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mess with the Russians.』
凯利来自国际佣兵联盟,她是少数不由异端监管局培养长大的序列中队成员之一,因此,她从佣兵组织带来的那以武力解决为优先的原则和及时享乐的古希腊式作风大多时候都让异端监管局头疼不已。
要知道,从她进入序列中队之后,因任务失误而被罚的禁闭几乎没有断过。
"行了,出来吧,佣兵,时候到了。"队长序列A.阿尔法用任务板挠着头打开禁闭室的门,自从十岁那年和副队长布兰奇打赌输掉以后,她就不得不负责全队另外24个问题儿童的精神建设工作,而布兰奇则负责不太糟心的后勤工作——阿尔法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发现自己和布兰奇打赌就没赢过。
"'误杀'一个被恶魔附身的平民关禁闭10天,这次我'不小心'杀了三个,队长,可我现在才被关了半个月。"凯利拖着镣铐伸着懒腰悠哉地走出来,禁闭对她而言不那么算惩罚,不如说她还挺喜欢禁闭室的,在这里她可以尽情地休息和锻炼,"特殊任务?"
"陪个孩子去出任务,这是她的第一次,她是狙击手,你是佣兵不是吗,凯利,你知道要做什么。"阿尔法不那么温柔地打开凯利的手铐,"序列N.伊诺,你知道她的。"
"喂喂,我可没听说过有序列中队的队员第一次出任务需要人陪,难道是沙皇的小公主?"凯利当然知道伊诺,一个优秀佣兵的最基本能力就是记住敌人和队友,可她没和伊诺说过话,那个来自俄罗斯的棕头发孩子总是害羞地低着头,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看上去不像能随意搭话的类型。
"她的监护人不太放心……毕竟帕夫柳琴科这个名字在这里可是有点分量的,正好也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阿尔法左顾右盼了一会,拿任务板遮住半张脸,凑到凯利的耳朵旁边,"布兰奇很在意这个孩子。"
"副队长喜欢小孩子?!"
凯利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大了起来,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也是让人头疼的源头之一,而站在走廊那头办理释放手续的布兰奇转头瞪了二人一眼,面色十分不善地快步走了过来。
"……布兰奇,不要冲动!"阿尔法连忙挡在了凯利的前面,她现在十分后悔自己的多嘴。
可布兰奇并没有下一步举动,她的眼神穿过阿尔法的肩头和凯利对视,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然后开了口。
"不准对她出手,佣兵,她才十六岁。"
布兰奇仅仅是叮嘱了这一句,便走开了,可她的声音带着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这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佣兵流下了冷汗。
"你真的不该惹她。"阿尔法同情地拍拍凯利的肩膀,"要是我就不会惹她。"
"该死!"
前往乌克兰东北部城市哈尔科夫市的飞机上响起了凯利痛心疾首的惊呼,这吵醒了这个午夜航班里头一半的人,包括坐在她旁边的伊诺。
伊诺拉下眼罩,蔚蓝色的眸子在飞机微弱的应急光源下探寻地看着这个毛躁的队友,伊诺还没睡,是的,她的第一次任务和几乎陌生的队友叫她不那么平静,尤其这个队友在异端监管局的女生们之间有不太妙的花名声。
误杀平民?不不不,伊诺可不担心这点,她一如异端监管局的其他"超人类"一样不那么关心平民,只要凯利不把枪口对准自己就好了。
只是伊诺在出发时被布兰奇抓着叮嘱了一番,主要内容除了"注意安全"之外多加了个"小心花花公子"。当然伊诺一如既往红着脸冒着烟说不出话来——她面对布兰奇的时候尤其说不出话,但她还是好好记住了这个略显怪异的嘱托。
既然是布兰奇都这么说了,那么伊诺便会乖乖听从,她从来都是众多问题儿童中最听话的那一个,尤其是布兰奇的话。
"该死!布兰奇负责拷问!"凯利压低声音嘶吼,她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布兰奇身上那微弱又可怕的杀气是怎么回事:那是拷问者的杀气。凯利还待在撒哈拉的佣兵基地时见识过他们的可怕,那特别的拷问训练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嗯,没有布兰奇问不出的情报。"伊诺肯定地点点头,带着些许赞赏,"监狱中心的长官一直想把她调过去,可教官不同意。"
凯利痛苦地揉着额头,她是在梦中惊醒的,梦里是自己曾经观摩过的一次"询问",擅长自然系法术的布兰奇让那个毁灭了一个村庄的黑魔术师头顶上长出了以人血为滋养的大型致幻蘑菇,红色孢子粉扩散的同时所引起的皮肤爆裂的场面着实吓人,而最可怕的是那个人竟然还活着,不断重复着看到自己最为恐惧的幻觉,以提供相应的激素给蘑菇,接着迎接下一次的致幻菌生长扩散。
"……小子,你怎么被她喜欢上了?"
