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开着铁罐车行驶在边境的废墟中，平时见人就扑上来的魔兽们见到铁罐车仿佛乖巧了许多，他们卷缩在自己的领地，警惕地盯着四周，有一些魔兽试图扑上来，但立马被一些更强壮的家伙按倒在地撕成肉块，一路平安。虽然不被攻击很好，但是萧宝现在有个更大的困扰，她好像迷路了……

萧宝望着地图上一个大大的三角和一个黑色的点，明明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但是别说海了，连鱼塘都没见着，这个地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或许当时这里曾是一片海，萧宝望着地面滑溜溜的植被自我安慰着。

“要不就在这开吧”萧宝自言自语，抬手正准备按下释放键，一旁看着的魔兽忽然说话了，“不是这里，要在海里开”。

萧宝并不惊讶魔兽说话，她曾在战斗中听过无数句魔兽的怒吼，地级魔兽的吼叫并无逻辑，只是一些混乱的词句，宛如来自深渊无意识的哀嚎，人级魔兽偶尔会在战斗中说一两句诱惑狩猎队员，趁他们迷失神志的瞬间袭击，而神级魔兽具备智力可以交流，但力量强大嗜血成性，狩猎队一般躲着走，眼前这只魔兽看起来像地级的爬行兽，但却可以交流，萧宝有些疑惑，但还是直接问到：“那海在哪里？”

“去问神奇海螺”魔兽指了指方向就爬回洞穴，卷在洞里不再搭理萧宝。

萧宝顺着方向走了一会，看到一个牌子，上书：高贵的神奇海螺居住于此，只需敲三下再围绕螺纹擦拭一圈，海螺之主便会出来，若是能交出令他满意的东西，他便会解答一切问题。

已经见过会说话的低级魔兽，萧宝也懒得惊讶会写字的神奇海螺了，萧宝跳下车，走进牌子后面的破烂堆中，在一片由布料碎石搭成的小坡后遇见了一只大白螺子，除了大、白、是螺，并没有其他令人惊奇的地方，萧宝照着牌子所写敲了三下再擦了一圈，一只寄居蟹露出头来，寄居蟹抬眼望了望萧宝觉得她长得还行，便问：“干啥？”

萧宝疑惑地挠挠头，海螺之主不应该只是地级魔兽，但听到寄居蟹的言语，似乎是能够交流的魔兽，想不明白的萧宝只好说“想问一下神奇海螺在哪里？”

寄居蟹挥了挥爪“就我”

“嗯？你这不是神奇寄居蟹吗？”

寄居蟹伸出爪子敲了敲大白壳说：“你长这么大的眼睛却瞧不见我这螺吗！我跟外头的寄居蟹不一样！他们自甘堕落！居住在那些废弃的瓶瓶罐罐里！而我，伟大的海螺骑士希格，只居住在村里最好的海螺里，必须是纯白纯美的高旋尖白海螺才配得上我尊贵的身份”

萧宝乖巧地点点头“还请你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去大海”。

“你要去大海。”寄居蟹一边咔咔敲击着地面，一边打量起萧宝。“你看起来不像将死之人，他们怎么会让你来，从前都是派又老又弱的废弃品来，难道大都市没人了吗，连你这样的都派来清海了”。

“这份文书叫我来的”萧宝拿出文件给希格看。

寄居蟹看见文书的落款，轻蔑地嗤了一声“得罪了皇帝啊，那个人，断定这个有罪那个有罪，殊不知他才是世间最大的罪恶呢。别为他工作了，我可以给你一点洁净魔水，只收取一丁点手续费，你喝了就能在这里生活。”寄居蟹挑着眉建议着。

“可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萧宝拒绝了，如果没完成，下一个到这里来的就是王彩霞。

“何必，他们不在乎你的性命，年纪轻轻就派你来干这差，去了大海你的灵魂就回不到地面了，反正你做不做都回不去皇城，留在这里不好吗。”寄居蟹劝说着。

“如果我不做，他们会派我的……恋人来”

“呸！我说你怎么会乖乖来，也就只有那些家伙会干这种事了，真是无可救药，你们，自称最后纯净的人类，可你们的人做的肮脏事连食屎兽都要自愧不如”。

萧宝不可否置地耸肩，她还不太明白灵魂是什么，曾经猪告诉她，灵魂是要归于大海的，只有大海会包容他们这些不符合“标准”的人。

“你能带我去大海吗？”

“带你去，我有什么好处？”

