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且不论真假,效果还真是不错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挪开漆盒的木盖,拿起筷子,双手合十,默念一句‘我开动了’,夹起一块玉子烧放进嘴里。味道一如既往的稳定。
江映月没急着吃,而是单手支颌看着我,笑问:“怎么样?”
我咽下玉子烧,微笑答道:“还是很好吃。”
于是她像放下了心一样点点头,这才拿起筷子,学我一样小声说了句‘いただきます’,从一个小章鱼开始进餐。
“之前都是一个人吃饭的吗?”我对她之前的生活突然有些好奇,捂着嘴小声问道。“没和朋友之类的去食堂吃过?”
江映月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小章鱼后,看了我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没怎么去上过课了,比较好的朋友也就那么一两个。再者,学生会的工作比较忙,去食堂排队会让人很心烦。暑假去上了厨艺学校之后,这学期开始都是自己做便当在办公室吃。”
“嗯.......”我抿了抿嘴,点点头。“很难称得上是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啊。”
她笑着反驳:“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吗?天天呆在图书馆里也称不上是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吧。”
嗯,虽然我自己觉得还是普通一些比较好,但像这样做个不普通的高中生似乎也不赖:最起码,不用每天都过着那么墨守成规的生活,中午还有不是谁都能吃到的手制便当。
不约而同地都把专注力放在了便当上,默默吃了一会儿之后,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抬起头来四处看看,突然问我:“艾然呢?今天不在吗?”
我解决了最后一块玉子烧,轻轻点头。“最近可能都挺忙的。会长昨天看新闻了吗?有个很紧急的案子,把他们都召回去调查了。”
她‘啊’了一声,似乎也知道那个事件,点了点头。看着原先艾然经常坐着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唏嘘道:“这么说的话,她过得也不是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啊。”
“我们三个,都不见得是正常的高中生呢。”
自嘲般地笑了笑,我吃完便当,拿手帕擦了擦嘴之后,起身拿起大麦茶的瓶子,给我们两人分别斟上,向她举起纸杯:“为不正常的高中生活?”
她也心领神会地笑了,举起杯子,和我轻轻碰了碰:“为不正常的高中生活。”
将杯子送到唇边,缓缓喝下,冷冽而粗犷的大麦茶在进入口腔的瞬间把之前种种味道一冲而散。咽下,有种截然不同的清爽感,让人仿佛焕然一新。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注视着桌上瓶中剩下的茶色液体,打心底赞赏它的美妙:喝多了林晴购置的高级红茶,那种细腻,缠绵而柔滑的口感自有其独到之处,但如果是在用餐之后,我还是会选择这种大麦茶作为闲聊时的饮品。
距离上课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收拾完桌子,都放进塑料袋里之后,江映月就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轻轻哼着什么,似乎很享受这难得的空闲时光。
“学生会的工作很累吗?”出于关心,我小声地问了一句。“每次看你回去的都很匆忙。按理来说也没那么多要干的事情吧?”
她沉吟一会儿,正了正身子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连忙摆摆手,示意她就像刚才那样也无所谓——她又冲我感激般地笑笑,闭上眼睛,靠回椅背上,缓缓开口:“嗯,怎么解释呢,每天的考勤和各种各样的报表都是我们负责的,别的成员又都有学业,唯独我是特招生,所以当然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咯。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会议之类的要出席,以及学生意见的处理.....大体上来说,每天的工作在放学前都能处理的差不多。偶尔有要加班的情况,晚自习也都能弄完。真要说忙的话,其实也就是这种程度吧?”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许多啊。这个学校在一些地方,还真是做到了跟大学一样。
对于江映月......没什么利益相关的工作却这么上心,我也只能轻声感叹:“还真是辛苦呢。”
“习惯就好。”她轻轻说。
莫名其妙地,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经典的文段。于是怀着些许恶作剧的心情,站起来,探出身去,小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我的空闲时间拿出来,让你在里面好好地发上一会儿呆。”
江映月愣了一会儿,很快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感激地笑笑:“好啦好啦,知道你关心我了。作为便当的谢礼?”