听到问话的伊诺愣了一下,随即面色通红,她的眼神躲躲闪闪,嘴里支支吾吾了几分钟,最后放弃了,拉下眼罩装睡。
哦。
有趣。
凯利看着伊诺缩在椅子另一边的棕色脑袋笑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报复布兰奇的方法。
是的,凯利的性格一直都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即使是她自己先惹的布兰奇,即使布兰奇仅仅只是警告,即使布兰奇生起气来十分可怕……但这些都不是凯利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把恐惧抛到脑后,打算愉快地跟眼前这个可爱的俄罗斯孩子处理好这简单的初次任务,顺便培养些感情,把另一种意义上的初次也……
当然,这时的凯利没有想到伊诺的力气比自己的大,而且真的很大,好比西伯利亚棕熊,虽然这孩子看上去简直单纯温和得不会伤害任何小动物。
前往任务地点的旅途并不漫长,黎明时分她们降落在乌克兰东北部的哈尔科夫市,这儿接壤俄罗斯,居民们都说俄语,即使是不爱说话的伊诺也颇为自在。
"可我听不懂,伊诺,我只会英语。"
"这个任务并不需要和平民接触,不是吗?她在郊区,方圆几里都没有别人居住。"伊诺的枪拆解后藏在小提琴盒里,这让她看起来像是刚下音乐课的中学生,害羞乖巧的样子甚至还引来了好心的顺风车司机。
"等等,她是谁?"凯利出发得匆忙,压根没看任务书,她一出禁闭室便与理疗科的女护士好好缠绵悱恻了一番,差点没赶上飞机。
"世间最古的先知西比尔,她习惯流浪,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不过她这些年都住在这儿。"下了顺风车,伊诺领着凯利向空旷大地上的独栋木屋走去,"在这之前她拜访过奥莉希娅,我的森之巫,所以奥莉希娅才要求有人陪着我来这次任务的,她有些担心,我原以为你知道这些的,凯利。"
"哦,是的……我知道,当然知道。"凯利不动声色地打着哈哈,她理所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听说过西比尔这个名字,世界上所有的女先知都叫西比尔不是吗,但只有一个才是真正的西比尔,她在许久之前长生,她在许久之前死去,她在许久之前再次归来,她保有着自己的记忆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不断重复着这如同太阳一般朝升夕落的轮回历程。
西比尔是历史的阅读者与书写者,她知晓着最睿智的智者也看不到的尽头,她的预言书历经千年仍然是世界政府争夺的对象,可到了现在,她只是凝视,极少述说与书写了。
索求未来的人们曾问她理由,她对人们说:"我毁了一头龙。"
什么时候?哪只龙?发生了什么?
人们再问,她却只是笑,再也不说了。
上帝啊,我竟然能见到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凯利跟在伊诺后头默默思索着,不知道她这一次是年轻人还是老人,漂不漂亮,能不能……呃……深入交流。
现在凯利对这项任务兴致勃勃了。
"那么任务内容呢?你知道的,伊诺,我走得太急,没细看……"
"不知道,她要求面谈。"伊诺敲响了木屋的门,"早安,女士!序列K&N前来报道!"
门很快开了,优雅的中年女人倚靠着门框懒洋洋地对着女孩们笑,"早安,姑娘们,初次见面,我是西比尔,我希望你们杀了我的丈夫。"
西比尔开门见山的委托一时让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下来,不过三秒后序列中队过硬的素质让二人马上行动了起来。
"您能告诉我们具体一些的情报么?"伊诺脸色都没变地放下背上的小提琴盒,蹲下打开盒子拿出枪械零件就地开始了拼接,这是她从小用惯了的猎枪改造的狙击枪,意外地能赶上序列中队所需要的性能。
而凯利吹着口哨观察着四周,她的全套装备都在身上,这个世界佣兵联盟的优等生不存在松懈的时候,天知道她是怎么过机场安检的。
"您的丈夫是鬼魂?"看到木屋门口和窗台上的结晶碎片,凯利掏出圣水涂抹在自己的眼皮上,"您在房屋的所有入口都放了净盐,他进不来,躲在东边的沼泽里了,不过他的力量真大,我猜您一定对他做了什么吧?"
