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一堆下酒菜再次进顾老师家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十分迷茫的,我以为的喝酒是找个小酒吧嗨一嗨,还准备找个不常去的以免回头被熟人撞见我不雅观的醉态。
结果顾老师十分理直气壮的赶了一波夜市,带着一堆烧烤和花生以及一脸懵逼的我回了家。
我其实十分的馋酒,在心情好的情况下,不说啤酒白酒了,喝混酒也不成问题。但显然顾老师家里没有啤酒没有白酒。我端着个高脚杯,看着一堆烧烤十分的无所适从,最后在我尴尬的表情之下,顾老师找了个瓷碗给我。
酒过三巡,顾老师终于谈及了自己辞职考博的理由:因为一直不断的被一个女学生骚扰。
她感到十分的困惑,在第一次被表白的时候,顾老师就从头至尾的审视了自己的种种行为,并且认为自己作为老师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表现、言语或者举动。但同时她却没有办法让那个女生放弃对她的骚扰,从最初私下的,到现在变本加厉的在她上课时候插嘴撩骚。
“我真的觉得不知道要怎么教。有些时候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作为一个教师的职责,有些时候又想,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顾老师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辞职也不是办法吧,她还是有可能找到你,继续骚扰你啊。”
“但你想想,辞职其实是唯一的办法,只有把我自己从教师的位置上抽离出来,我接下来的任何行为才能站的住脚啊,不管是拒绝还是啥。”
“主任知道吗?”
“恩”顾老师一脸哭笑不得,“主任觉得把她送去心理舒缓室就可以了。”
“噗”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就我们学校那个破心理咨询室?”
顾老师一脸你懂我,“是吧,我有些时候觉得一些学生真的是教不好,但每次有这个想法就觉得自己愧对‘灵魂工程师’这个称号。”
“不过其实……我倒一直都觉得人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不是地位上的三六九等,而是智商、情商等等各个方面综合起来的考量里。”我说。“只不过我也在人类社会这个体系里,我也就无法摒除私心的来进行真正恰当的分类而已。我觉得很多人活着对社会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个观点也有些偏颇吧。”她第一时间否定了我,表示不能苟同我的看法,“你不能因为一些个个例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啊。人和人存在着个体的差异这是确然的,但并不能因为一些差异差别就粗暴的评价一个独立存在的‘人’是否有存在的意义吧?”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喝了口酒,觉得有点干。“人存在的意义先不谈,你觉得人和人之间存在的差异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你觉得呢?”她想了想,反问我。
“我觉得先天就存在着差异,后天又对这些差异进行了修饰。”我停了停,试图找一种更好描述的方式,“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就好像是打游戏一样,每一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就自带了一些技能点,生命、速度、音乐、艺术、幸运值等等。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后天的影响是在先天基础上加点或者减点。”
她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技能点大家都有,就看后天怎么点了,但有些人的一些技能点你是无法通过后天加点来赶超的,你努力的结果也远不及他们的基础技能点。这些,我们称之为天赋。”
“那么按照你的理论,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呢?我们的善恶技能点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认为人性本身当中并没有善或者恶的技能点。”我看着她挑了挑眉,觉得有些亢奋,“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呢?我们所说的善恶存在于我们道德体系之中,那么什么又是道德呢?善恶也好、道德也好,都是因为人类社会而产生的东西,人们凭空造出一些评价标准,来衡量彼此,区分彼此。”
“那那些天生的犯罪者呢?他们难道不就是生来就是恶的吗?”她又问我。
“所以你认为人性本恶吗?”
“不,不是,我可以认同你之前的观点,每个人天生就有自带的技能点,那么善恶也应该如此不是吗?有些人出生就有20点的恶,后天的教育使得他们拥有的30点的善,于是在他们行为的过程中,善牵制了他们的恶。不是吗?”
“那你认为,那个不断骚扰你的女生,是她的后天获得的善的点数没能超过她原本的恶吗?是后天教育上的缺失吗?”
“对。”顾克之犹豫了一会儿。
“教育不是万能的。”我看着她,“善也好,恶也好,是人类社会对人的牵制,不是人自身的牵制。如果人类社会崩塌,那么就不会存在道德律。”
“太绝对了,你对人类社会崩塌的假设,就并不存在。我们生活在这种道德律之下,而教育是对人对世界、对人自身认知的指导。”
“但不是万能的。”我看着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又忍不住的说下去。“教育绝对不是万能的,爱也不是,你更不是万能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难以逾越的鸿沟,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你有选择逃避的权利,并不需要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喝到最后的时候,顾老师抱着酒杯默默垂泪的样子深深的使我感到怜惜。
于是我答应她,如果她来K市备考,就让她和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