我点点头,挺认真地说:“嗯,作为便当的谢礼。”
“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俏皮话。《挪威的森林》?”她问。
“嗯。那里面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江映月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打量了我一会儿。
我有些不太适应被注目的感觉,微微低下头,和她的视线避开,小声问:“怎么了?”
她沉吟着,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我的脸逐渐开始泛红的时候,才缓缓说道:“比起绿子,你还是更像直子一点。或者说,完全就是直子的翻版啊。”
本以为她也要说出什么俏皮话来,没想到是这种理论......倒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你看,”她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开始一本正经地分析道:“第一,都是黑发对吧?还都是长发?”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感倒是一如既往地柔顺。有些懵懂地点点头。
“第二,”她伸出食指,“性格都很温柔是吧?”
我的性格.......虽然感觉用一个词来笼统地概括不太合理,但这么说倒似乎也没错。在她们看来,可能的确比较温柔吧。
“第三,说话声音都很小。”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我,像是在调侃。
“嗯。”只有这一点是最毋庸置疑的。因为我说话声音确实习惯性的很小。这点暂时不提,我对这个话题倒是产生了兴趣,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第四。”江映月眨眨眼,冲我笑了笑。“都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
.......
起身倒了一杯茶,我拿着茶杯坐下,挺僵硬地背过身去,默默低头喝着,没说一句话。
她赶紧笑着谢罪:“我错了我错了。但我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啊?”
我还是没有理她,坐在椅子上,拿着纸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嘴唇边是冷冽的大麦茶,但心中那股炽热的鼓动,却随着她现在的一颦一笑,逐渐升温。
这确实是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感觉。如同一块巧克力在温暖的午后慢慢融化在春风里一般,带着暖洋洋的温馨,羞涩和甜蜜。风拂过哪里,这种味道也跟着传到哪里,还有巧克力独特的苦涩夹杂在内,令人尝过一次就难以自拔,沉溺其中。
像我这么容易害羞的体质.....现在脸应该已经红透了吧?右手悄悄抚上脸颊,确认了温度之后,我更加坚定了不能回过头去的决心,继续详作镇定地喝着大麦茶,直到一切都慢慢冷静下来,回归正常。
大概五六分钟之后,纸杯的边缘被我咬的坑坑洼洼,里面也早就空空如也。拍了拍脸颊,我轻咳两声,在内心告诉自己这样无法解决问题之后,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幸好江映月已经回复了刚才闭着眼睛哼歌的状态,暂时还没有注意到我——轻轻倒上茶之后,又赶紧转了过来。紧张感尚充斥在体内,甚至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抱着纸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像是一只抱着坚果的松鼠。
“生气了?”她忽然小声问。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茶水也因猛地抖动溅出几滴。赶紧摇了摇头:“不,也没有......只是太突然了。有点,嗯,一下子接受不了。”
江映月松了口气:“还以为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那么爱生气......对了会长,你知道凌辰吗?”话题继续下去对我来说着实不太好。我想起了昨天答应林晴的事情,索性直接转移话题,问道。
她也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很快回答。“嗯,知道。算是熟人吧,就是那天电梯上你躲着的......”
“我知道是他。我的意思是,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有些事情想稍微问问。”
其实,一般来说,以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来问一个男生的联系方式,还是挺容易造成误会的。但江映月则不同,她知道我厌恶男生的事情,也自然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八卦的心思,想了想之后,说:“我知道他的电话。你有手机吗?记下来怎么样?”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她默默摇头。昨天倒是一直有想买的念头,没有人带着去的话,又不知道该在哪买什么样的型号,索性作罢。
她想了想,像是征求意见一样问道:“那,下午让他来一趟图书馆怎么样?班会课的时候。”
“用什么理由呢?”
江映月自信地摆摆手指:“不需要理由。让他来他就得来。这点基本的威信,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