"十年前我有些寂寞,便向森之巫学了些召唤术式,噢,对,就是你的森之巫,柳夏。"西比尔蹲下笑着点点伊诺的额头,叫着伊诺不为人知的小名,然后抬头看着凯利,"可我低估了自己的力量,他也叫人有些厌烦了,所以请你们帮我杀了他。"
"我们的力量会让他彻底消失,女士,不介意吗?他可是您的丈夫。"伊诺拼好了枪起身,她有这么一点不敢看西比尔的眼睛,西比尔刚刚叫出的名字是只有自己的森之巫才会叫的,这让伊诺想起了距离这个国家不远的那片森林和自己所眷恋的那个人。
"当然不,"西比尔打了个哈欠,"灵魂本身是不灭的,它只是分散之后重新组合成别的什么罢了,我倒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姑娘们,我在这块土地上住得够久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当然,女士,我们会尽快为您解决的;或者说,我一向乐意为女士服务。"凯利自然而然地捏着西比尔的手轻轻一吻,她一向不是太在意年龄,或者说她可以欣赏各种女人的美,西比尔成熟得慵懒,这样有着些许鱼尾纹的美如同长年的酒酿一般迷人……花花公子?不不不,这是可称轻浮的对于一整个女性群体的炙热爱意。
"我的灵魂上千岁了,佣兵。"西比尔微笑,然后把凯利和伊诺一起赶出了屋子,"对了,我希望你们猎杀他的时候尽量远离屋子。好了,去吧,姑娘们。"
布兰奇的叮嘱没有错,伊诺抱着枪看着心情很不错的凯利想着,这个人形约炮机器在机场已经成功得到三个空乘小姐的联系方式了,现在连千岁的先知都不放过。不过自己应当是安全的,毕竟稍显平坦的身材在执行任务方便的同时也让奇怪的搭讪者没那么多——伊诺远远地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可爱腼腆的男孩子。
这次的任务根本上来说并不难,可是地形实在不尽人意,木屋外的土地太过于开阔,而灵魂藏身的沼泽同样不适合猎杀,遮蔽物少而且常有动物出没。更糟糕的是伊诺看不到灵魂,是的,她的一切关于异端的感受与知识都是后天学习的,而天生看得到灵魂的凯利则因为自身的力量让灵魂敬而远之,那么二人组合的最好策略便是狙击,这是她们尝试了一整天令人疲劳的狼狈猎杀后得到的结论。
"我猜我屠杀的恶魔太多了,所以它们才不会靠近我。"凯利拿着望远镜气喘吁吁地随着伊诺移动,她们在寻找灵魂无法感知到并且适合狙击的合适距离,太过开阔的地形让这个狙击点实在不那么好找。
你杀的平民和恶魔一样多不是么?我猜人魂更加害怕的是这个,伊诺暗想。
虽然杀死恶魔附身的平民就可以非常简单地连带杀死恶魔,不过注重人道主义精神的教会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驱魔,以保证平民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死被附身的平民的,这往往导致了众多被牵连者的出现。只有注重实际的佣兵不会想当然地觉得所有人都应当得救,他们在衡量一个人的生命和众人的生命时会选择后者,从而轻易杀死被附身的平民。伊诺其实很欣赏凯利这一点,凯利的驱魔任务从来都比教会自己做得干净利落,死伤人数也少得多,虽然这也导致了教会的谴责声明如影随形。
"上来吧,这个位置可以。"凯利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跪下,做出一个怪异的姿势,"我在你的狙击镜上涂了圣水,我们从这里狙击他。"
"……啊?"伊诺完全疑惑了,她举起枪瞄准沼泽地,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不是狙击手吗?过来,把枪搭在我的腰上,我给你支撑,我会抱住你的腰,我们需要同步一下呼吸……"
"可我是猎人,不是狙击手。"伊诺困惑地说道,"而且我还是看不到他的灵魂。"
这下轮到凯利疑惑了,她站起来好好看了一会伊诺,"三位一体是什么?"
"什么?"
"你不信仰上帝?"
