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清耷拉着眼皮,直至德洛丽丝转过身后才将眼睛抬起,她死死地盯着德洛丽丝离去的背影,然而她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暗室的铁门随着德洛丽丝离开时落锁的“咔哒”声合死了最后一点缝隙,苏月清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了暗室中的黑暗。
倘若要认真算起来,德洛丽丝对她做的确实也不算什么。不过一鞭子而已,甚至赶不上她出任务时偶尔的负伤来得严重,可她却在此时感受到极度的不安,这样的不安感一下下地撞击着她的胸口,让她的呼吸愈发困难起来。
黑暗,寒冷,孤寂。
德洛丽丝太过了解苏月清恐惧着的事物,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却给苏月清带来了最大程度上的痛苦。
意识缓缓地向深渊坠去,苏月清快要克制不住自己想合眼睡过去的本能,她将手腕在手铐冰冷的边缘上磨蹭,手腕上的钝痛感和肋上伤口被拉扯着的剧痛涌上来。强烈的痛感让苏月清背上硬生生地冒出来一层冷汗,不过也亏着这样剧烈的疼痛,她勉强从那样混沌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
没有水和食物还带了一身的内外伤,苏月清不晓得自己究竟能撑几天,也不知道这件密室中的时间又在以怎样的速度流逝,她一次又一次陷入混沌之中又一次又一次用那样的方法借由疼痛把自己拉回现实世界中。
在又一次清醒过来后苏月清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这样强撑着的理由,她不畏惧死亡,况且她在这里多活着一日有关ICPO的情报泄露的风险就会再大一分。利弊权衡下苏月清早已得出结论——这样的生不如死远不及尽快了断来得痛快。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强烈的求生欲来源——她还想再看德洛丽丝一眼,即使她也知道这样的念头是怎样的荒唐。
“最后等一次吧。”苏月清感到头昏昏沉沉地难受,太阳穴也胀得发痛,她双手被拷着试不到自己额上的温度,但也能隐隐约约地猜到是伤口感染后开始发烧,“再醒过来的时候若是还见不到她也就没有硬撑下去的必要了。”这样的念头存在仅仅一瞬,她便又陷入了混沌的状态中。
德洛丽丝这几日火气大得有些莫名其妙,手下的一个高层在交易的当口被当地警方堵了个正着,人倒是顺利逃了出来,上下打点过后也没在警方那里留下什么把柄。这搁在平日里虽然算是失误但也是常见的事情。高层把后续处理干净后惯例性地到德洛丽丝那里去做任务结束后的报告,却没想到被德洛丽丝劈头盖脸的甩了一身的材料纸,被贬了职不说,若不是勒曼在一旁好声劝着恐怕他连这条命都要搭进去。
血狼中的成员不知道德洛丽丝火气的由来,私下里虽有着“苏菁企图上位,交手中还让boss吃了苦头”的传言,但也由于话题的敏感性传来传去终不成气候。直至这话飘到了勒曼的耳朵里,他才知道即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有关苏月清的真实身份德洛丽丝竟从来未对他人提起过分毫。
“她正在温柔地杀死你。”勒曼想起来自己许久前对德洛丽丝的告诫来,她看着支着下巴对着窗外出神的德洛丽丝,感觉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刚刚接手血狼的日子。那时的德洛丽丝仇也报了,血狼也是她的了,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来,凌苏不在了,而凌苏是她亲手杀死的。
如今的她和苏月清在不知不觉之间又走上了与那时同样的道路。
勒曼按亮手机的屏幕,据德洛丽丝和苏月清的决斗已经过去三天了,德洛丽丝的一身伤势在自己的调养下已有了好转的迹象,可是苏月清就算能撑到这个时候的话也该是极限了。德洛丽丝明显也知道这一点,她一遍又一遍地按动着手机的home键,看着显示时间的数字一个接着一个地跳过去手上抖得愈发厉害,她牙齿紧扣着下唇,点点的血腥味在舌尖上渐渐扩散开。
“苏月清。”她唤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才发觉无论生死她的名字早已烙在心尖溶于血肉,好似那夜她在自己胸口上留下的那枚吻痕一样,本以为不过一时的血迹伤痕,再看去时才恍觉那竟是印在身上涂抹不去的一颗朱砂痣。
她意识到形势不利想要抽身却到底还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