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大雨，一連下了好幾天。

雖然不是颱風天，但雨量累積到一定程度，還是停止上班上課了。

不過醫院不可能關門，只能稍微縮減門診時間，而我也終於連上午的門診都被取消了，改由別的心臟外科醫師負責。

真不知道這是誰的安排，彷彿要讓我成為季晴珊的專屬醫生似的。

今天上午，雨下得很大。

大到即使我站在病房門口，也沒有聽見病房內的騷動。

當然，病房裡的人也都沒有發現我就站在門口。

但正當我要走進病房的時候，一個護理師率先走近我，帶著一副「妳怎麼會來這？！」的表情問道，「杜醫師？上午不是要看診嗎？」

「門診時間配合『豪雨假』做了調整，所以我這兩天的門診都由其他醫師輪班了喔。」雖然我也想用「妳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的表情回答，但想想確實除了跟診的護理師之外，應該沒人會特意去記住每個醫師的門診時間。

在我耐心的說明之後，護理師仍然不打算結束話題的樣子。

不如說，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遮擋我的視線，試圖阻止我看向病床所在的位置。

「還有什麼事嗎？」我稍微用強硬一點的語氣說著。

「那、那個……」正當護理師支支吾吾的時候，我清楚的聽見，病房內傳來咳嗽的聲音。

「讓開。」我聽出那是季晴珊的咳嗽聲，雖然忍住了推開眼前這個擋在門口的護理師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提高音量，「給我讓開！」

季晴珊坐臥在病床上，平復著被咳嗽打亂的呼吸，而站在床邊的護理師似乎剛換好點滴袋，正準備離開。

「咳、咳，怎麼那麼大……聲？」

「妳先別說話。」我一邊協助季晴珊平復呼吸，一邊示意那兩位護理師留在這，「剛才季小姐是不是發病了？」

仔細想想，現在根本還不到更換點滴袋的時間。

「杜醫師，妳在說什麼？季小姐不是好好的嗎？」

「對、對啊，季小姐這幾週都沒有發病喔！」

「嗯？我只有問『剛才』吧？」正想繼續追問的時候，季晴珊拉了拉我的醫師袍，「嗯，我知道了，妳們先去忙吧。」

「是我拜託她們不要說的。」等到病房裡只剩我們兩個人，她才輕輕的說道。

雖然我感到生氣，想大聲的問她，「難道這幾週的『病情穩定』都只是妳為了讓我帶妳出去走走才營造出來的假象嗎？」

但我眼前的她，是一個已經出現心力衰竭症狀的病患，所以我只能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久久才擠出一句「為什麼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呢？」

「我只是不想讓妳擔心……」

她試圖解釋，說她最近的發病都很快就緩解了，因為不想讓我操多餘的心，才沒有再讓我知道。

然後，我們都陷入沉默。

「我知道，但我是醫生，為了醫好妳，我需要掌握妳的身體狀況。」

雖然花了點時間組織自己的語言，但我還是覺得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傳達過去。

我其實不想以醫生的身分跟她說話。

於是，我重新組織一次語言……

「我想醫好妳，因為我希望在那之後，我們兩個不再是『醫生』與『病人』的關係。」

雖然我不知道，不是醫病關係之後的我們，會是什麼關係，但我應該有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了。

因為，她對我說了聲「謝謝……」。

然後，輕輕的哭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