萧宝找了找，没发现什么能给希格的东西。

“你身上带的是猪骨片吗？”眼尖的寄居蟹趁萧宝低头，发现了她胸前的挂坠。

“骨，存放灵魂之地，主人自愿交出的骨，可是珍惜的东西呢，我们不信神教，但我们相信有一部分灵魂留存在骨头里，自愿交出的骨附着主人的意志，那很美妙，藏着主人最珍贵的感情，你看，这些都是我的藏品。”寄居蟹稍微让开了些，里面有一小堆碎骨，一些被细细的打磨还雕上了花。“这块骨片，与你那么亲密，那是主人自愿交给你的骨吧，或许它可以成为我藏品的一部分。”

“是，可是我答应要把这片骨头送回海里，可不可以用别的……”

“你的骨也可以”不等萧宝说完，寄居蟹打断她的话，贪婪地望着萧宝。

萧宝没有答话，寄居蟹等了一会，以为萧宝不想答应，便扯了扯萧宝的手。

“小拇指，我只要一根小拇指，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给我做报酬。”

“……好吧”眼见也没有别办法，萧宝只好同意了。

扯着萧宝的钳子猛然夹紧，手指连同防护手套一起被剪断，充满辐射物质的空气刺激着断面，萧宝瞬间捂着手跪倒在地止不住抽搐，断指却被寄居蟹小心地接住，放入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小瓶中，轻轻晃动，瓶内的水就发出滋滋的声音开始腐蚀皮肉。

“哎呀，不小心夹多了，不过反正你留着也没用了，给我挺好的。”寄居蟹一点歉意也没有，它缩回壳愉快的处理着断指，等萧宝喘着大气恢复了平静将自己包扎好，寄居蟹才摇头晃脑从壳里完全爬了出来。

“去大海。”他堆了一些石块挡住壳的入口，便做了个手势让萧宝将他抬上车，萧宝剩下的一只手还有些力气，勉强将他推了上去。

寄居蟹指挥着萧宝在废墟中绕了一圈又一圈，萧宝觉得他们似乎在向下走，本来还能看到的大片天空现在只剩下头顶的一小块，周围昏暗无光，全靠车灯照亮道路，周围安静得出奇，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上层传来魔兽无意义的喊话。

“就这里，停”不知过了多久，萧宝都快睡着的时候寄居蟹忽然叫了一句，吓得萧宝一激灵赶忙踩刹车。

伴随着吱啦的刹车声，萧宝看见大海的入口，一个巨大厚重的矿坑盖子，她的车在盖子上只能占一个边角的空间。

“现在不要打开矿坑，等我走了你再开，这是你的路。”寄居蟹解释着，从车上跳下来，开始往回爬。

“对了，下去的电梯有些老旧，有时候没有到底也会上来，如果你在下面碰到了海水，那就不要活着上来”寄居蟹说完再也没有回头，隐入黑暗消失不见，留下萧宝独自面对大海入口。

天很快亮了，萧宝按动开关将电梯启动，一股刺鼻的味道伴随矿井电梯一起升了上来，幸好早准备好了防护面具，在点点阳光的照射下，萧宝看见底下有绿色荧光闪烁，她还以为海会是蓝的。

萧宝在下降，她觉得皮肤在被空气灼伤，虽然气温一点也不热，越往下气味越发难闻，隔着防护面具都快要被熏晕过去，下降了一段时间，视野忽然开阔，她听见哗哗的声音，发着绿色荧光的水像是活的，有节奏地拍打着管壁，像某种被寄生而发狂的生物，又像脉搏规律地跳动。萧宝还在观察海水，只听哐当一声，电梯触及底部，随即倾斜，萧宝来不及反应就连车带人一起如同被抛弃的垃圾一样落入水中。

海水接住了萧宝与车，但并不打算支撑她们，底盘渐渐下沉，海水涌入驾驶室，从萧宝脚上穿过，穿过，这是萧宝最真实的触感，仿佛自己没有了防护服，没有了皮肤，没有了肉体，水就这样从自己的每寸神经上流过，带着麻痹感，不痛，但是奇妙。

萧宝抬起还能动的手，按下罐子的释放键，车后拖挂的罐子开始解体，一些红色的液体流入水中，很快向前扩散着，浓重腐臭的血腥味冲散了海水的刺激气味，但并没有让空气味道变好，这不像大魁梧所说的清洁海水，反而像是污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呢？萧宝想不明白，她将猪骨取下，扔进水中，她马上就要不能动了。

