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里也有医生？”亚可好奇地张望着这古怪的场面，神色相当奇怪。

躺在床上的是戴安娜，此时这位高贵的小姐已然沉沉睡去，只有那个老头模样的大恶魔在一旁摆弄着各种古怪仪器和瓶瓶罐罐。

“不只是医生，我尊贵的小姐”他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我的族群还包括世界总数四成的工程师和其他各种技术职业。”

老人家又操作了几下那些东西，最后留给亚可一瓶蓝莓大小的黑色药丸，她和戴安娜晚餐后每人两粒。

“异种魔力入侵不是小问题”，老医生将道具收好，临走前嘱咐道“还请您规劝小姐暂时不要施法了。”

老医生走后不久，戴安娜从床上起身，神色自然地和亚可一同在庄园中随意散步，充分体会到了北地的独特魅力。

之后的月余时光，戴安娜便一直借口病痛缠身，不再参与冬日行猎。

那头恶魔的犄角被作为凭证交上去了一段时间，等返还回来时居然被接上底座，制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恶魔雕塑。

也许是接触深渊魔力让戴安娜有所触动，也许是她的日积月累又达到了一定标准，总之，戴安娜的施法能力竟在这段潜修的日子里一路上扬，隐隐有再进一步的趋势。

这一点自然事出有因，戴安娜隐隐猜到应该和幕后黑手间的博弈胜负有关，思索一阵便不作理会，只是将其抽象记录下来，等待日后解密。

一日，她坐在椅子上给亚可讲述着一本取自赞拉书房的神话故事，大致是关于老侯爵一生中最著名的几场战斗之一，搏杀‘大吞噬者’的详尽经过。

和外面言语不详，甚至是凭空捏造的闲话读本不同，这部密典虽然语言平乏枯燥，但内容却十分可靠。

书脊上的烫金印着古拙的手写署名，凯特·比拉提亚·布拉德佛伦。

这场战斗发生在还处在十三环的比拉提亚王侯和统御第六、第十三、第五十五等十五层深渊的‘诸世吞噬者大领主之间。

据说侯爵当时在第六层深渊和大魔展开一场生死搏杀，之后两者的战局更是横跨数层深渊，还一度来到了主物质位面和星界，他们像是一颗巨大的陨星划过诸神的国度，引来阵阵惊呼，之后又造访了九层地狱，在阿斯摩蒂尔斯的咒骂中来了一次‘超级碰碰车’，干掉几百万魔鬼的同时还给第三层地狱撞出一道一百英里宽，三万英里长，直达位面内部的狰狞伤口。

这场惊世骇俗的战斗最终以侯爵在深渊中强杀大敌作为结局，但耐人寻味的地方在于，侯爵本人在记述击杀地点时使用了一个抽象的象征手法，这在这本介于日记和自传之间的书籍中并不少见，这种露骨的拙劣手法看来带有很强的……神秘意味，还带有一定的仪式性。

这恐怕不是巧合，戴安娜心想。

她之前的遭遇战可能满足了某些条件，触发了这个早有预谋的神秘仪式。

不过这样的密仪不说是绝对唯一但也绝对发动不了几次，无缘无故的让给自己可说不通。

戴安娜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仔细揣摩着事件的前因后果，无疑，这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她不过是某位棋手看中的一枚棋子，在祂的引导下按照早已预定的路线前进，前进，再前进。

她和谁都没说这件事，而是将其压在心底。

时间又推移了几日，从冰洋上传回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消息，不堪压迫的海族埋伏重兵反抗捕猎，他们的族王，那只超大号的安康鱼带着各色海鲜重创了比拉提亚家的一位‘冠冕者’。

耐人寻味的是，比拉提亚家对这件事的反应非常迅速，就在消息传来的当天侯爵本人就亲自带领一支精悍的传奇队伍实行斩首作战，报销了所有海族传奇。

和几年前自导自演的戏码几乎完全相同，这些异族个个都像是中了什么‘传奇弱智术’一类的阴险诅咒，稍一挑衅就乖乖上钩。

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如何触动戴安娜，她面色沉静地摆弄着一套复杂的异界沟通仪器，手边上还放着那把妖异的蛇形匕首。

