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钟,肖阳一手推一手扯,催着几个还不愿从午觉中醒来的家伙下楼。
老金揉了揉自己扎手的脑袋,一边咯吱窝夹着战术板,耸着肩砸吧着嘴在大堂候着。
“出发。”
格朗杯女子篮球赛的场地设在W城学院新建的体育馆,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坐镇W城市中心,也是热闹得很。照往年惯例,比赛一般分甲、乙、丙三组,采用单循环赛制。
到了那边,老金带着她们绕了绕场馆,才说,今天应该进不去。H大女篮和东道主W城学院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赛前进不去场也是意料之中了。
老金倒是不很在意,“反正这个场子刚建好不久,对谁都挺新,没什么熟不熟悉。”于是一帮人就浩浩荡荡往室外球场去了,这种时候球场上没什么人,基本可以肆意妄为。
但就是晒呀。阳光不要钱似的往每个人身上倒,变作一颗颗水珠子滴在地上,浅浅一圈水渍很快消失不见。
到下午五点左右,拍拍巴掌收工,估摸着得都黑一度。
“回去好好放松一下先,晚上还是订餐,七点到大胖那屋开会啊。”老金是个讲究人,担心这些家伙出去就胡吃海喝,虽说一个个壮得很,但谁说得准就不会出点啥事儿呢。
同志们可没那么讲究,不乐意啊,唉声叹气还带幽怨的一瞥,拖着脚步慢腾腾地回了宾馆。
然而以食为天的章澍在拿到便当的一瞬间,不快就瞬间飞走了。晚上的这份显然比中午要合口味的多,她哼着小曲儿接过肖阳手里的便当,然后飞快地把门合上。
peng……啪嗒啪嗒啪嗒……
“若蓝你看今晚的超好吃诶!”“我看看……哇真的诶有好多肉……”
肖阳无比尴尬地面对着门板,听门里头大呼小叫的快乐,这个小没良心当我是送外卖的吗?
送完几个屋子的外卖,肖阳终于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开房门,瞧见徐知北脸向着墙,盘腿坐在床上,好像在发呆。她那份便当搁在桌上,没动。
她顿了顿脚步,走过去爬到床上,拍拍徐知北的肩膀,“怎么不吃啊,要凉了。”
徐知北一抖,像只被打扰到的睡梦中的小鸡仔,猛得回头。
“噗,不喜欢便当吗?我看菜色蛮不错的啊。”肖阳蹦下床,就去开便当盒了。
“等你一起吃……”小鸡仔慢腾腾地往外挪,蹭得雪白的被子一溜皱纹。
“啪唧”,盒盖儿打开了,“啊?说啥?”
“没有。”
两个人各自坐在各自的床上,嚼着晚饭,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尴尬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肖阳房间的门很快被敲响,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队友,端着饭。
许梦舟端着便当盒,自然而然地坐到徐知北那张床上,“反正都要过来,不如在这儿吃啊,多热闹。”
平常肖阳肯定得不对付一阵,这会子心里只道“来得好来得好”。徐知北这小崽子,今天不知道闹什么别扭,车上还好好的,怎么就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了?
啧啧啧,小孩子的心情真难懂。
过了一会儿,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了,陆陆续续挤到肖阳房间。本来就不怎么大的空间,一张床上坐三四个,桌子上两三个,剩下的靠墙懒懒散散站着,权当消化。
吵得像耗子窝。
七点钟,老金准时出现,拢了拢人就开始指点江山。
“这次比赛,从之前的情报来看,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应该就两支队,”老金被挤到桌子上坐着,点了点手指头,“东道主W城学院和B城医大。”
“教练,我听说今年B城医大有个很厉害的中锋诶。”许梦舟举手发言。
她常常跑到别的学校找球友撒欢儿,消息灵通得很。
“嗯,B城医大今年要格外注意,按照我们之前做的针对性训练,战术要打出来。”
又探讨了一些比赛相关的事情,老金觉着差不多可以了,想叫肖大胖出来收个尾,激昂一番。四下望望,一时间还找她不着。
“别喝了!大胖!”老金终于在房间角落里发现了肖阳,喝饮料喝得不亦乐乎,“你瞧瞧都……一二三四四瓶了!”
