本给她扇扇风。
走进宿舍大楼,林青停住了脚步,让章澍等她一下。
她走到宿管阿姨的登记台前,说了什么话,章澍眼睁睁看着这个平时傲然独立的宿管阿姨,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不住点头,从登记台里侧拖出一直偌大的行李箱。
林青跟宿管阿姨点头称谢,推着箱子走向章澍,调侃道,“别发呆了,因为我好看。”
章澍把肚子里的疑问,一瞬间全都掐死了。万般不情愿,慢吞吞挪着脚步,把人往楼上带。在楼梯上走了两步,身后没了动静。
回头一看,林青站在楼梯口,无可奈何地望着她,“有点儿沉。”
是了,这么大一个箱子,看着就十分吃力,更何况是抬上楼。章澍斜了斜眼,叹了口气,“真麻烦。”脚步却很诚实,慢吞吞走下阶梯。
站在林青的行李箱边,小臂一使劲儿,却被箱子的重量带得往下一惯,铿然作响。章澍也颇有些尴尬了,毕竟方才走下台阶时,是那样一种不屑一顾的模样。完全仗着自己还算是个打球的,有点儿臂力,想装一波嘛。
她忘了,林青看起来瘦瘦高高没什么肉,但力气却反常的大。她们以前偶尔会玩玩扳手腕,章澍赢的次数寥寥可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章澍有所长进,那也大概是不相上下。
“合作互惠。”林青耸耸肩。
两个人你拉前头我推后头的,哼哧哼哧把这巨无霸连拖带推弄上了楼。
这让章澍不得不佩服之前把迷迷糊糊的自己扛上楼的肖阳,箱子好歹还有形状,人像水一样一滩,多难。
钥匙戳进锁孔里,还没转动,电光火石间,章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阿青你先站着别动啊,就搁门口站着,我叫你你再进来啊!”
说完就飞速拧开门把手,闪了进去,虚掩上寝室的门。
前阵子才从家里回来,这几天又刚开始训练,各种懒劲儿全上来了,屋里头看着就跟炸过一样,特别精彩。
章澍老是嘲笑林青不爱收拾东西,这回要是被她逮到,自己也有那么乱七八糟的时候,该多尴尬啊。
袜子袜子哎这么多袜子,T恤T恤塞哪儿塞塞塞……塞柜子里吧,哎妈柜子满的那塞塞塞盆子里好的……书架上怎么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啊,啊!失散已久的手帐本……
宿舍的门板薄得很,章澍在里头噼里啪啦这么大动静,林青在外面听得要笑出声来。
给三分钟差不多了吧,林青这样想。
章澍正抱着一只巨大的咸鱼公仔到处找地方窝,门口传来林青不大不小的声音。
“啊,你是,让我想想,肖阳对吧?我是阿澍的女……”
“林青!!”章澍快疯了。
“欸。”林青一声答应,推着她的手提箱子,开开心心撞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啪嗒一声,门关上了。
???
楼道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人。反应过来的章澍真是欲哭无泪,抱着咸鱼,懊丧地蹲在地上。
你看,关起门来骗吧?
她还是后怕得很,闷闷地说:“阿青,你怎么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林青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她垂着的脑袋,“怎么,是怕别人知道,还是舍不得那个叫肖阳的啊?”
见章澍还是窝着脑袋不说话,林青站起身,顺手一把从地上扯起了章澍。扳着她的脑袋,强行四目相对,“我有分寸。”
章澍被林青盯得不好意思起来,撇开视线,鼻腔里发音,“嗯。”
林青知道,章澍是两个都怕的。这里是章澍的学校,她还要在这里念两年的书才算完,不能有什么差池。
章澍又是个不太懂得说“不”的家伙,别人给她的好意,她都想要小心翼翼地收着,不知不觉越了界,又不知道该在哪里喊停。
林青承认,她也算是占了阿澍这点性格的便宜,但要是别人也打算来分一杯羹,得看有没有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