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可在模仿，亚可在努力地模仿声音。

花蕊绽放，野草抽茎，冬眠的虫豸被惊雷唤醒后的嘶鸣……

枯转荣，死转生，这是天地轮转的一环所发出的窃窃私语。

这语言震动了元素的精灵，先醒来的是水，在厄休拉老师特地选定的这片原野中，湖泊星罗，此时这些晶莹的生命之源在咒文所激发出的满腔热情下凝结成巨大而不定形的身影。

这身影又唤起了地，大地感受到水流的脉动，于是那群山也跟随它，高大连绵的巨人从地上爬起，连带着释放出其下的火。

这三者运动，以至于那风运动，最后的魂灵也诞生了。

过载施法的亚可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被元素躁动时的风息吹拂成雾。

她吐出一口滚烫的湿气，持着橡木长杖落在地上，流散的威能让她脚踏的荒地开始一点点向沃土转变。

蓝发的大德鲁伊在一本复古的纸质资料上书写两笔，然后急忙去给亚可裹上一层防风毯。

刚才那个唤起高等元素生物的法术在德鲁伊一到九环的常规‘自然馈赠’体系中高居顶点，和法师们常用的‘拉普拉斯妖精之吻’‘红胡子的圣诞礼物’等法术相同，是由原先的低阶传奇法术降格优化而来。

就算是在LunaNova的教师团体中，能施展这种法术的人也不算多。

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成就了，当年那些和她一样有着尖长耳朵的‘自然宠儿’们也并不比她好多少。

厄休拉适度的夸赞了几句，却注意到亚可和来时一样，仍是愁眉不展。

“怎么了，”厄休拉走到亚可身边，俯身温言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吗？”

亚可没说话，只是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那，能跟老师说说吗？”厄休拉挥挥手平复了法术的异相，被唤起的元素巨灵很快各自归位，被不小心误伤的诸多生灵也都得到救助和安抚，管中窥豹的来看，这位新晋的大德鲁伊虽然法术烈度不高，但却更为‘自然’‘圆润’。

亚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老师，如果您作为我的假想敌，我的胜算有多少呢？”

厄休拉显然没想到她的问题，在她的印象里，亚可对力量的追求很少，大多数也只是为了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卡文迪许家未来的主人。

“呃，”她估量了一下，决定如实回答“千分之五左右吧，如果是我没有防备，而你又精心策划的情况下。”

“当然，如果算上阿尔克图拉斯权杖的力量和传奇发术卷轴再加上各种传奇物品……”厄休拉可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慌乱地补救道“这么算老师的赢面反而很小呢，啊哈哈哈，毕竟LunaNova的高级教职工资对传奇者来说太少了……”

说到最后几句，她声音减小，低沉了下来。

亚可错愕的转过头来，听到尊敬的厄休拉老师正在碎碎念诸如“种植橡树的土地依旧不肯批复”“工资都两个月了还是一动不动”之类的奇怪怨念。

被扰乱了低沉心情的亚可噗嗤笑了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学生面前‘真情流露’的厄休拉顿时羞红了脸。

“那个，我没有，我不是……”

笑过之后，亚可爽朗了不少，但还是接着问道：“那如果以……”她犹豫了一下，把嘴边的名字换了一个“……赞拉小姐作为假想敌呢。”

“是零。”厄休拉摆摆手，打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除非你能更进一步的驾驭阿尔克图拉斯权杖。”

她像是要加强说服力一样，挥手在半空中用水汽做出一面晶莹屏幕。

“看着。”她如是说，屏幕中间是一颗球体，从一旁的比例尺来看，非常巨大，半径差不多有六千公里吧，表面上附着着大片类似水的液体和点点岛屿。

背景的声音窸窸窣窣，以她的听力也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只能继续观看，那个巨大的形体一点点拉近，诵咒声也越发清晰。

她听出来了，是赞拉的声线。

整段咒文大约持续了一分钟，然后一个晶莹的光点击中了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亚可还记得自己年幼时在精灵王庭生活的日子，某个年长她一两百岁的精灵王子教他们射箭的时候，曾经用一点二千克重的流线型箭矢射穿过一千米外，生长在树上的榴莲。

那颗‘蓝宝石’正如被音速的箭矢所洞穿的榴莲，先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孔洞，然后孔洞的外壁就被看不见的力量撕扯的四分五裂，到处飞溅。

“那是十一环传奇法术‘光速弹子球’”厄休拉解释道“传奇法师依靠诵咒和浮空城可以越一环施法。”

亚可看上去可能被这个法术的直观表达震撼到了，显得有些懵懂“……也就是说我完全帮不上戴安娜的忙吗？”

夏莉欧可能看见了当年为了不让库洛娃苦恼而躲在伍德沃德老师身边，隐姓埋名的自己表情，更柔和了一些。

“也不能这么说，想要帮助一个人，所能依靠的并不只是力量。”亚可闻言抬起头来，目光迷惑不解。

厄休拉却不再多言，只是神秘而温婉地笑了笑，让休息够了的亚可仔细体会之前沟通元素时的刹那灵光，然后准备下一个法术。

“如果老师您和赞拉对战呢？”厄休拉为亚可的狡猾而苦恼地搔了搔头，语气中透着不自信“百分之一的胜算？”

亚可除了嘴巴之外的所有面部器官都在说她不信，厄休拉也只能尴尬的笑一笑，不再多说。

说不出口啊，和你一样一点胜算都没有这种事说不出口啊。

日落月升

时光很快就在法术的习练中流逝，等亚可又一次从半空落回地上，她忽然发现给自己包上毯子的人悄悄变成了戴安娜。

刚才还要强的小精灵一下子就在爱人的怀里软下来，腻着声音要戴安娜背她。

嘴角上翘，眼眉低垂，一丝鱼尾从边角展开，戴安娜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慈爱的笑容，弯身将亚可背在背上，因为魔力过载而火热的躯体上沾着汗渍，被她用魔法将其与乱七八糟的场地一同抚平。

亚可看上去很累了，即使是她的体魄也经不住一整天的连续施法，戴安娜感应着她平和灼烫的呼吸和瘦弱娇小的身体，那股微妙的麻痒感又从尖端腾起，漫过整颗心脏。

是被邪物诅咒了吧，她暗暗想到，回头望了一眼亚可甜蜜的睡颜，被下了再也离不开彼此之类的可怕咒语吧。

我得为此赔上一生了，戴安娜笑了笑，似自嘲，似欢喜。

晚间的风送别了远来的客人，月光和星光照耀着她们的路途，戴安娜忽然觉得能这样一直背着亚可也不错。

两人转眼间来到停泊在高空的浮空城中，这座高度军事化的巨大魔导器中只有戴安娜的休息间还算舒适，亚可被她小心地放在洁白的绒垫上，羽毛顿时吞没了那瘦小的身躯。

她也解去衣物，抱着已经沉沉入睡的亚可，那恢复正常的微凉的体温却让戴安娜有些燥热。

看了看她无意识的面孔上透出的疲惫，知晓过度施法痛楚所在的戴安娜掐了自己一下，压制住邪念。

夜已深，灯火熄。

“戴安娜……”

“嗯？”

“我爱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