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

老语给我们班买的，厚厚的封面各不同的硬壳作文本，这会儿高高的堆在我手到下巴之间。我晃着晃着，帮忙从教室运到办公室。

情情在找我，走廊半路相遇。

“怎么拿这么多。我拿一半。”

“一趟刚刚好，比较贪心。”我一边退让着，“不用不用。”

她抿抿嘴唇。

我：“找我怎么啦？”

“要拿科学实验的东西。要用。”

“嗯……”我左右看看，没空腾出手，也不想放地上，“嗯……在我左边裤子口袋里。你拿一下。”抱着说着，我面朝墙，刚好把作文本往墙上一磕对齐。

她绕到我身后，用左手轻轻伸进我左边的裤子口袋。

感觉怪怪的。

然后她的指腹一勾，划过我的左大腿。触感。

我指尖一滑，大摞本子噗啦啦掉落一半。

那一瞬间，非常非常不合理，感觉到的是自己——我，我的，隔了一层布料也无限清晰的触感，那一划下的肌肤很滑。就好像她的指头只是制作了一个框，我忽略了她，首先反反复复跳出来的是凝固的画面画面，深深窥见的一面，彩色的爆发的呈现，然后她框出的形状如影随形，那个形状！那个形状！就像一个常识。我什么也没看见，那个形状印了下来，因为触感铺陈的满满当当的画面之外全是无，没有理由，当然就是那样，给我一支笔我就默出来。

要不是几斤本子砸在脚上，我已经跳起来了。

她也差点被吓一跳，问：“没事吧？”她的左手握成拳头僵硬还呆在那里，这没什么了。她的右手手掌扶上了我的后腰，张开的每一个手指头，都软软地按在我的脊柱的骨头和两边的窝窝里。

我要是葫芦娃小金刚，现在就要怒斥一句：“千万别碰我的腰！”

我腿软，清了清嗓子才不是用求饶的声调来解释——“痒……”

一起高效率地收拾残局。

某天

情情：“你冬天吃雪糕？”

我：“是啊。就是要冬天吃，才爽。”

情情：“以后，最好，别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不呀。我身体锻炼的很好。像喝冷水，会自己产热，冬天就不会冷啦。”

情情：“一天最多吃一个。”

我虽然不懂，还是答应：“好。”

……

下了晚自习，人都走光了。

于于：“小哥……我一直想说，你裤子上有血……白色的。很明显……应该是来月经了。第一次？”

我……“是……你，就不能，早点，告诉我？”

于于：“之前没看见啊。我又不是坐你后面……”

感恩父母演讲会

冬日暖阳。偌大的篮球场。铺天盖地的吼声：“爸爸妈妈我爱你们！”主讲的成年人一个个递话筒。你叫完了我叫。

“就像邪教一样。”我环顾四周，每个班级的椅子方阵几乎都是空的，同学们都涌向了主席台。

零星几个不为所动的人里，皮查翘着大佬腿，亮白的运动鞋横在膝盖上，手里新买的MP4连着小耳机，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他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和情情视线相遇。她坐在我身后，破冰而笑，“我也觉得，这太夸张了。”

“新瓶装旧酒，”我抬手遮阳，好看着她，“不如打酱油。”

她也是跷起二郎腿，两手拢在身子同一侧，认真倾听就很文雅的样子，坐在阳光里发问：“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去山区支教？到沙漠种树？为社会做一点微小的贡献。你呢？”

“我没有你那么高尚，只是，很羡慕陶渊明那种生活。家里都是老师，他们会要我读师范吧。”

“老师是个好职业，不过没什么成就感。”

“你，会在山区、沙漠，待一辈子吗？”

“当然不会，我想做的事还多得很。你还想做什么？”（你真正想做什么？）

她：“也许，以后，当一个歌手。”

我肯定是睁大双眼的。她小得意的样子，噙着笑容，摇头晃脑，有点娇俏。我不说话。她着急说：“不是开演唱会的那种。创作片头曲片尾曲，或者是在幕后制作唱片。”

还是第一次听她语速变快。

她又沉下来：“当做兴趣还可以。但是自己兴趣能变成工作，可遇不可求。或许梦想就是达不到的努力呢？”

“就是要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上一代人老死了之后再开始就浪费了时间，留下来的人会越来越好，是我们这样的，新的，我不管以前怎么说怎么管，法律都是要不断改的。”我自己丢了逻辑，语气激烈地，不知和谁争辩。

她的膝盖碰了我的膝盖。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很装B。休息一下搭棚子的手，一时看不见刺眼阳光下她的样子。

不好意思的时候，我就会转移。“其实，皮查，就一直想画画，家里不同意，买的颜料、笔，都是放在我家里的。但是上高中，无论如何都要去学美术的。他还会弹琴。当时候，你唱歌，我可以写词，他伴奏。”

情情，顺着我指过去看皮查。

恰好他从MP4前抬起头，惊，摘个耳机：“怎么？”

我劈头一句：“夸你多才多艺！”

我们三人，各式各样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