大概回不到地面了，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萧宝心想，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下来呢，她想起大魁梧强调一定要将车开到海里再按下释放键，她就傻乎乎的下来了，或许她应该接受寄居蟹的提议喝下魔水。她想起文书上写着指明同性恋慕者萧宝来执行清海任务，她就傻乎乎的接受了，或许她应该带着王彩霞远走高飞。她想起自由节时皇帝指着她的鼻子说把这个不敬的人发配边境，她就傻乎乎的服从了，或许她应该抬手给皇帝一炮把他发配地狱。她想起猪说请杀死我吧，她就傻乎乎的帮忙了，或许她应该在猪寻死前和她一起冲出大都市，或许……有太多的或许和太多的选择，她却只选了最儒弱的一种。

她想起王彩霞还要求自己向英雄学习勇气，什么狗屁英雄，根本不存在，故事里的圣王最后被他救的人民砸死了，她的世界不需要一个勇敢的英雄，她的世界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傻子，就像现在这样。

“萧宝！”上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声音像她的王彩霞，真好啊，还能听到那个声音。

“王彩霞……”萧宝想回应，但张张嘴只发出了蚊子般的喃语，她想回去，想见王彩霞，想和她继续处对象，想继续在晚上做爱做的事。

萧宝伸出手，虚空透过空空的手心，或许……或许再努力一下呢，或许从车顶爬回电梯呢，或许王彩霞发现了入口按了上升键呢，或许还能再相见呢，她需要一个或许，就像在地牢答应跟王彩霞处对象那样的或许，萧宝抬手想握住车顶的安全把手，放松时泡在水下的身体只有轻微的麻痹感，但一用力，却如火焰燃烧般灼痛，从骨烧到皮，萧宝不知道脸上落下的是什么，只觉得光是够着安全把手，都痛的她要把牙都咬碎了，靠着安全把手支撑，萧宝从水里爬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像被调了震动模式，所有的肌肉都在抽搐，她曾在这种状态下快乐，但没想到同样的状态也可以是持续的痛苦，不知道用了多久，萧宝在这种状态下攀上了车顶。三米，电梯板歪斜着泡在水里，离自己三米，而她还有一只手能动，这只手曾经解脱了许多生命，也救过自己许多次，现在是解脱是救赎就看这只手了。

握拳，蓄力，掌心中的空气炮开始迅速压缩空气，萧宝将手向后方伸出，她只有一次机会，就算冲击力不够落入海水中，但只要能够着电梯板就有希望。

“嘭”空气炮全力释放，爆炸气流如花朵盛开，后坐力将萧宝推向前方，浮空的时间不长，萧宝即将落入水中，但好运的是，后坐力使她在空中翻滚了一圈，半个身子落在电梯板上。

“哈……哈……”萧宝喘着气努力抬起头，不让涌入防护服的海水接触到脑袋，身体麻痹的疼痛尚且可以控制，如果大脑也麻痹那就真的动不了了。

“萧宝！”上方又传来萧宝心心念念的声音，这次近了一些，萧宝有些高兴，但她也怕电梯一启动自己会随着重力滚下去，只好再逼迫着麻痹的身体行动，像条虫扭着身体向上蹭着。

海水忽然退了，倒入海中的血液如落潮般向深处流去，萧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趁着海水不再侵蚀身体，萧宝努力向电梯板中心挪动。

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涨潮了，冲上来的不是海水，而是阴影，阴影涌了上来，萧宝看着阴影从手边覆盖到头顶，再盖住了整个电梯板，萧宝不敢回头。

一只巨大的毛绒爪子，悄无声息的从萧宝身旁滑过，轻轻按在电梯板上，头顶有风吹过，带着一种远古的淡咸味。

“嗖……呼……嗖……呼……”上方传来奇怪的声音，空气开始流动，萧宝却觉得呼吸都要死了。

“吾……埃尔瑞斯……将献祭你……“音波充斥着整个空间，回音震荡着水面和萧宝的身体。

萧宝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么巨大的生物，萧宝认为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这么大的生物，这是灭世时代，万神皆逝，只余人类，而人类不应该长到这么大。

身后的巨物像一只长着鳍的巨大毛绒蜥蜴，萧宝没有看见鼻孔，巨大的鳍在身后开合，鳍上的孔随着开合扩张和收缩，它在呼吸。

“祭物……为什么要逃走……你离开……我就将海水冲上大地……你的城市将毁灭……再也不会剩下洁净的人类……”埃尔瑞斯没有张嘴，声音从它身体里传出，一句句砸在萧宝身上。

