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照在全身湿透的范敏身上，就好像把水气也塞进了她的皮肤。深秋的季节，她脸上的妆花得厉害，几乎见不得人。好在夜已经深了，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也不担心别人看到。

她一步步的往家里走，不想叫车也不想打电话，寒冷可以让脑子清醒，实在有必要把一切都想明白。距离居住的公寓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她忽然有些不想走了，那个地方再也不会有人彻夜难眠的等着她回家。

街上的店铺都已经打烊，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关门的便利店都放假休息了，中秋节果然是个阖家团圆啊。

范敏蹲在旁边的路上，抱着头闭着眼，手插进头发里，挠了好多下。到底她的眼睛是被什么蒙蔽，会这样相信万家铃？因为和这个女人的交往，她被队里批评过多少次，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今天晚上，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交往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现在很想抽根烟，可惜没有地方买，身体越来越冷，这样下去，明天一定会生病吧。她打开手机，看着里面无数条的中秋快乐，莫名的冷笑。有的时候，真不明白这种客套的东西有什么意义。一如往常的，在微信里看不到安安的朋友圈。

她看着好友栏最下面的名字，心里隐隐抽痛，很想当面去问一问安安，既然为什么不允许我查看你的朋友圈，又为什么常常在我的朋友圈点赞？

可惜她已经失去她了，连现在她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过得怎么样都不知道。

一年的事情，什么都变了。在没有遇到万家铃以前，她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会彻底失去安安。有时候也会想，这样值得吗？可是感情的事情，怎么才算值，怎么才是不值？范敏想不出答案，也不愿意再想，头开始隐隐作痛，果然不能吹冷风。

她已经不再是二十出头，青春无敌的年纪，眼看就要到二十六岁生日，蹲在马路边痛哭流涕真不是现在能做出来的。

想到这里，范敏站了起来，膝盖隐隐有些发麻，没有办法，现在只能先走回家去再说。

宁静的马路上，忽然开来一辆摩托车，和刚站起的人擦身而过。这个人是超速驾驶了吧？职业的本能让她猛然追了过去，才没到几步，那车就开得远了。

范敏看着断了跟的高跟鞋，对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有了深切体会，这样走回去，大约又要好半天。十分钟是不够的吧，看了一下手表，快到凌晨一点了。

这附近没有监控，刚才那辆摩托这么肆无忌惮，大约也是认定了这点吧。她不再多想，这种事太多了，何况现在已经不负责开罚单的事，也管不到每一个人。

她转过身，继续往回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摩托车，越来越近。刚才那个戴着头盔的人，莫非是飞车党，专门抢包的？

摩托车开得不快，甚至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范敏的旁边。车上的人摘下头盔，是一个留着大波浪卷的女人，妆容精致，但是穿着赛车服，看起来非常的违和。

眼黑极大的杏仁眼，高挺的鼻梁，在鹅蛋脸上成就了仿佛能夺人神魄的魅惑。

“去哪？送你一程？”她把邀请用问句的方式说了出来，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如果真是如此，刚才就不该折返。

“你刚才超载了。”范敏说得直接，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

女人摊手，从包里掏出了两百块，递了过来：“这该够了吧？罚单就免了，不用开给我，收着太晦气。”

一瞬间空气停滞，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范敏没有接她的钱，只摆了摆手，对晦气的说法微微皱眉。这个女人居然说罚单晦气，怕也不会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虽然她不古板，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有牵扯。

拿着钱的手指微微松开，任由两张鲜红的纸掉落在地。女人耸了耸肩：“我要花出去的钱，从来不会收回去，既然你不要，那就便宜扫地阿姨吧。”

范敏低头，捡起地上的钱，又拿过女人手里的包，把钱放好，塞回给她。她看到包里有烟，便开口问：“可以借我根烟吗？”

女人笑了起来，把烟取了一根出来，塞到范敏的嘴里，又给她点上火：“一根烟就能贿赂的警察，你这样很失职。”

“这包烟不是你的吧，而且我猜，你不抽烟。”范敏深深吸了一口烟，默默吐出。她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抽烟了，连安安离开的时候都不碰的东西，怎么到了万家铃的事情，就什么都乱套？

“那我也猜猜，你很久没抽烟了，而且现在你在想女人。”

“你可以走了。”她忽然觉得和这个女人扯这些很麻烦，话题不需要继续，借到烟就该到此为止。

女人笑了笑，便开着摩托车走了，比想象中要爽快得多。美得犹如恶魔一样的女人，在深夜的街道上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范敏看着手里抽了一半的香烟，才发现自己站立了很久。她掐灭烟头，就往家里走去，只用了十分钟，还是赶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赶回来的意义在哪？但是最快的速度回家，仍然做到了。只不过当初提出这个要求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其实安安搬走以后，什么东西都没有改变多，再加上万家铃来的次数有限，基本上过夜之后就回去，也没有常住。她的房间保持在同居和单身两个状态之间，非常的微妙。

“今天犯烟瘾了。”

在凌晨两点，她洗完澡出来以后，看了看在洗澡之前发的这条朋友圈动态，居然得到了一个赞。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范敏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头像的主人就在身边。

她想到这里，又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对着镜子骂道：“是你甩了安安！是你对不起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想她？”

明天就要上班了，范敏躺在床上许久，终于沉入梦乡。诡异的是，梦境里一直都是那个摩托车上的女人，看着她的眼神，仿佛住进了她的心里。

手机的黑名单里收到一条万家铃发来的短信：“小敏，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号码？你今天晚上不是不来了吗？怎么忽然来了又走了呀，不要想太多，你看到的那个男人，他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