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开学后，入江等人也都回归了日常生活，暑假期间的经历带来的影响也逐渐归于平淡。高三的学生都要面临升学的问题，参加社团的也要开始淡出社团活动。麻将部当然也不例外，这天放学路上入江和美穗子就谈到了这点。

“就是说，风越下任的队长是吉留同学了？”

“是的，下月应该就会交接了。久保教练曾经考虑过华菜，不过最后还是觉得吉留同学比较合适。”

“也是，吉留同学性格沉稳冷静，的确是合适的人选。不过这次你参加全国大赛，教练也让华菜跟你一起去，看来是想培养她成为下届的Ace了。”

“嗯……”

美穗子突然有点失落。

入江微笑道：“舍不得吗？”

“毕竟是我待过三年的麻将部，教练、部里的大家也是长久以来一直相处的伙伴啊。”

“是啊，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我曾经问过久保教练，是不是尽快交接比较好。但教练只是瞪了我一眼，然后看上去很头疼地对我说‘我倒是想！’”

入江笑了出来，她自是深知美穗子在风越麻将部的威望。拖到现在才换新队长，久保教练怕已经是不得已了。

“你要理解教练啊。”

美穗子当然也明白这其中关键。

“嗯，接下来我会减少在麻将部出现的时间，希望到时能顺利交接。”

“风越麻将部接下来两年恐怕会比较辛苦。”

“可是我觉得华菜她们一定能坚持下去，渡过难关。”

“我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起了一阵风。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秋天啊。”

美穗子停下来，看着手心中的落叶。

“小时候看到刮风我就常在想，虽然风有方向，可是却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之后又会到哪里去，会经过哪些地方。”

“不知何时就刮起了风，也不知何时风就停了。”

“等到风停了后，也看不出它们曾经停留过的痕迹。”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有点……寂寞……”

入江望向别处，道：“如果久在的话，一定会从各方面详细论述，然后给你一个听起来非常科学又很有说服力的答案吧。”

美穗子笑了一下。

“我才知道入江同学原来不喜欢久的豆知识。”

“除了你，我看没人会真心欣赏……”

入江一贯的敏锐并未在此时发挥作用，她没有发现美穗子眼中的纠结犹豫。

到家进门前，入江叫住了美穗子。

“队长，我和华菜都觉得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今天还咳嗽了几次，最近这天气，注意别让自己生病了。”

“谢谢，我会注意的。”

美穗子笑着答应。

如果入江是医生，当场就会押着美穗子去医院，可惜她不是，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在门口等了许久不见美穗子出来时才察觉不对劲。

两人住得这么近，平时都是一起去学校，这天入江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美穗子出来。她心知不对，明知美穗子不擅使用电话，也只能打福路家的电话想问问情况，但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来接。

入江心中不安，犹豫了下，还是摸出福路夫人离开前交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福路家的门。一进门就大吃一惊，只见美穗子整个人倒在地上。

入江忙过去把美穗子扶起来，这才发现她脸上都是不正常的红晕，一摸额头，不出所料烧得烫手。人也没有意识，入江摇摇头，把美穗子扶到她房间的床上躺下。给美穗子敷上冷毛巾后，想了想，入江回到自己家去拿了备着的退烧药。

美穗子在浑身发热脑中模糊一片难受的情况下被人叫醒，好像听到有人说“队长，吃药了”，她也没力气睁开眼睛，吃了对方喂过来的药喝了水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等美穗子再次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人还是有些无力，但脑子清醒多了。

“醒了？”

“入、入江同学？”

美穗子醒来后测了一次体温，入江看了下体温计，再摸了摸她的额头，点点头。

“嗯，看来药起效了。”

“那个……入江同学？”

人一恢复，脑子就清楚了，美穗子很快想到关键的一点：为什么入江出现在她家？

入江看着满脸疑惑的美穗子道：“我借用你家厨房煮了粥，你吃一点吧。”

“嗯……嗯，好……谢谢。”

入江端来了粥，扶美穗子坐起来。

“小心烫，慢点吃。”

“嗯……”

美穗子闻着粥的香气，对着汤匙吹了吹，慢慢地把粥送入口中。入江只在粥里加了点麻油和盐，但美穗子一口下去就停不下来了。

在美穗子吃粥的时候，入江悠悠地道：“还好阿姨在走之前给了我你家钥匙。”

“咦……妈妈？”

“是啊，她说你很会照顾别人，却不大会照顾自己，我本来还不相信……”

美穗子十分不好意思。

“对不起，给入江同学添麻烦了。”

