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筠回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她看起来相当疲倦。
韩瑜见到她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脸尖尖的,和秦筠如出一辙。
他正在试图将圆形的积木搭在两块长方体之间,但是因为空隙很小,他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他显得有些沮丧,那块圆形积木也不要了,随手丢在一旁,韩瑜走过去将那两块长方体间距拉开,然后将那块圆形积木卡在之中。
男孩有些怯怯地抬头,韩瑜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是思凡吗?”
男孩点头,他显然有些害怕,想要躲到母亲身后,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动作,只是怯怯地看着韩瑜。
他有点不安,韩瑜看见他咬着手指头。
她想要安慰,却听见秦筠说:“不要把手指头伸进嘴里。”
男孩一下子如同受惊的鸟儿,身体站得笔直,手也飞快地摆在身后,两只大大的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秦筠。
秦筠瞥了一眼他,深吸了一口气。
“事实就是这样,”秦筠耸肩,“他非要跟我一起来,如果我不带他来,就要钻进我的行李箱,呵。”
秦筠说到后来笑了笑:“这点固执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韩瑜那时候觉得秦筠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人情味的——至少她没有阻止儿子对于自己表现出来的依恋。
她伸手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她儿子可能是有点儿营养不良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头发很细很软,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质地。
他感受到了母亲正在抚摸自己的脑袋,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母亲的面颊。
秦筠没有阻止他,反而低沉地笑了。
韩瑜觉得她是温情的——至少这个时候是,她没有阻止儿子的举动,这让她看起来像个活人。
韩瑜觉得这一刻对她来说是有一点儿温情可言,她甚至觉得一切都在好转,一切皆有所转机。
但是下一刻,她听见秦筠对着她的儿子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她语气幽幽的,像是在叹息一场令人遗憾的剧目。
她望着年幼无知的小儿子,手指不断地抚摸着孩子幼软的发丝。
她说:“真可怜呀。”
韩瑜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被握紧了,在来的路上, 她听过了秦筠说这个孩子的事情。
再同秦筠离婚之后,对方很快娶了新的太太,很年轻,大抵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而且,他要再次成为父亲了。
秦筠的儿子似乎是意料到了什么,在母亲这一次来看他的时候,他请求母亲将他带走。
尽管这个母亲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是这孩子大概还是依赖着母亲的。
韩瑜猜想,秦筠所说的这孩子可怜大抵便是因为要有后母与尚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了,那时候他能从父亲那儿所得到的必然被减少,但也不是什么可怜的事情。
秦筠虽然决然,但如同将他带出北京一样,她并不会不管他。
韩瑜被自己的想法所抚慰了,她觉得秦筠不会弃自己的儿子于不顾,便好似同自己也能够有所期盼的未来似的。
她蹲下身问男孩:“阿姨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男孩摇头:“我的肠胃不好,不可以吃冰淇淋的。”
于是韩瑜又心疼了,她有时候特别绝情,有时候又感情泛滥,她同秦筠那样去摸男孩的头顶,如同想象之中的柔软。
秦筠笑了:“你倒是喜欢小孩子。”
韩瑜去看她,对上她的笑,她觉得,她同秦筠认识这么久,这个笑容是最真挚的一个。
她从前不知道从哪儿看过一句话说:那一年春天,你的一笑,真真可以管足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