“为什么……”萧宝有些绝望地问。

“因为我要折磨你们……罪恶污染了大海……需要赎罪……你是祭物……我将折磨你。”埃尔瑞斯低下头，巨大的眼睛紧紧盯着萧宝。

“但你看起来健康……不像之前那些被罪恶充满的人……你竟然想活。”埃尔瑞斯观察着萧宝，即使被它的气息压迫着，萧宝的手却在努力向上攀附着，被海水碰过的人，少有想活的，或许是时间太短，或许罪恶还没充满她的身体，但是再过一会，她就不是那么想活了，埃尔瑞斯心想。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我想回去……”萧宝向后挪着，空气炮的能量所剩无几，更何况面对的是从未见过巨大海兽，就算全力全开的空气炮也未必能造成伤害，萧宝只能祈求一个奇迹。

“可你已经被海水泡过了”埃尔瑞斯歪着脑袋，眼前的祭物真的如她所言那样什么都不知晓，但这才有趣。

“萧宝！”王彩霞的声音又近了许多，萧宝抬头望去，有一丝阳光照进矿坑。

“有人在等你……”埃尔瑞斯眯起眼，有人来找祭物，而这祭物也想找那人，那她们一定会很痛苦，埃尔瑞斯愉悦地笑了。

电梯忽然启动了，试图上升，但埃尔瑞斯的手压在电梯板上，齿轮被卡得嘎嘎响，萧宝还在想能说些什么请求的话，埃尔瑞斯却直接收回了手。

电梯恢复正常行驶，埃尔瑞斯蹲坐着看萧宝上升，它毛茸茸的脑袋渐渐降到电梯下方，萧宝有些困惑，她想起希格诺的话，再想埃尔瑞斯的话，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目光不自觉的移向自己的脚，他们已经不能动了，看起来还有些鼓鼓囊囊，或许只是因为防护服被海水泡过有些皱，萧宝希望只是如此。

希望却也只是是希望，靴子渐渐鼓起来了，虽然她几乎感觉不到，但是眼前渐渐扩大的靴子和裤管不断提醒着她一些变异在发生，她的防护服早已破破烂烂四处漏风，使靴子鼓起来的不可能是什么气体，恐惧再次抓住了她的心。

“嘶啦……”靴子被撑爆了，一些不属于她的绿色液体混着血水流出来，透明的管状物从裂缝中涌出，软软塌塌地落在地面抽动着，管子的后半截还接在脚上，萧宝看见那肿起的脚上布满了管子接入的血口，头皮跟被抓住了似得瞬间收紧，管子还在持续增长着，而萧宝无能为力。

“它们……对人类很热情……就像你们对罪恶那样热情……”埃尔瑞斯平静的解释，“我想它们也会喜欢你上面的那位……新的祭物”。

“嘭！”萧宝一拳砸在电梯上，仅剩的能量被调动起来，空气炮收束、释放，身体和绝望一起翻滚到电梯边沿，祭物再次向海坠落。

埃尔瑞斯放声大笑，声波在矿坑回荡，它抬手接住掉下来的祭物，祭物安静地躺在它的手心，让它想起远古时期一种名为咸鱼的东西，埃尔瑞斯几乎止不住笑意，甚至笑出眼泪，大块透明液体从它的眼中滑出，那些不是水，是透明管子组成的聚集物，哗啦啦掉入绿色的水中，在海里留下一个个洁净的活水坑。

“走吗”埃尔瑞斯像是在问祭物，又像只是自言自语。

埃尔瑞斯踏入海中，海水渐渐涨了上来，埃尔瑞斯走得特别慢，像在等待着什么，它有耐心。身后忽然传来齿轮的响动，埃尔瑞斯停下，它可以感觉到祭物在她的手心抽搐起来，它的耐心得到回报。

“请……请带我走，你已经得到我了……”祭物颤抖着。

埃尔瑞斯好心情的瞧着手里的咸鱼。

“不……痛苦才是祭物……亦是复仇”。埃尔瑞斯转过身，等待电梯下降带来的新祭物，向亲爱的大海献祭。

“萧宝！”王彩霞站在电梯上。萧宝从未想过自己听到这个声音能那么绝望，她想给自己来一炮，但是手已经抬不起来。

随着视野渐渐开阔，王彩霞也看到站在海中的埃尔瑞斯，她有些脚打颤，无论是绿色的大海还是巨大的海兽，大魁梧从来都没提过，被她打了一顿强行拖下来的寄居蟹更是吓得在一旁抖如筛糠。

“大……大人……请放过我！请不要……我不能再碰到……我不想……啊……我”寄居蟹语无伦次地跪在电梯板上，他开始捶打自己的身体，甚至用大钳子将肢体剪的七零八落。

“请……请悦纳这些……痛苦”寄居蟹身体卷缩的跟虾球似得，他不断地磕着脑袋，砸的地面一片血迹。

“你在干啥玩意？别自残了”，王彩霞虽然是怕巨兽，但还没有像寄居蟹这般怕的精神失常，她拽了拽寄居蟹，结果吓得寄居蟹连手都给卸下来了，血喷了王彩霞一脸，王彩霞只好放任他去了。