"不,当然不,我信奥莉希娅,她是森之巫。"
"信仰不同!该死,我早该知道的……"凯利觉得头疼得很,"而且……你不是狙击手?队长明明说……序列中队没有军事训练?"
"我是猎人。"伊诺老老实实地回答。
"好吧好吧……有时候我真是受够序列中队这放任自由的原则了。"凯利仿佛忘了自己也是这条选择的产物,"那么猎人一般是怎么做的?"
"……我们狩猎。"伊诺有些委屈,"可我看不到他。"
"你有没有可以确定猎物位置或者成功率较高的方法?"凯利耐着性子跟伊诺商量,"猎人本质和狙击手没什么差别,小子。"
"……当他出击的时候。"伊诺想到了,她的眼睛闪着光,一个好的猎人对待打猎从来都是认真且热切的,"当猎手全神贯注猎杀的时候,猎人都在这时候猎杀猎手!"
"不错,就这么办。"凯利满意地点点头,"他今晚也会袭击西比尔女士的,满月之夜让他的力量达到顶峰,我们将在他来袭的路上解决他。来吧,小子,我们继续找最佳位置。"
相互的理解让事情突然变得简单了,确定好狙击点的二人需要做的仅仅只有等待。
只是此时的等待对二人来说都是煎熬:过于平坦的地势和视觉上的不便让伊诺只能趴在凯利的背上,以她的肩为支架,直视她的后脑勺,以保证两人的视觉呈一条直线,毕竟只有凯利能看到鬼魂,而这把机能怪异的猎枪只有伊诺才能使用。
作为一个在佣兵联盟接受过充分训练的佣兵,凯利当然不是第一次给别人当观察员,但是给女孩子当观察员还是第一次,伊诺贴在她背上的柔软和不时喷到后颈的吐气都让她有些僵硬和……发热。
该死,凯利在心里骂了一声,她和伊诺这时候应该尽量同步呼吸的,可她平静不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因为背后这触感过于美好,她几乎在不断地走神。凯利没想到伊诺看上去平坦的地方出乎意料地有所起伏,宽松的装扮产生的视觉错误简直就是伊甸园里遮蔽美好肉体的树叶,都是不应当存在的丑恶之物。
伊诺这里也不好过,她头一次亲密接触除了奥莉希娅以外的人,胳膊和胸膛靠在他人结实的后背上这一点足够让她脸红心跳连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此刻距离她们俩趴在一块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可她们的呼吸一秒都不曾同步过,随着时间增加而更加突突乱跳的心脏让一切都很糟糕。夜幕已经降临,满月还有几分钟就要在空中闪耀,伊诺握枪的手满是汗,第一次出任务就将铩羽而归这一点让她十分沮丧。
……该死,我今晚一定得把这孩子按在床上做点什么,凯利喘着粗气决定,所以现在我必须帮着孩子完成任务,我们俩都得冷静下来。
沼泽地里的幽魂开始探头,力量强大得几乎现形的他因此不能雾化后虚无地逼近自己妻子的房屋,他只能如同人类一般飞奔过去,当然,他的速度比人要快得多。
出手的机会只有一瞬间,凯利清楚地知道,没被杀死的灵魂会轻易穿透西比尔那薄薄的木屋的,那时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伊诺,冷静点,听我的口令,我出声你就呼气,明白吗?"凯利现在已经不指望两人共同的自然调整了,必须有所介入,否则大家都不好过。
从10开始的倒数从急促一点点放缓,迎合着渐渐平复的心跳,两人的身体一起放松了下来。
"……3。"
共同的轻微呼气让伊诺冷静了一些,此刻的她完全信任经验更为丰富的凯利。
远处的幽魂从沼泽踏上坚实的地面,他四处张望着寻找白天袭击自己的人的身影。
"2。"
凯利吐出气,进一步延长呼吸,她看到幽魂开始试探地向着木屋奔跑,不能急,等待,引导,千万不能急躁。
"1。"
倒数没有结束,伊诺知道,她的心跳已经基本和凯利同步了,而当最后一个数字出现的时候就是开枪之时。
"0。"
"砰!"
没有加装消音器的猎枪发出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距离木屋不过几步远的幽魂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转头,而就在那一瞬,他的眉心被伊诺特制的子弹贯穿,继而跌倒,颤动,然后化为能量波炸裂,向着四方扩散。
待波动停息,伊诺拉着正在揉着耳朵的凯利站起来,凯利忘了采取措施,差点被伊诺的猎枪给震聋了。
"谢谢,凯利,我的第一次任务……"
"那是什么?"凯利捂着一只耳朵打断伊诺的话,"那些小幽魂是什么?该死,上帝啊,为什么那么多?!"
