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筠大概是有些疲乏了，尽管儿子并不吵闹，但她显然只想要独自休息。

“思凡，”她喊道，“你同这个姐姐出去玩吧。”

男孩显然想要拒绝，但是他显然非常害怕母亲（亦或是一种别的什么情感），他深深看了一眼秦筠，然后转过头去主动牵起了韩瑜的手。

他没有说话，韩瑜看见他发顶的一个小小的漩涡，她对于孩子事实上并不是很有耐心，但大概因为这是秦筠的儿子的缘由，她有些爱屋及乌了。

她柔声说道：“妈妈想休息了，姐姐带你去游乐场。”

男孩不再说话。

他们去游乐场买票，这孩子有些闷闷不乐，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他没有那样的天真，反而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瑜觉得他有些好笑，便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男孩小声说：“我的妈妈要死掉了。”

韩瑜被这忽然的话语吓了一跳，她皱眉问道：“谁告诉你的？”

“爸爸说的。”

一瞬间，韩瑜心中涌上了愤怒与厌恶，什么样子的男人会在离婚之后对年幼的儿子说出这种话来？

即便是秦筠有错，但也不该这样。

韩瑜正要说话，却又听男孩说：“我妈妈生病了，她要死了。”

韩瑜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花了大概一二秒钟的时间，才让自己缓过神来，她干涩地说道：“那不过是大人用来骗小孩子的谎言。”

她和秦筠在一起这么久，她们肌肤相交，彻夜温存，如果秦筠生病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并不是真的。

可是这好像咒语起的作用，一整个下午，她的脑海里都在萦绕着这个问题。

这听起来非常荒谬，像是……像是情节狗血的肥皂剧。

韩瑜想，这或许是秦筠那个人品低劣的前夫随口吐露出的恶言。

这太正常了，在她的家中，她时常听见她母亲咕哝着恶毒的话咒骂她父亲早日死去。

可是等她见到秦筠的时候，她所有的幻想都烟消云散。

她总觉得秦筠看起来有些憔悴——她以为那是年龄段上自然呈现出来的衰颓。

她为此内心深处还感到隐秘的欢喜——秦筠老了，而她这样年轻，总有一天，秦筠会看见她的美好。

但她的傲慢无疑在现在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不过她又劝慰自己：谁会往那个方面去想呢？

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米奇老鼠形状的棉花糖，他怯生生地走到母亲身旁，将糖果递给母亲。

“谢谢你，思凡。”秦筠笑起来。

男孩有些羞涩，他低着脑袋，小声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秦筠问：“你和这位姐姐玩得开心吗？”

男孩看了看韩瑜，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小声说：“妈妈，你不要死去。”

秦筠面上的笑容不改，她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韩瑜，从韩瑜进门，她都没有看过一眼她。

她对她的小儿子说：“思凡，生老病死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有一天，我要彻底地离开你，就像我离开你和你的父亲那样，现在这个结局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男孩有些没有听懂。

可是韩瑜听懂了，她如坠冰窖，她觉得自己错了。

她那点关于秦筠的可笑推测一瞬间就被推翻了。

秦筠依旧是如此的残忍。

她对自己残忍，对别人更加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