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克苏娅•拉托蒂普
第二期，殖民特务机关，行动部门战斗训练，四十九人死亡，八人通过，死者追加两级军衔，赐予家属勋章。
-------------《殖民特务机关人员管理文件》中的一段记录
1.
夺取她人的性命，永远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也不应该有人把这件事当成家常便饭。对于杀人者来说，对方只是一个士兵，一个强盗，一个富豪，一个乞丐，甚至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手起刀落后，鲜活的生命变成了杀人者心中的一个数字，此后杀人者的人生还在继续，而死者便永远的消失了。无论她有着什么样的梦想，为此奋斗了多久，又或许她正计划着下班后吃上一顿丰盛晚餐，准备渡过假期，还是她受难了半辈子，马上要迎来转机。不管她原本还有怎样光辉的未来，只要失去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能激发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实施夺取性命暴行的缘由太多，以至于不管对方有多少应该活下去的理由都可以无视。更何况，还有数不胜数的杀人者是因为精神异常和服从命令，这让一个人生命的价值越发难以衡量。这就导致大多数人，在生命即将被剥夺的时候，只能期待杀人者心中的天平上，自己的心脏能比另一边更重一些。
而对于艾莎多斯和克苏娅来说，完全没有思考那么多的必要。一个是只要威胁到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的都可以杀死，另一个是只要有命令不管是谁都可以杀死，简单的思考回路让两人毫无负担，绝对有不少人羡慕她们拥有这样的心理。
来到莱尔尔斯的第二个夜晚，这两个可以夺人性命毫不犹豫的杀人者，就站在这里的贵族首领，古格的宅邸大门前。
艾莎穿着厚实的皮大衣，这件外套几乎包住了她整个身体，裤子也是有些松松垮垮的套着，脸上带着眼镜，头戴一顶帽子，胸口上还别着齿轮样式的胸章。如此打扮在外界的人眼里，就是斯国人的象征，因为她们根本造不出这样的衣服，也无法理解这样的衣服是如何缝制而成的。
克苏娅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身体和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但是身上却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长裙，因为被污渍沾染，已经变成了灰色。赤裸的双足让她脚底肮脏不堪，同时脖子上带着项圈，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个奴隶或者被遗弃的孤儿。
“一定要这样吗，克苏娅……”这套不合身衣服让艾莎有些难受，“穿着好不舒服。”
“很快就结束了，好好忍着。”克苏娅站在艾莎背后，低着头小声的说着，“还记得今天中午克苏娅怎么说的吗，不要出差错，好好干。”
“我……我知道了。”艾莎呼了口气，拉着克苏娅走向宅邸的大门。
2.
几个小时前，克苏娅在旅馆房间的一角，踩在椅子上，踮起脚尖，手放在墙壁上用力一推，墙上凹进一块方形的小格子，她伸出手从里面取出一个袋子。
“好了，这些就是克苏娅一个月前就放在这的东西了。”克苏娅解开绑着袋子的绳索，从里面倒出几件衣物和一把小刀，“嗯，看起来一个都没少，那艾莎。克苏娅要告诉你晚上行动的计划啦，不要分心每句话都要记住哦。”
“嗯，我知道了。”艾莎正襟危坐，眉毛都挤到了一起，克苏娅看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啊，快点说啦！”
“啊哈哈，姐姐大人肯定很喜欢你这认真的性格吧。”克苏娅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件又破又脏的长裙，“今天晚上的时候克苏娅就穿这件，扮成一个可爱的孤儿。”
“可爱？”
“艾莎呢，就穿上剩下的这些。”克苏娅指着袋子里留着的大量衣物和眼镜帽子，“艾莎要扮成一个祖国来的人，假装要给古格送来小孩子，虽然之前都没这么做过，但是只要说是祖国带来的话，古格不会怀疑的。”
“衣服好多啊……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穿上的，然后呢。”
“噢，还挺热心的嘛。”克苏娅狞笑了一下，拿起小刀，“然后呢，克苏娅就把小刀藏在身上，等跟古格独处的时候，把她杀掉。毕竟穿着那样的衣服，只能偷偷带这么一把小玩具。不过没问题的，古格只不过是个有钱的贵族，以克苏娅的技术一瞬间就搞定啦。”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克苏娅。啊，不对，不明白。”艾莎举起双拳，“如果是我跟你的话，直接正面冲进去就行了吧？”
“正面……”
“对。”艾莎天真的说着，“几下把卫兵全部打倒，然后两个人一起杀死古格就搞定了吧。”
“不行~”克苏娅夸张的用双臂比了一个x状的手势。
“为什么！”
“之前也提过祖国的想法了吧。终究是想跟外界以友好的形象进行交流的。克苏娅和你就这么冲进去大闹一番，会留下奇怪的传言的。”艾莎刚想开口说什么，克苏娅就用手指头贴住她的嘴巴，“住嘴，嘿嘿。克苏娅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克苏娅会伪装成意外发生的样子，而且除了杀死古格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只要完成了那件事，所有人都会觉得祖国又为外界做了好事的。”
艾莎被堵着嘴巴，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睛表示疑问。
“把古格解决掉之后，克苏娅还要救人哦。”克苏娅移开手指头，“之前说过古格是个恋童癖吧，她从很多地方拐来了不少小孩子，都关在地下室，克苏娅到时候会跑去救她们出来。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斯本贡合众国的人为了救被绑架的孩子们，打败了大坏人古格，可喜可贺啦。”
“噢！”艾莎情不自禁的开始鼓掌，而克苏娅则骄傲的挺起了胸膛，“这些都是克苏娅一个人想出来的吗，好意外。”
“怎么能说是意外！克苏娅在工作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克苏娅嘟着嘴贴近艾莎的脸，“虽然是借了妈妈的一点小意见啦。”
“妈妈……你们的妈妈很厉害呢。”艾芙珂门的笑脸从艾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当然了，那可是妈妈呀。”克苏娅坐在艾莎面前，挺起身子，“那么接下来克苏娅要告诉你跟卫兵说的话，好好记住不要出错了哦。”
“好，不会出错的。”
艾莎多斯一边听克苏娅的话一边努力记忆着，同时内心深处也有个小小的疑问，如果任务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能告诉娜雅和哈斯托呢？
3.