“我也被队长照顾过嘛，好了，先吃粥吧。”

“嗯。”

美穗子吃完粥后觉得通体舒畅，有点满足地叹了口气。

入江收拾好后，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陪美穗子聊天。

“队长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想把麻将部一些注意事项都整理下来交给吉留同学……”

“所以你熬夜了？”

美穗子小声道：“对不起……”

入江看着美穗子笑：“从刚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样。”

“说起来命运真是奇妙啊，我能在高三的时候认识队长，还有那么多朋友。”

“从这点来看，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美穗子笑道：“我也很庆幸能够认识入江同学。”

入江低垂了眼帘，淡淡道：“可是我给你和久……还有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啊。要不是因为入江家，大家也不会被堵在会场一天了。”

“那也不能怪入江同学啊，而且，”美穗子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握住了入江的手，“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愿想象没有和入江同学相遇的那个世界。”

入江回握着美穗子的手。

“我也是，对我来说你……和久，还有大家，都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将来不管我到了哪里，都会永远记得你……们这些好朋友。”

美穗子微微歪着头笑道：“可是之前入江同学去东京时都不给我写信。”

入江有点尴尬，只能赔笑道：“抱歉抱歉，当时实在有些忙。”

她不动神色地抽出手，让美穗子平躺回去。

“队长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不用这么麻烦，而且今天为了我入江同学都没去学校吧。”

“我已经请过假了，华菜那边也通知了，她们本来想要今天放学就来看你，不过被我劝住了，打算过两天等你有精神了再过来。”

入江站起来。

“当然本来应该叫久过来才是最合适的，不过考虑清澄离这里的路程，她赶到你家实在也不方便。”

“不、不用了。”美穗子下意识道，“久也很忙的，别麻烦她……”

等到晚饭后，入江再喂美穗子吃了一次药，让她测了体温后才让她睡下。

“还好体温下降了，要是没有改善，就算强迫，我也要送你去医院。”

“好夸张……”

“睡吧，明天见。如果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你那个体质应该进入平安周期了吧。”

入江替美穗子掖了掖被角。

“晚安，队长。”

美穗子看着入江，轻声回道。

“晚安，入江同学。”

入江回家收拾好后，临睡前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一沓信。

全都是她在东京和鹿儿岛时写完往自己家寄的。

她盯着那些信，苦笑了一下，关上了抽屉。

美穗子这一病在家躺了三天才有所好转，周末久还有风越麻将部的几个学妹都来看她。周末是美穗子的生日，华菜等人本来是要给美穗子庆祝一番，但她刚病了一场，生日会只能之后再补办了。福路夫妇也从外地写信祝女儿生日快乐，之前和女儿的联系中知道女儿手机坏了，这次又寄来一支新的非智能手机做生日礼物。

大家见了面对美穗子就是一番嘘寒问暖，久很自责这几天都不能陪在女友身边，但也怪美穗子生病竟瞒着自己。美穗子一番软语道歉，久自然是生不出气了。

华菜等人和美穗子说了些这几天部里的情况，提到久保也有话让她们带时支支吾吾的，美穗子倒是听明白了，心知久保定然又发脾气。但她与久保相处三年，早知这位教练实是面恶心善，嘴上对华菜等人发脾气，心里其实也是关心她的。

晚上众人告辞出门，正好看到从外面回家的入江。华菜等人和入江打过招呼后就走了，久笑着道：“送我去车站吧。”

入江一脸嫌弃：“你是小孩子吗？还要我送。”

话虽如此，她还是把准备开门的钥匙收了起来。

久向美穗子挥手。

“那美穗子，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嗯，你们路上小心。”

她们从美穗子家门口离开时已经超过7点，路灯早已亮起。

“今天天上没星星啊。”久语气中很是惋惜。

“你喜欢看星？”

“很奇怪吗？我小时候还为了向流星许愿，半夜悄悄爬起来。”

“结果？”

“我记错了日子，还把自己弄感冒了，被我妈骂了一顿。”

见入江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久很意外：“你没有想过向流星许愿吗？真是无趣的人啊。”

“虽然我能理解这样的心情，不过我自己的确是从没有过把愿望寄托于迷信上的情况。”

“说得也是，”久悻悻地道，“大小姐怎么会需要向流星许愿。”

“我回去了。”

“太无情了！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柔弱少女扔在这四下无人的荒野！”

“你柔不柔弱另说，这一路上还开着的商店不少，怎么能说是四下无人？”

久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之前谢谢你照顾美穗子了。”

“没什么，本来是想打电话给你的，不过你那时候也不方便过来吧。”

