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据说人的记忆是一个非常玄乎的东西。
怎么玄乎呢？有的东西，怎么都忘不掉；而另一些东西，好像谁都记不住；还有些东西，明明记忆里扎扎实实地存在着，现实里却似乎从来都没发生过，除了某一个人的记忆，似乎哪里都没有那些东西，哪怕只是其中的一点点痕迹。
就像那对学姐。
十四
事情得从她们的高一下学期说起。
早春的寒意里还带着点冬天的残余，班主任就宣布了个消息：由于前几天有教职工发现学校某处有蛇，因此，出于对学生们的安全考量，所有学生不许从某处经过。
“同时呢，考虑到大家的安全问题，学校在寒假期间，特地啊，”上了年纪的班主任说话慢悠悠的，说着，还砸吧了一口茶，“特地啊，给路上，安了一排新的大灯啊！足球场上、篮球场上、学子广场上都安了！”
嗨，听着前面的话还没什么反应的学生们一下热闹起来，尤其是男孩子们。完全把班主任后来补充的一句“但是大家还是要注意以学习为主啊”给过滤了。
于是第二天，在返校的摸底考之前，晨会上，学校个别点名批评了一大批趁着晚上有灯去踢球、打球的人。
晨会散了之后，各班分别回教室。甫一回教室，齐啬荣的同桌刘什，便愤愤不平地说道：“灯安都安了，还不让人去踢球了？这不是钓鱼执法吗？是吧，林思？对吧，齐啬荣，巴毅？”——没错，这两位昨晚翘了晚自习去踢球的仁兄，就是被点名了的几人其中之二。
齐啬荣和巴毅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为他俩的不幸遭遇点头，表示默哀。
“刘什，林思，出来！”就在刘什嘴硬的时候，高一的年级组长手里拿了个本子来势汹汹地前来“捉人”。高一的年级组长和高二的不一样，虽然两人很巧都姓何，但高二的那位何老师教的是化学，平时最多严肃一点儿；可高一的这位，那可是一言不合就跑圈体育老师，一身腱子肉，小道消息说是皮划艇出身，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不论这位何老师学的什么，他在高一年级组里的威名，还是让原本还在强词夺理的两人自觉“伏法”了。齐啬荣探头出去看，刘什、林思跟在何老师后头，走向隔壁班。
“看样子得是齐齐捉拿归案了，然后集体教育。”齐啬荣啧啧出声，“唉，听说这次两位何老师携手高三那位‘黑脸’，他俩怕是要惨了。”
巴毅不置可否，见她似乎已经从某件事中解脱出来了，倒是安了几分心。
十五
有时候话不能说早，因为flag这种东西说立就立。比如说，现在的巴毅，大概就被flag从天灵盖直接贯穿到了脚板心。
“你就是巴毅？”午饭时间，齐啬荣去办公室找老师了，叫巴毅在教室等她一起吃饭。等着等着，却等来一位不速之客。
巴毅放下闲书，站起身来，推了推眼镜，隔着窗户回应道：“是啊。”她打量这来人，女孩子大约是一米七左右高，穿着明显被改动过了的高二校服，头发到耳朵下面一点，卷卷的。
“我叫洪柏，是齐啬荣的女朋友，希望你，还有你们其他几个，能离我女朋友远一点。”中午的阳光不算太强，但大约是朝向的问题，来人似乎站在一片逆光里，周遭散发着一股不算强烈，但足够尖锐的敌意。
巴毅盯着自称是“洪柏”的人，大约不到一分钟以后，笑了：“我怎么不知道小齐子有女朋友了？你怕别是来碰瓷的吧？”
十六
“林思，你很了不起啊你！”教体育的何老师把杯子重重地敲在桌面上，“早上刚来过我这里，怎么，下午再来一趟，是想多和我聊聊？”
站在桌子前的林思低着头，不说话。
“今天早上，该和你们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何老师有些烦躁，“你作为学生，作为高中生，第一要务就是学习！学习！学校不是叫你们来玩的，更不是叫你们来打架的！”他从来最烦这种油盐不进的学生，今天上午也是这样，其他人都有话说，只有眼前这个家伙，一言不发。
又说了几句，何老师投降，叫林思走了，当然，是带着一篇三千字检讨走的。
林思垂着头，向着何老师鞠了一躬，走出门。他刚走出门口，就看见齐啬荣三人站在一边等着他，齐啬荣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对不起。”巴毅倒是没哭，但语气怏怏的，“是我们拖累你了。”
林思摇摇头。
中午的时候，他途径教室的时候，看见巴毅被一个高二的女孩子揪住了衣领，一时火气上头，差点和对方打起来。但好巧不巧，被路过的老师看到了，于是，又被送进了高一年级组。
“这明摆着就是高二的欺负人啊，”刘什愤愤不平，“嗨，什么叫‘离齐啬荣远一点’，她谁啊她，那么冲！”在林思被送进高一年级组的时候，他已经从两个女孩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接受了齐啬荣喜欢女孩子这个设定。
“可是小齐子你喜欢女孩子就女孩子呗，怎么就不能挑个好点儿的？”刘什和齐啬荣是同桌，两人都是话痨，“那个叫‘洪柏’的，你看上她哪儿了啊？”他小声地夸张嬉笑着，缓和了几分气氛，倒是引得林思终于开口了：“得了，人还比你高呢！”也是，洪柏又一米七的样子，刘什才一米六七。几人终于有些缓了过来，尤其是齐啬荣，笑出来一个鼻涕泡。
他们一边嬉笑着一边往外走，路过了高二的年级组，突然听见一声玻璃碎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咆哮：“都是你们学校里的变态害得我女儿不正常的！要不是我女儿寝室里有那种不正常的变态，怎么会害得我女儿也不正常了！”
嬉笑的四人沉默了，面面厮觑。
“先走吧。”巴毅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