伊诺愣了一下,随后向木屋看去,她看不到幽魂,但混乱的气流引起木屋周边草地的怪异花纹特别地明显,那仿佛是螺旋气流组成的麦田怪圈——也足以让伊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姑娘们,我希望你们猎杀他的时候尽量远离屋子。"
西比尔的叮嘱在二人耳边响起,她们现在才知道这句叮嘱的意义——西比尔不止召唤了一个丈夫!上千年的轮回让她拥有众多丈夫,而她那模糊却强大的召唤把他们全都招来了!这就是她在这座城市呆了那么久的原因,她无法离开这里!这里最强大的幽魂吞并了所有的幽魂,成为了伊诺她们杀死的那位,而他死后却释放了自己曾经吞并的一切,现在这些亡魂覆盖满木屋的外围,他们无法进入,却也不愿离开。
"……我受够了。"凯利生气了,她对伊诺有耐心不代表她对所有事物都很有耐心,她觉得接受这次任务的自己简直倒霉透了,她第一次如此厌烦人魂的执着与缠人,"伊诺,解决掉他们。"
"可我看不见,怎么……"
"用银制手榴弹。"凯利不知从哪儿掏出十来个小号手榴弹递给伊诺,"沿着屋子丢一圈,孩子。"
"可……"
"快去,孩子。"
凯利疲惫地微笑起来,这微笑看起来面色不善,于是伊诺乖乖地去了。
这一夜,西比尔的木屋外墙被炸得满是小窟窿。
"女士,您可真是……难怪您的丈夫们似乎都有些怨言。"凌晨时分,凯利领着伊诺敲开了西比尔的门,她虽然对女士一向亲切,可这次不免有些不太高兴——西比尔什么都没说清楚就把她们赶去做任务了。
"我道歉,姑娘们,进屋休息一下,来些威士忌吧。"西比尔微笑着与凯利对视了一眼,把她们领到了摆满美酒与美食的桌子前面。
"噢……"凯利眨眨眼,她突然觉得活了上千年的先知果然是明白人情世故,要知道,酒可是引诱孩子发生不幸的利器啊,尤其是对伊诺这看上去单纯老实的孩子而言。
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这样理所当然,劝诱未成年的孩子喝酒,灌醉,抱起,走向空出的客房。
"女士,真要好好谢您。"兴奋不已的凯利绅士地向西比尔点头示意,得到西比尔敷衍的微笑。凯利没有在意,就这么抱着伊诺走向客房。
最初开始的一切都十分顺利。
伊诺被凯利扔在床上时并没有醒来,作为一名俄罗斯人,她的酒量出乎意料地不好,于是凯利开始解她的衣服——这一步花了些时间,伊诺衣服里的暗扣太多了,凯利微醺的手指差点没办法把它们都解开。
事情是从伊诺被乌克兰秋天夜晚寒冷的空气冻醒的那一刻开始不对劲了——当然,这孩子还醉着。
"奥莉希娅……"
"……嗯?"
凯利在解最后一颗扣子的手被伊诺握住了,这孩子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
"等等,伊诺……"凯利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好吧,你要在上面也行,我无所谓……"
但是伊诺的拳头也上来了,这拳不轻,凯利勉强躲过,可接下来就被突然起身的伊诺推倒,按在地板上了。
"嘿,孩子,地上脏,不过你喜欢的话……"
作为回答的是伊诺打穿木制地板的一拳。
……上帝啊。
凯利终于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地愚蠢了,伊诺不但力气大得惊人,而且她是酒后会打人的类型……难怪西比尔没有阻止!她是先知,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奥莉希娅……反应好慢……"喝醉了的伊诺嘟嘟囔囔着,一头撞在了凯利的头上,这一击几乎把凯利撞得昏厥。
"上帝啊!该死该死该死……"
凯利手忙脚乱地寻找身上的装备,期间伊诺强而有力的拳头不断地在她身边落下,在巧妙地躲过几拳又被揍了几拳后,凯利终于成功把以防万一携带的镇静剂打进伊诺的血管里,让她倒了下来。
"哈……哈……"凯利喘着气,费劲地把伊诺甩到床上,然后愤怒地冲下楼找西比尔,少有地冲女士爆粗口了,"西比尔!混蛋!"
