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筠说,世界上的所有偶然,其实都存在着一定的必然。
她说这话的时候,涂着深红色的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纤长的女士香烟,香烟未燃,韩瑜看见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独特的、难以剖析的笑容。
韩瑜觉得那看起来有一点儿……神秘?
秦筠说:“我与你相遇,事实上是必然的。”
韩瑜将安全带的插头拔出来,她将安全带拉下,轻声说:“胡说八道。”
这是个很无聊的话题,韩瑜并不想要探究。
但秦筠笑了。
韩瑜听见打火机清脆的啪嚓声,她没有看秦筠,她目光望向车窗外,那里有一间首饰店,橱窗窗台上摆着一条钻石项链。
韩瑜想起以前看的一部老电影,奥黛丽赫本的《蒂凡尼的早餐》。
她脑袋里闪过一个场景:女主角站在橱窗前,将脖子搁在项链上,好似美梦成真,真的戴上了那条项链。
秦筠抽着烟,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随口说道:“你喜欢吗?”
韩瑜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条项链长什么样子,但她转过头,她看着秦筠的眼睛,随即她飞快地低下头,轻声说:“喜欢,我喜欢。”
秦筠是个大方的人,她除了吝啬自己的感情,其余大都能够表现大方。
她送韩瑜回家,韩瑜脖子上便戴着那条项链。
秦筠说:“天气冷了,别感冒。”
韩瑜的手慢慢摩挲在脖子上的吊坠上,她垂下眼帘,低声说:“你说过了,我知道了。”
秦筠便笑:“那我走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上车,真的走了。
她从不留恋,她没有留恋的东西。
韩瑜知道。
她很多次回想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的秦筠与现在其实并无分别。
她记得秦筠那天穿一条白色的裙子,她坐在软皮椅子上,挑着眉毛说:“不,不。”
韩瑜听见她说了两个不字,然后听见秦筠又说:“我不要孩子。”
她的话听起来不假思索,带着肯定的决然。
那是一桩离婚案,韩瑜略略听同事提及,结婚五年劳燕分飞,女方分了几千万财产,却不要四岁的独生子。
“她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儿子。”
这很少见,许多女性——即便是性格强势的,也会要求她年幼孩子的抚养权。
但秦筠说不,她对于自己的孩子似乎毫无留恋,冷酷得不像是一个母亲。
韩瑜站在原地,秦筠早就已经走远了,可她依旧呆愣在原地。
冷风一下子吹来,将附近一片脆弱的黄叶吹翻起来,韩瑜伸手将那片叶子捉住。
那是片脆弱的枯叶,好似稍稍用指尖辗捻便会化成碎片。
韩瑜想起她看得电影来,女主角与儿子分离,痛不欲生。
可是秦筠是不一样的,她离婚之后,儿子和父亲去了北京,秦筠每个月去北京探视孩子——这是法院的硬性规定。
韩瑜不知道秦筠的感受,但她觉得倘若没有这层强加的枷锁,秦筠会觉得更加轻松。
她觉得秦筠冷漠又残忍。
她清楚地知道,秦筠对所有人都温柔大方,可对所有人,也都是残忍的。
可悲的是,她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