“嗯，如果我当时就知道，一定是没有心思做其他任何事了。”

“你对队长真上心啊。”

“因为美穗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样啊。”

“听说你年后就要出国了？”

“是啊，队长跟你说的吧。”

“本来想说真让人意外，不过倒是符合你总是出人意料的风格。”

“……我觉得我平时还是很循规蹈矩的。”

“……到那里记得和我们多联系。”

两人走到了车站。

“到了，那我回去了。”

“辛苦你了。”

入江正要转身，久喊道：“白野。”

入江疑惑地回头。

久犹豫道：“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吧？”

入江望着久，突然笑了。

“嗯，当然是啊。”

吉留正式接任风越麻将部的Captain当天，包括吉留自己，部里成员都舍不得美穗子离去，大部分人都眼眶发红，有几个人还哭了出来。美穗子也舍不得待了三年的麻将部，心中很是伤感。众人都无心练习，但久保今天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呵斥她们。

Captain交接的这天放学后，华菜等人都赶往美穗子家为美穗子补过生日。本来美穗子并不愿再麻烦大家，但华菜坚持，说想留个纪念。久也在一旁劝道就当同时庆祝吉留同学成为Captain，美穗子这才同意。

在美穗子家中的庆祝，成了久、美穗子、入江心中关于三人关系的最后一个温馨的回忆。

当晚庆祝的人中除了久以外，全都是风越麻将部的，本来久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庆祝生日到底是件喜事，且华菜等人对久已无芥蒂，在场气氛倒很是融洽。

众人祝贺了吉留成为新一任Captain，又祝美穗子生日快乐。

“Captain生日快乐喵！”

“现在的Captain是吉留同学啊，华菜。”

“啊……那福路学姐生日快乐！”

然后她对吉留吐了吐舌道：“抱歉未春。”

吉留摇摇头，笑着说：“我也不习惯改口啊。”

美穗子道：“接下来风越麻将部就交给吉留同学了，加油哦。”

“一定不会让Cap……学姐失望的！”

久送了美穗子一个水晶球，美穗子笑着接过。

轮到入江，却见她递过去一盒美瞳。

在场众人俱各不解。

久很快领会入江的意思，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这样可以让美穗子以后在公开场合不用闭着右眼。”

入江只是微笑。

美穗子看着手里的盒子，若有所思。

快散了的时候，久对美穗子道：“一会儿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吧。”

美穗子未及回答，华菜意外道：“不早了，你还要带福路学姐去哪里啊？”

久答道：“放心，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很快就会把你们福路学姐送回来的。”

众人随即明白久多半准备了什么浪漫告白。

美穗子的这几个学妹对久虽然已无偏见，此时却想为难一下她。

文堂在华菜的示意下对美穗子说：“接下来福路学姐要忙升学了，也不会有什么时间到麻将部来，今天我们还想和学姐多相处一会儿。”

久明白她们的真意，啼笑皆非，转念一想，笑眯眯地道：“那么就让白野来选择吧。”

入江当场拒绝：“别拉我下水，再说这事儿你不该问我吧。”

“不是要你来决定啦，是让你做出选择，由老天来决定。”

“什么意思？”

久脸上神秘莫测，对美穗子道：“美穗子，借你家厨房一用。”

美穗子也不解其意，只能道：“嗯……好。”

于是久拎起随身携带的包，进厨房捣鼓了一会儿，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托盘出来了。

久放下托盘道：“前段时间雾岛神宫的神代同学寄了她们自酿的酒给我，我还没品尝过，据说这酒很醇厚哦。”

入江愕然：“你带酒过来……等等你和小莳怎么联系上的？”

“经过那件事后大家自然熟悉了嘛。”

“好吧，那你想让我怎么选择？”

久打开盖子，里面有三杯透明液体。

“这三杯酒中只有一杯是酒，另外两杯是白开水，你可以任意选择一杯，一旦选中了就要喝下去哦。如果你选到了酒，那么美穗子我就带走了。”

入江无可奈何，但总觉得不对劲，她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没闻到酒香！

她虽然没喝过酒，但是在神社也待过一段时间，曾经看着巫女们开封酒坛，那时当真是满室飘香。

这三杯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向前微微靠近，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本来这个距离一般是闻不到的，但她吃过苦头，对这种液体的味道实在是刻骨铭心。

入江心中顿时雪亮。

久怕是只想开个玩笑，但岂料这世上很多事都存在个阴差阳错。

入江暗暗苦笑。

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久。

而且她也实在不想面对接下去自己注定会有的天人交战。

入江不再迟疑，选中了一杯。

她知道，这一杯喝下去，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罢了罢了，年轻的时候出出丑也不会怎么样。