西比尔冲凯利慵懒地笑笑,"要我来补偿你吗,孩子?"
"我的荣幸,女士。"凯利听到西比尔那仿佛调笑的话,几乎是马上扔掉了自己的愤怒,重新兴奋起来——有时候她的记忆真的犹如金鱼。
"……你迟早会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佣兵。"西比尔无奈地说道。
"这是您的预言还是调笑?"凯利其实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死法,但她还是希望能死在战场上,毕竟那是一切行动向古希腊精神靠拢的佣兵自觉最光荣的死法——为了名利而死。
"你猜。"西比尔微笑着低头,"未来在不断变化,我不能准确地回答你接下来的问题。"
"可您知道我接下来要问什么,女士,我仍然要把它问出口。"凯利那张总是轻浮的脸严肃起来,"这世界的末日将要来临了吗?"
这是公开的秘密,是的,世界末日,人们知道它将在21世纪到来,可没人知道具体时间,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觉得那是个绵延千年的玩笑,可只有少数人知道它会真实发生,这是西比尔的预言,她的预言不曾有过错误。
"二十年前我曾预言到那个时间,可现在我不敢确定了,那时能看到的未来在如今已经是一片漆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未来。"
"漆黑难道不代表灭亡吗?"
"不,灭亡代表着新生,我将看到新文明和生物的诞生,但我没有,这说明有更强大的力量干涉了未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一切都在这短短20年间发生了,现在的未来并不确定。"西比尔端起威士忌轻轻摇晃,她的眼睛印在棕色的酒液里显得那么神秘离奇,"很有趣不是吗?20年的那天恰好是你们序列中队里最为年长的那个人诞生的日子,可那天的世界却也诞生了很多很多人。"
凯利沉默了,佣兵高层秘密连线时特意告诉她这个秘密的意图便是让她来西比尔这儿探听有关的情报,可她在这里得到的情报却带着那么多的不确定性,它有着应有的价值,却又那么没有价值。
"起码世界末日不是确定的了,不是吗,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西比尔又笑起来,她的笑让凯利轻松了些,"我再送你们一个预言。"
"什么,女士?"
"你们之中的一个人将会亲手杀死自己深爱的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女士。谁?我还是伊诺?"凯利有些无奈,她可是见一个爱一个,不存在深爱的人,当然不排除以后会有……可伊诺,那孩子就……
西比尔不再回答了,她只是笑,那原本在凯利看来成熟稳重又带着妩媚的笑在此时显得那么悲伤,那是看过世间一切的叹息和无可奈何的妥协。
"在这千百年间,您一定很寂寞吧。"
"也许吧。"西比尔喝掉杯子里的酒,"我在等待,等待'绝望'的到来。"
凯利还是觉得自己很倒霉,倒霉得不行,从接受这次该死的任务开始。
结束任务回来的第二天,凯利被布兰奇绑进拷问室里了。
那根该死的、尖利的荆棘枝离凯利的眼睛只有一厘米远,随时可以扎进来。
"你把她灌醉了,佣兵,你还亲自把她抱回房间,你知道的,她还未成年。"布兰奇的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冷汗直流。
"我向上帝起誓!我没有碰她!没有!主可以为我证明!"凯利尽力往后缩,可背后就是坚硬的墙壁,她觉得西比尔也许等不到绝望,可自己已经绝望了。
布兰奇没出声,她只是站着,就这么看着凯利。
"我没撒谎!主啊,我没撒谎!"凯利快哭了,因为荆棘枝离她的眼睛又近了几毫米,她可不愿意为这种自己想要做但是没做的事情失去一只眼睛,"对、对了!她叫你名字了!'布兰奇!''布兰奇!'她一喝醉就叫你名字!"
"……骗子。"
布兰奇终于说话了,而在这同时,荆棘消退,捆绑着凯利的绳索也松开了。
凯利清楚地看到,布兰奇原本白皙的耳朵变得通红。
当然,这时候的她可没有心情调侃了,她爬起来飞一样地逃跑,发誓再也不和伊诺有所关联,不,不止伊诺,她再也不碰异端监管局第三序列中队的所有队员了,不管如何,还是约外面的人比较安全!
这年是公元2034年,凯利20岁,伊诺16岁,距离星辰复位还有16年。
星辰复位之日,乃邪神归来之时。
当然,这是20年前的预言了。
此时未来不定,绝望未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