这次他们出来带了好几箱功能饮料,水蜜桃味儿的十分好喝,她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拿一瓶在手上。
肖阳莫名其妙被一通吼,“不全是我喝的啊,知北也……”
“别叨叨了赶紧的,发表一下感想!”老金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只有足够的偏心。
肖阳嘀咕了句什么,也不敢磨蹭,哧溜一下爬起来,做她的演讲去了。
老金千叮咛万嘱咐大家早点睡觉明天早上千万不要晚了,脚步迟疑地挪出肖阳那屋。一屋子勉强保持安静的孩子们一下子又闹起来,开会时候的死寂像个水中泡泡,出水即破。
一帮人还叫嚣着,要是肖阳肖大队长明儿抽了臭签,回头就吊起来暴打。
闹了一阵,章澍看了看时间,和虞若蓝先回去了。她们两个都不是特别爱热闹的人,还不如早点回去躺在床上享受人生。
章澍觉得,今天的林青有点奇怪。她一边眯眼往头上抹着洗发露,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
阿青今天和我聊天的时间比平常要短,而且以那家伙的诡异个性,我和别人睡一个房间,她肯定要问是谁的呀,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一下,等一下我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章澍加大了力度拼命揉着脑袋,泡泡飞溅,在扭到脖子的前一刻停下动作,她叹了口气。
也开始患得患失了吗……
洗完澡之后的章澍推开浴室的门,顿时觉得身轻如燕。浴室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闷了,看来刚才乱七八糟的心情也是这个的原因。
吹完一个头,章澍好不容易清爽的心情又溜了。啧,为了明天比赛的状态,我得解决一下。
挂好毛巾,一屁股弹到床上,刚好躺得舒服。她掏出手机来,眯着眼睛点开小绿图标。
/阿青。/
林青回得还算快。/忙完了?/
/嗯,躺床上了。/
林青皱了皱眉,/阿澍,你是不是不开心?/
本来葛优瘫的章澍一看到这行字,pia叽一下弹起来,什么玩意儿?诸葛青吗?不行我得糊一下……
还没等她糊出几个字,屏幕就跳了界面。章澍盯着小绿键,反正若蓝洗澡去了,躺下,pika。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觉得……”她揪着白色被套的一角,捏啊捏。
“我每天每天琢磨你的事,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简直是开卷考。
“……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喽。”章澍还是有那么点小脾气的,听林青那副得意洋洋的语气,牙都痒痒。
哎呀小祖宗生气了,“别别,我瞎猜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林青这几个月发现,阿澍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在句子后面加上句号,当然,她并不打算告诉阿澍这个小秘密。
章澍找回了一点面子,又瞎扯了几句,才慢慢问道:“欸,我和朋友走得太近,会不会让你……就是……为难啊?”
林青用力把最后一件衬衣挤进箱子里,喘了口气。了不起,小家伙还学会试探了。虽然词不达意,但她还是了解了阿澍的心思。
“你是为这个不开心?”林青笑了。电话那头的章澍耳中的这一声,听起来轻柔得像呼吸。
她也不自觉放软了调子,“我觉得,你之前可能会感觉不太舒服,我朋友……哎我在这方面比较白痴……”
还是没能说出想说的话,章澍不免有些懊丧。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阿青的多,从前的事,不是她们某个人的错。
林青现在啊,可真想摸摸阿澍那只毛茸茸的脑袋。
“不怕。阿澍你很聪明,把友情和爱情分得很清,也不会因为同情谁而去接受、去开始一段恋情。虽然说各种开始恋情的方式嘛,多少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我知道,我们阿澍的小脑瓜想得明白,什么最重要,是不是?”
林青的手机里传出细碎的摩擦声,那大概是阿澍点头时摩挲枕头的动静吧。
“我们和从前不一样,对我,对自己,你都可以多一点信心。”
“……确实不一样,连你都会安慰人了。”章澍心里头轻松下来,找回场子,又开始调皮。
两个人瞎聊一阵,等虞若蓝洗完澡出来,便互道晚安,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放下手机,林青的心情可没章澍那么轻松。她暗暗叹了口气,这种鞭长莫及的状态,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两年多时间。两个人之间,有些事是一定要说开的。
林青和章澍在一起念了六年书,她非常清楚,阿澍完全是在鼓励式教育下长大的孩子的典型。而期待式的话语,则非常容易对她造成影响。
简单来说,你对她有什么期许,她就会潜意识里非常努力地去靠近。
在林青的考量里,这才不是对对手有所担心,也不是什么小心机。只是她家阿澍本来就聪明,只是需要一点信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