何况按这杯的量来看，恐怕也不会让她喝完了还有精力作妖。

她一饮而尽。

众人惊愕地看着放下杯子的入江满脸通红，眼神迷茫，随即头一歪，竟然睡过去了。

其中久最为震惊，她霍地站起。

“这怎么可能？！”

因为入江突然醉倒，美穗子要留下来照顾她，所以自然无法跟着久出去了。

几个人合力把入江半拖半扶到客房里，又把客厅收拾了下，就一起告辞了。

路上华菜看看久复杂的脸色，叹了口气劝道：“好啦，以后再找机会吧。不过你要是不出什么馊主意让入江学姐选，她也不会倒霉地选到酒了。”

“不，不是的，华菜。”久回过神后语无伦次，“我……不对，是神代同学她……她其实就没寄酒给我啊！”

“啊？！”

众人惊讶万分。

久定了定神，深呼吸了几下。

“神代同学她们的确酿了酒，但她说这次酒已经埋到地下，两年后味道才会更醇厚。而且她知道白野反对未成年喝酒，所以这次她并没有寄酒，我们只是聊了天，然后她托我代问候白野。”

“那你在那三个杯子里放了什么？”

“其中两个杯子我的确是放了白开水，另外一个我只是放了汽水而已啊，难道说她……”

久蓦然住口，倒吸一口冷气，她想起了几次吃饭入江都不喝汽水的事。

她望向美穗子家的方向。

不会吧……

美穗子送走久她们后，不放心入江，就来到客房。只见入江把迷糊中把被子掀到一边，半边身体压在被子上。

美穗子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抽出来，正要给入江重新盖上时，她却停住了。

一滴眼泪掉在了入江的脸上。

美穗子俯身紧紧抱着入江。

她哽咽道：“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告诉我啊……入江同学……”

醉倒的入江却毫无反应，只是因为被抱得太紧而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入江花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意识归位，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尽管身处陌生的房间，但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自己在哪里。

只是昨天晚上那个情景……

她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是在做梦吗？

下楼的时候她见到了正在准备早餐的美穗子。

美穗子对她微笑道：“早，入江同学。”

“早，队长。”

“不对哦。”

美穗子一本正经地道：“按照当初的约定，入江同学也要改变对我的称呼了吧。”

入江想了想道：“福路同学？”

美穗子纠正道：“是‘美穗子’。”

入江笑道：“我还是不太习惯，先让我适应几天再说。”

可是之后美穗子就很难见到入江了。

她俩在学校里不同班，除了社团活动外，不去找对方的话基本就见不到。

就是回家了，入江似乎也早出晚归，美穗子就没见她家里的灯亮着。

过了几周，福路夫人因为挂念女儿，所以先丈夫一步回来了。

“抱歉哦，美穗子，本来想在你生日之前赶回来的，可是你爸爸的工作稍微出了点状况。”

“不，没关系的妈妈，也有很多朋友陪我的。”

“这样啊，那真好。”

福路夫人听说女儿生病的时候是入江照顾的，连称庆幸：“真是麻烦她了啊，不过还好我之前把钥匙交给了那孩子。”

“妈妈……”

“不过说起那孩子，她什么时候搬家的？”

“搬家？”

“我回来的那天路上正好遇见她，她把那把钥匙还给我了，看样子是不会回到隔壁房子了。”

美穗子一惊，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入江已经不在隔壁房子住了。

第二天她去入江的班里打听，那班里的学生倒是认得美穗子，奇怪地道：“入江同学之前已经办理退学手续了啊，她没跟你这个Captain说吗？”

拨打入江的手机，传来的永远是无法接通的语音。

入江就这样从美穗子的生活里消失了。

美穗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放学的。

回到家正好看到要出门的母亲。

福路夫人的表情满是不解。

“啊，美穗子，有你的信。”

“哎……？”

“嗯，今天入江同学的妈妈回了一趟隔壁的房子，说是要替女儿收拾东西，然后发现了一叠入江同学写给你的信，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没有寄出来。”

美穗子屏住呼吸。

“信呢……”

“放你房间里了。”

美穗子直奔自己的房间，果见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一叠信。

她拆开了一封。

“队长：今日重回东京故居，不甚感慨。此处牵涉到一件旧事，缠绕我心头两年，不得解脱。全赖之前有你安慰，才稍解我心中郁结。此次回来，我竟不似之前那样排斥这间房子了。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再与你畅谈一晚。”