“你好，我是斯国的交易员，请问古格小姐在吗？”艾莎一字不差的向卫兵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我带来了先前约定好的货物。”
‘没想到艾莎适应性还挺强的，真的跟克苏娅说过的一模一样。’
“噢，是斯国来的大人吗，古格大人现在就在房间里。”卫兵面容堆笑的走了上来，“古格大人先前吩咐过这件事了，回信也在这里。”
卫兵把信递给艾莎，艾莎按照克苏娅说好的，看也没看就把信放回口袋里。
卫兵显然有些意外，“那……货物就交给我们吧，大人您要上去和古格大人见面吗。”
“不必了。”艾莎的声线突然变得冰冷，这也和克苏娅要求的一样，“带着这个小女孩直接去见古格，告诉她信的内容我还没看，等她见过这个货物之后再做决定。”
“是……是！我明白了。”小小的门卫哪敢招惹斯国人，只能赶紧伸出手拽着克苏娅的手臂往宅邸走去，“那我先告辞了。”
克苏娅被粗暴的拖向大门，伸手示意了艾莎干得不错。艾莎确认了手势后，回过身松了口气，便快步的走向之前觊觎已久的大书店了。
‘跟计划一样顺利呢，那么地下室在哪呢……’克苏娅低着脑袋，跟在卫兵身后，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视每一个可疑的地方，‘嗯……？找不到啊，看来藏得挺用心的。’
卫兵拖着克苏娅走上二楼，来到一个装饰着大量雕花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噢？有点意外啊，还以为她肯定住在最高层呢。’克苏娅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偷偷的扬起了嘴角，“原来是这样呀，克苏娅知道了。”
“古格大人，斯国人带来的货物到了。说那封信先不看，要您看完货物再重新做决定。”
“嚯，那还真有点意思，让她进来吧。”
‘古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生病了吗？那真是给克苏娅省了不少麻烦了。’
卫兵推开门，动了动下巴示意克苏娅进去，克苏娅假装不情愿的样子，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卫兵咂了一下嘴，从背后推了克苏娅一把，然后立刻把门关上。
古格的房间里，紧凑的摆放着大量装饰品，地板上露出的空隙也被一看就知道十分昂贵的地毯覆盖，同时墙壁上也挂着数不清的东西，有画，有动物的头，和几盏点着火光的油灯，最显眼的是一把大得夸张的巨剑，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挥动的样子。
‘哇，好大的剑，其实是剑形状的装饰品吧，居然把那个挂在自己头上，掉下来肯定变成肉酱啦。’
“哦……就是你吗，金色的头发我正好很喜欢呢。”古格坐在房间的最里端，跟她的声音传达出的印象一样，是个瘦弱的中年女性，但是看起来个子不矮，“快过来，让我看看。”
“唉，不浪费时间了。”克苏娅从背上取下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在堆满东西的房间里毫不费力的快速移动，如履平地，恐怕古格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克苏娅就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手堵着古格的嘴不让她求救，“好了，这样就搞定了。”
克苏娅挥动手上的小刀直刺古格的脖子，但是古格并没有如预期那样喷出泉涌的鲜血。
“哎，反应还挺快的嘛，不过你的力气跟克苏娅比起来……”克苏娅发动攻击的手腕被古格抓住，但无论克苏娅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手臂，“呃……”
古格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克苏娅堵着她嘴巴的手腕，轻描淡写的把它挪开。克苏娅感觉不妙，觉得自己可能对古格的实力估算错误，立刻抬起脚用力的踹向古格面部，逼得古格松开一只手去防御。可是克苏娅拿刀的手臂还被死死的抓着，克苏娅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挣脱。
“你是什么东西，死小鬼！”古格一个翻动自己手腕的动作，克苏娅拿着刀的那只手立刻扭出了一个恐怖的角度，小刀也掉落在了古格面前的桌上。但是克苏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右脚灵活的脚趾夹住小刀，甩到古格脸上，古格躲闪不及，左耳直接被削掉，痛得她用双手捂着伤口。克苏娅立刻用左手拿回小刀，瞬间拉开了距离，“啊！我的耳朵！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克苏娅才想问……你是什么东西……”尽管脸上还带着笑容，左手拿刀摆着架势，但是剧烈的疼痛让克苏娅脸上冒汗，“你的力气是从哪来的，明明瘦得皮包骨了……”
