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面对着我身旁那准确而无情的计时器，存在于我的想象中的相互哭泣着告别的场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在午后温婉阳光的照耀下，你我相互取悦谈天的温馨场面。

不过，在这段充斥着温情的时光中，我因为你先前的回答而情不自禁地在整段时间中都体现出了大脑一片空白的状况，这让我多少对你感到有些抱歉与后悔。不过当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件与你对于我们的这段恋情的承认相比，前者实在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这些时间固然令人无比快乐。然而，也只有这样的幸福才能够衬托出命运的残酷。

尽管身边的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谈论我身边的那个倒计时的功能，但我还是没能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并且趁着躺在病床上的闲暇时间中，以偷听门外的对话的方式成功地获得了许多模糊的指示。然而，这些指示就如同缺失了部分拼板的拼图玩具一般，并不能告诉我完整的图景，而只是描述了“宣告患者生命终结”的模糊结论。

抱着对于未来的恐惧，以及我那难以忍耐的好奇心，我向同在风纪委员的挚友初春饰利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当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在耳机中沉默了一会。我以为她只是因为什么琐事而耽误了查找资料的事情。不过在初春沉默了不正常的一段时间之后并开始轻轻地啜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她正在为我遍布灰霾的未来感到同情与怜悯。

“不要紧的.....这只是平常的小毛小病而已。”

情不自禁地，我编造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的劣质谎言。我并不指望这个谎言能够让对话器对方的初春收到宽厚的安慰，但它似乎确实在潜意识中让初春变得稍稍冷静了一些。

“白井同学......”

初春从耳机中传来了有些沙哑的声音，不禁引得我有些心疼。

我没有听见对方敲击键盘的声音。初春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异常的熟悉，以至于她并未进行搜索就组织好了应对与我的回答。

“这个倒计时装置被称为「宣告生命终结之钟」，它的运作原理是......”

初春哽咽了一下。我本想不勉强她把剩下的内容说出来，但显然，她下决心的速度比我组织语言的速度要快了不少，让我不禁有些惊愕。毕竟，这与她平时的样子相差甚远。

“.....原理是通过侦测病患的各项生理指标，并与患者所患的疾病的特征常数，以及病患的靶向治疗疗程与疗效综合分析，最终制定出可能的生命特征路径.....”

“谢.....”

初春似乎是为了填满内心的悲伤，她自顾自地往下表述记忆中的东西，甚至都打断了作为她的上属的我的感谢。不过我绝不会责怪于她，因为，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在目标病患将会痊愈或能够维持生命迹象的情况下，该计时系统仅会处于待机状态。但是.......当病患在预计的生命路径中将会死亡时，该计时系统会增加对于主系统的CPU/GPU的占用，并会在获得精确........推算的「生命最后的七天」开始时正式启动。其计时单位.....以秒......”

初春说不下去了。我可以清晰的听见她那让人心碎的哭泣声。

“谢谢你，初春......”

我想着办法安慰着她。但比这更加使我震撼的，还是那被彻底揭开的学园都市科学的伪善性。

拥有这样的科学水平，却不用在对于病患的尽心尽力的治疗上，反而却以计算病患何时将会死亡作为优先度最高的任务。这样的思想使我对于过去一直在守护的这座都市的正义产生了质疑。也许，与光明所对抗着的东西，除了黑暗这个最为显著的敌人，或许还有那些正在伪装自己的「光明」本身。

也许，我的整个世界观都会因此而扭曲.......也许，我所守护并救赎的正义，根本就是妄想的集合。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内心开始燃烧.....

“黑子？”

熟悉的声音传播到了我的耳边。我轻轻晃了晃因疯狂的思考而变得有些混乱的大脑，最终成功地将目光聚焦到我眼前正在试图唤醒我的你。

真是难看啊.......自己竟然听着姐姐大人你的话而走神了。我都饶不了我自己。

“对不起......”

预料之外地，你并没有放弃与我的交流，反而却以更加耐心地态度安慰着我。我不禁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在心中的某些芥蒂与种子，却如同灰尘般消失殆尽了。那些正义的妄想重新被赋予了新的形体。

这形体不是我所处的都市，也非目前我将要度过的这段最后的人生。

这最后值得被守护的形体，就是姐姐大人你本身。而我，将化身为正义的伙伴，永远地守护着对于我而言，最为重要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