埃尔瑞斯微笑的看着这一切，电梯快要到底了。

“快走！离开！”埃尔瑞斯听见手中的祭物发出了今天最大的声音，不过已经晚了。

电梯触底开始侧翻，上面的两个人被重力拽着落向海水，埃尔瑞斯猛的一掌拍入海中，海水奔腾着冲向电梯，将之前留下的洁净水坑也推了过去，正好接住滑下来的寄居蟹，王彩霞却被海水包围。

王彩霞觉得有些麻，耳边传来了两种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是来自埃尔瑞斯的手心，一个是来自水坑里的寄居蟹。

“这次……它们不喜欢你了……真可惜”，埃尔瑞斯遗憾地捡起寄居蟹被钻得七零八碎的残骸。

王彩霞无力关心寄居蟹的情况，她现在只想哄哄巨兽手心里的那个，好哄，只要温柔地亲一下就能哄好，但是现在想要亲到却很麻烦，因为想要站起来有些困难。

王彩霞在抽搐，疼痛跟自古以来就长在脑子里一样冲击着她的意识，并且一点也没有消退的意思，即便如此，她的对象还在等着她去哄呢，虽然大魁梧写了分手证，但是已经被撕毁了所以不算数了，萧宝还是她对象，王彩霞在心里默默肯定着。

王彩霞向埃尔瑞斯走了一步，埃尔瑞斯轻轻吸了一口气，王彩霞向埃尔瑞斯走了第二步，埃尔瑞斯发出满足的呼声，王彩霞想迈出第三步但是忽然失了力，脚一歪就要倒下，埃尔瑞斯伸出手接住了王彩霞的身体，它是一头有耐心的海兽。

王彩霞也落入埃尔瑞斯的手心，和萧宝并排躺着，王彩霞有些开心，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宝，虽然萧宝身体的下半部分有些奇怪，不过好歹是离得近了，王彩霞感觉又获得了一点力气，她往萧宝那边挪了挪，成功亲到了那张哭得都变形的脸。

埃尔瑞斯吹起了口哨，祭物的痛苦使它浑身舒畅。

“宝啊，别哭了，我在这呢，你彩霞姐在这，来，快看着我，一天没见了，想我没？”王彩霞在萧宝耳边吹着气，如同她们在驻扎地的小窝里那样。

萧宝努力点了点头，虽然她现在能动的部分不多，只能微微颤动，她看着王彩霞的眼睛，那眼睛很明亮。

埃尔瑞斯发现了，埃尔瑞斯伸出了爪子，埃尔瑞斯得到了漂亮的眼睛，还得到了令它满意的痛苦。

“……我爱你。”萧宝不知道什么心情，她现在只想说这句话，什么传说什么英雄什么或许什么奇迹通通不重要了，如果她还能有一点时间，她只想对王彩霞表白。

“好，我也爱你。”王彩霞没有用最后一丝力气捂住眼睛，她握住了萧宝的手，并且感受着萧宝在紧紧握着她，今天是不错的一天，虽然只剩一只眼睛，但那只眼里有萧宝，而萧宝的两只眼里都有她，对她来说这就很好，在平淡的日常中感觉会变浅薄，如果她还能有一点时间，她只想回应萧宝的表白。

“足够了。”海兽像是在回答祭物，又像只是自言自语。

海兽转身，潜入海中，海水包裹住海兽，也包裹住海兽手心里的二人，透明管子不断从二人脱落，在海中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洁净区域，像埃尔瑞斯的泪落在海中那样。

埃尔瑞斯潜入矿坑下，在黑暗中有光，萧宝还活着，她惊讶地发现埃尔瑞斯在水中竟然是会发光的，王彩霞也活着，胸口起伏，她在呼吸，那些奇怪的透明管子在她的肺部和鼻腔进出，起初有些难受，适应了之后才发现这些奇特的物质能为她提供足够的氧气，虽然管子的后半部分接在身体的某个口子上，总体感觉十分微妙但至少活着。

埃尔瑞斯在水中唱着歌。

我想念你，你在哪里？

我不会有任何恐惧。

抱紧我，原谅我。

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在自由与爱的神圣之地。

我祈祷。

失去的可以再获得，破碎的可以再重建。

混乱归于平静，黑融入白。

再也没有梦也没有死亡。

再也没有救赎也没有罪恶。

再也没有猴子也没有鱼。

像起初一样自由。

像起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