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靴的鞋跟落在向下的台阶上嗒嗒作响，德洛丽丝第一次知道black hole带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压抑和绝望。空气潮湿还带着一股子的霉味儿，她抱着保温桶的手臂抖得厉害，生怕推开密室后发现这几夜的梦魇化为现实落在她眼前。

“三天。”德洛丽丝盘算着苏月清被关起来的时间，一个人在没有食物和水的状态下一般能撑五天左右，若是意志力极为上乘的存在大抵能撑到十天左右的样子。她这样想着才稍稍松了口气，身为ICPO又被她亲手教导出来的苏月清在意志力方面自然是极佳的，三天的时间对她而言应当只是多受了些苦头而已。

即便有着这样的心理安慰，德洛丽丝到底还是担心得很，小米粥熬了几个小时只取了最上面的一层米油，这是一份粥中最精华的部分，补身子也养胃。她还记得自己捣在苏月清胃部的那拳，自己下手的轻重德洛丽丝自是有数，也就自然知道苏月清身上每处创伤的状况。

“她不能死，但也不能给她太多的甜头。”德洛丽丝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潮湿阴冷的空气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她抬起手终于推开面前的铁门。

房间里暗得很，只有一束光穿过被推开的房门落在地上，德洛丽丝看不到苏月清的脸色，只看到她垂着脑袋被吊在那里，对于自己进到暗室里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回应，也不知道是仍在赌气还是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苏月清？”德洛丽丝只是叫她的名字不带半分的情愫，苏月清睫毛颤了一下，却再没有任何反应。

“月清？”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在发颤。

“月清？”她伸手去试苏月清的鼻息，手指抖得厉害。

“嗯——”苏月清挤出一声细细地呻吟，不知是大脑意识回归后感受到了身上的痛楚，还是回应着德洛丽丝先前的呼唤，不过这一生总算让德洛丽丝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是活着的。

伸手解开苏月清腕上的缚束，一把接住她软软地瘫下来的身子，德洛丽丝的指尖触到她的脖颈，才发现她的体温竟高得惊人。

“德洛丽丝，”苏月清眼睛微微张开一点的缝隙，她看到德洛丽丝满面的惊慌地向自己张开手臂，她想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那样成熟冷静的德洛丽丝面上何时曾有过过这样的神色。

好像也不是没有过的，苏月清想起来三年前的那间废旧仓库，那时的德洛丽丝似乎也是同现在一般的神情。

“所以真的就是幻觉吧。”苏月清想着意识又渐渐飘散开，她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再也撑不住了，“德洛丽丝，”她呢喃着，“算我求你，给我个痛快的吧……”德洛丽丝听着字音一个个地从苏月清口中落下来，砸在她的胸口上带来窒息感和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德洛丽丝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苏月清这一身的伤对她身体状态的影响和寒冷黑暗的环境带给她的巨大负面情绪，也到底是没料到苏月清竟会生了自我了断的念头出来。她弯腰抱起来苏月清，惊觉不过三日的光景她竟然已经轻得这样厉害。

勒曼趴在实验室桌子上整理着最新药物的临床试验报告，报告才翻过去两面就听到有脚步声急急火火地赶了过来。他皱了下眉合上报告开始做自己和手术室的清洁工作，若有什么事情能让德洛丽丝焦虑到这般地步也只可能会是苏月清遇上了麻烦，即使现在的德洛丽丝已经在尝试着把苏月清当做一名ICPO而不是恋人来看待也依旧是如此。

“怎样？”德洛丽丝看着勒曼慢条斯理地往下扯口罩和手套的动作就很是心急，特别是他塑胶手套上沾着的斑斑的血迹，刺得她眼睛一阵阵地发痛，几乎快要流下泪来。

“要是你想要她的命，就可以不用管了。”勒曼为人一向温和，德洛丽丝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他说话这般带刺。

“救啊，我怎么可能不救她啊！”

“救过来，然后呢？”勒曼注意到德洛丽丝的说辞，是“救”而不是“不会杀她”之类的话，“我把她救过来，好让你继续折腾？”他说着神情愈发严厉起来，“德洛丽丝，我好歹也算是个医生，”他把口罩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捏着直至揉成不成样子的一团，“要是这样还不如我现在给她一针硫喷妥钠，趁着麻醉还在，算是给她个痛快。”

“我——”德洛丽丝咬着下唇竟一时语塞，苏月清那句“求你给我个痛快”又像根尖刺一般直直地戳进她的心脏，“我若想怎样她何必等到现在？”德洛丽丝低着头半天才挤出这样句话来，“勒曼，帮我救她，伤好了放个空子就让她走吧。”

德洛丽丝说着把手探至腰间，“让她回ICPO吧，”她说着把苏月清的配枪和短匕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从实验室离开。

她终究还是不忍的，留下苏月清的性命，未来也许无法再能相遇，但茫茫人海中六十亿分之一的可能的相遇，这样几乎不可能的事件也总要好过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