“啊，我要杀了你！你……给我去死！”不知是因为耳朵被切掉的痛感太过刺激，还是古格本来精神就异常，她一下子就进入了无法交流的状态。古格跳上桌子，转身取下那个像一堵墙的巨剑，单手挥舞着它砸向地板，无数的金银珠宝化作碎片飞舞在空中，“我要，我要杀了你！！”
“怎么了，古格大人！”两个卫兵撞开门冲了进来，扫视房间一眼后，很快理解了现状，克苏娅这次是真的感觉情况有些控制不住了，“你是什么人！不是斯国带来的货物吗！”
卫兵抽出腰间的铁剑，堵住了克苏娅的去路。不过这没什么意义，克苏娅没有逃跑的准备，既然来了就要完成任务，而且她也看见了地下室的入口就藏在这个房间里。这样一来要完成任务的话，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打倒那个有奇怪力量的疯子，和这俩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了。
“幸好姐姐大人不在，不然克苏娅这样样子有些害羞呢。”克苏娅被扭断的右手臂，鲜血直流，折断的骨头刺伤了肌肉。手上的武器只有一把脆弱的小刀，这样要怎么赢呢？
突然古格发出怪叫，一边挥舞着巨剑一边向克苏娅冲来，光是卷起的剑风就把地板上堆积如山的宝物击飞到墙壁上，场面变得极为混乱。而克苏娅小小身体也几乎都要被风给吹跑，她只好蹲下身子，稳住重心，旁边两个卫兵也不敢乱动，生怕被卷入这不长眼的攻击里。
巨剑化作一面高墙压向克苏娅，躲开这种攻击对于克苏娅来说并不难，她向左侧跃起。卫兵见状立刻追上去，想控制住克苏娅的落点。但是克苏娅一个空翻，借助身体的掩护丢出匕首，刺中其中一人的眼睛，那个卫兵立刻跪倒在地。而古格的攻击还没有停下，一甩剑把挡在她前面卫兵直接打到墙上，沉重的铁甲和重剑一击带来的强烈震荡，让那个人口吐鲜血瞬间昏死过去。
“哇，难道你是克苏娅这边的吗？”克苏娅落地后，弯下腰捡起卫兵掉落的铁制直剑，“开玩笑的。”
直剑在克苏娅手里同样灵敏致命，她已经被训练得只要是能拿得动的东西，都能精通的使用它。可是在这巨剑面前，克苏娅快速的戳击就像是雨点一样，只打出了声音，无法伤她分毫。
‘这样下去不行……怎么办，要想办法从背后攻击她。可是…唔！’克苏娅躲过一击横扫，正准备利用对方攻击后的间隙绕到古格背后，使用致命一击。但是古格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马上把巨剑竖起来，用剑身甩出一记拍击，克苏娅只能放弃进攻继续选择闪躲，这记拍击打到墙上，墙壁像豆腐一样脆弱，立即崩塌了。
按照常理，武器越大，攻击的范围也会越广，同时闪避的难度也越高，但是这样带来的弊端便是很难快速的连续攻击，容易在单次攻击后露出破绽，只要利用这个破绽就能打败使用巨型武器的人。
但是，古格用着比巨型武器还要巨大的武器，却能使出跟轻剑不相上下的速度，尽管这还在克苏娅可以躲避的程度之内，但是这让她无法展开反击，同时不断流失的鲜血和体力，也在渐渐勒紧她的脖子。
‘这样下去……克苏娅要……不行！’克苏娅一咬牙，脑子里消极的想法烟消云散，“克苏娅不能丢下姐姐大人一个人，克苏娅还有话没跟哈斯托说，克苏娅还要继续当艾莎的姐姐……克苏娅，要杀了你！”
克苏娅一鼓作气，激发肉体的极限，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顺着古格攻击的弧线移动，寻找攻击的间隙。
‘现在！’克苏娅瞳孔一缩，左手反握剑把，这一击已经无法再收势，必须命中古格，‘什么！’
突然从古格拍烂的墙壁方向，射来数支铁箭，克苏娅的手掌被击中，铁剑掉落的同时，速度也慢了下来，这让古格的攻击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克苏娅幼小的躯体上。克苏娅被打飞在地上滚了十几米，留下一条夸张的血迹。
“好疼啊……”克苏娅颤抖着站起身体，‘白色’长裙被血浸透，左眼也被血液覆盖而睁不开，此时从房间外涌入十几个卫兵把克苏娅团团包围，但是没有人敢上前，因为克苏娅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松懈。
‘没事……左脚和左手勉强还能动，唔……右脚好像也还可以吧……但是好痛。’克苏娅右手失去控制的垂下，断裂的骨头几乎已经刺穿手臂。她用左手在身上摸了几下，然后苦笑了起来，“啊，糟糕，没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