意料之中的，匕首的主人被她顺利找到，九层地狱之主和她建立链接的时候比拉提亚家宅中只有‘恐惧冠冕’自己坐镇，这位十三环大法师似乎对戴安娜和阿斯摩蒂尔斯的密议一无所知。

“阿斯摩蒂尔斯，告诉我他们在遮掩什么？”戴安娜懒得和这个全位面最有名的骗术大师绕弯子。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阿斯摩蒂尔斯丝毫没有为她的无礼而不满，祂莫测的笑道“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我尊贵的小姐，又何必来问询我的意见。”

戴安娜沉默了一下，祂模棱两可的话语确实让人浮想联翩，而阿斯摩蒂尔斯也不做催促，时光就这样流逝。

戴安娜断开了连接，她抱着比自己小一号的亚可，起伏的心绪稍稍安宁了些。

在遥远的巴托地狱，在那最底层的深谷之中，阿斯摩蒂尔斯的王座前跪伏着他的一众心腹，离他最近的就是他那统御一层地狱的女儿。

这位魔鬼公主全程观看了祂和卡文迪许家的继承人之间的古怪对话，此时心中同样有着种种不解。

魔鬼之王当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自己的计划，祂只是坐在王座上沉静的思考，不得不说这时他看上去充斥着一股智慧的魅力。

魔鬼之王的收获出乎祂的意料，本来只打算收点利息的大魔鬼这次不惜耗费自己的无匹威力来掩饰痕迹，以便悄悄解开那个深层封印。

居然会有人去封印她的传奇之思？

魔鬼和人类的时间观念完全不同，祂没有意识到如此年轻的‘传奇者’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这不妨碍祂的阴谋诡计。

对于终极问题的传奇思辨是每一位传奇施法者的力量根本所在，只要解开这个封印，本质的升华会让那个小家伙搅乱这场看似已成定局的博弈。

至强者之间的明争暗斗的直接后果就是那些弱者遭了秧，失去所有传奇者的海洋宠儿们一夜之间或是沦为奴隶，或是喂了恶魔，整个文明一夜倾塌。

这个在沧澜王座前由上百部落统合而成的民族就这样步了精灵的后尘，消失在世界上。

比拉提亚家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且先不说物质上的种种财富，但是海族死绝之后腾出的‘神秘’他们就拦下八成，足够在晋升两位冠冕的同时还给后辈们提供足够的成长空间。

世界的基础之一就是神秘，它从无中来，到无中去，而成就传奇和传奇晋升的必要条件就是占据一块神秘源泉，来使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扭曲物理规则。

可是神秘总量有限，自然增长速率又慢的令人发指，就算有域外征伐这种选项来狩猎其他位面，直接掠夺神秘之源，也在近年显现出供不应求的态势。

对这一点最困扰的，就是那五位十四环传奇法师了。他们更进一步需要的神秘足以抽干半个位面，想要凑齐，需要的时间对不朽者而言也不是个小数字。

于是在面对神秘不足，以及被更高等位面选为猎杀对象这两种压力下，一个计划诞生了。

不甘心想高等精灵那样困于死结之中，最终因为毫无存进而被外敌毁灭的大法师们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乌托邦。

有计划的灭绝异族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将重塑人类的社会结构，以期打造出一台完美的高效机器。

如果不是高阶传奇者有崩坏位面的风险，单凭比拉提亚王侯或是拉普拉斯王侯就足以将他们尽数灭绝，而不必像现在这样温水煮青蛙。

阿斯摩蒂尔斯这样的老狐狸自然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没有公然对抗位面最强者的能力，只能通过种种途径干预这个疯狂计划的落实。

入局的当然不只是魔鬼和人类，精灵和海族还有更早灭绝的兽人都是已经出局的玩家相对来说亲近人类一些的矮人，半身人等种族在人类的谎言下继续卖命，只等着有一天卸磨杀驴。而在此之前，其他种族在人类的灭绝名单上，绝望挣扎。

这确实是个乌托邦，但只属于人类，只认同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