她接连又拆开了几封

“队长：今日见了老朋友，想你不会料到，我与全国高中生中打麻将最厉害的顶点是老相识。我偶尔也会想，不知我与她对局胜负会如何。白糸台今年也有厉害的新人，只可惜没法让你看到牌谱。有此强敌在前，久她们是否能最终夺冠，我心存好奇。”

“队长：昨日得知你与久交往了，恭喜你们。”

“队长：今日与以前的邻居姐姐告辞，这个在全日本麻将界可说是无敌的邻居姐姐在别的方面似乎也有足以克制她的天敌啊。就好像久之于你，或是你之于……算了。”

“队长：我到了雾岛神宫，来看望另几位老朋友。离开了麻将赛场，我这几位朋友都显得超然物外。只是她们爱劝人喝酒，这可不好，毕竟我们都还是未成年。真想带你观赏鹿儿岛的夏日风景，并品尝鹿儿岛的特产，想你会喜欢。”

美穗子双手颤抖。

“可是之前入江同学去东京时都不给我写信。”

“抱歉抱歉，当时实在有些忙。”

她满脸是泪。

此时入江也在着急地往这边赶。

当她听母亲说替她把信转交了后，她脸色变得煞白。

要是让美穗子看到这些信，她以后怎么面对美穗子和久？

快要到家时，入江在街角看到了从家里出来要找她的美穗子。

入江闭上了眼睛。

美穗子只是下意识地离开家门冲了出来，对如何找到入江毫无头绪，却没想到这就见到了。

美穗子一步一步走向入江。

“为什么？”

“……”

“为什么这段时间完全联系不上你？”

入江勉强地笑了笑：“抱歉，出国以及那边入学的手续实在有些繁琐，所以忙得没顾上接电话。”

“那为什么你办理退学手续之前都不知会我一声。”

入江感觉心中有一根弦正在逐渐的绷紧。

“因为……有点事……”

“我要怎么做，才能拉近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什么？”

美穗子垂下头：“刚认识时你说你不会打麻将，后来你跟我说会尽全力，之后跟我说会跟我认真对局？你一直在避开我，从来不曾对我敞开心扉，我觉得我们之间离得好远，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她抬起头，睁开右眼，凝视入江。

入江心中的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她茫然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光是维持着我们之间的状态就竭尽全力了，可是你现在跟我说这些，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呢？”入江眼中满是无措。

美穗子呆住了。

“入江同学，你对我……”

“没有！”入江急速否认。

美穗子心中充满着难以言说的情绪，让她无法顾及其他，有些话就要冲口而出。

“入江同学……”

意识到美穗子接下来要说什么，入江惊恐万分。

“其实我……”

“闭嘴！”

“我对你……”

“不许说！”

“我喜欢你！”

“我叫你闭嘴啊！！”

入江情绪失控，惨然道：“你这算什么……”

你说过你喜欢久，是你说你喜欢她的！

所以我才命令自己不许后悔，所以我才强迫自己收起所有的不甘。

可是你现在这样……

“你这到底又算什么……”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入江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笑容中带着深深的绝望，“队长，我觉得，我们还是绝交比较好。”

“不要……”美穗子如堕冰窟。

入江平静下来，声音空洞，表情木然。

“我们的确是没这个缘分做朋友啊。”

不是的……

“请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吧。”

我不是这样想的……

“我也很快就会忘了你的。”

不会的！其实我也对你……

“求你……求你不要这么说……入江……同学……”

美穗子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入江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拥抱面前的人。

但是脑中立即浮现出久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扑倒在地的情景以及她对自己说过的话。

“因为美穗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吧？”

入江心如刀绞，但还是硬生生地收回手，掉头就走。

任由那个女孩在自己身后哭得肝肠寸断。

入江凉子几乎是在女儿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女儿情绪不对。

入江进琴房后，从里面传出来的琴声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虽然她在音乐上的了解远不如女儿，但是和丈夫相处多年，耳濡目染，自然能从女儿的琴声中听出女儿正处于情绪失控中，不知何时才会爆发出来。

她叹了口气，心想还好她们这是独立别墅，不会吵到邻居。

突然一声巨响，她急忙来到琴房门口，看到入江整个人趴在琴键上。

慢慢地，入江发出了一些细小的声音。

她先是呜咽，继而抽泣，终至嚎啕。

入江凉子慢慢走到入江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背。

入江猛地扑到母亲怀里。

“妈妈……妈妈……！”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美穗子送给她的护身符，哭得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