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行星xf3086942是一颗地表由某种富有争议的液态氢类化合物覆盖的小型行星。同时它也是一块私人领地。

在这里，所有建筑都悬浮在水面上，唯有一些水生植物将根茎深埋。其中，最知名的物种就是冰盏灯笼草了。它还有个流传更广的俗名：“海妖灯”。

海妖灯是一种风轮菜属的可食用植物。当它结果时，果实会挥发荧光物质。它发芽的环境极寒，结果却需要相对温和的低温环境。有研究显示这一习性形成于原生地的温度变化。

海妖灯的茎部纤细，风吹动，高耸的灰白色的茎和淡蓝色光晕的透明果实摇摇晃晃，回荡在空旷的水平面。部分镂空的唇形叶片与气流摩擦，拂面而来的声音就像女人的低语，因这森冷的印象而得名海妖。

作为近百年刚刚发现的物种，没有人知道它从何处来，又或许是哪种植物的变异体。栽培海妖灯的技术至今仍未公开。甚至有传言称：海妖灯的养料来自非人道实验。也许这个说法与世代所有xf3086924（当地人称海涡星）的根纳季家族有关。

做列车生意的根纳季家族。

“您的客人到了。”谢尔莎婆婆候在一旁，眼睛也不眨一下。

娜塔莉娅拿手拢了拢盘在脑后的淡金色头发。今天她穿了一身用乌尔克金线点缀的白色贴身连体裙，外披代表根纳季家族的金色刺绣冰虫丝法衣。据玛丽亚嬷嬷声称，她本该穿着传统的敞口黑丝天鹅绒军装礼服……代表她家族中更强大的那一方的血统。

今天也是平淡无奇的一天，本轮换月第三个涡流还未开启，水上要塞萨加索的海像镜面一样平静。由柯斯引进的东方水生针叶混交林里长满了丝叶眼草和一些藻类。斯诺睡莲零零散散地开着。还有，根纳季的会客厅里站着来访者。

大厅雕像的柯斯神法杖上刻着字：

“根纳季人终将回归根纳季。”

客人双手交握，神色平静。她穿了一身石青色礼服，图案和娜塔莉娅相对应——她是娜塔莉娅名义上的姐姐达尼亚，叶莲娜的omega侄女。达尼亚的丈夫在一轮换年前的一场作战中不幸被击中能量仓。星历两个轮换月后，人们在一个金属物质行星上发现了他和机甲扭曲在一起的身体。

娜塔莉娅和达尼亚将手从对方的眼睛前方的方向划过，碰了碰手指，行了一个简单的家礼。

“她回归后，我要你像爱我一样爱她，你要用你的名字发誓。”娜塔莉娅回想起叶莲娜说过的话。那之后，叶莲娜便戴上面纱，踏上了驶向海涡深处的列车。

达尼亚是娜塔莉娅发誓守护的对象，在漫长发育期前被分开的姐姐。

那时娜塔莉娅她们还在柯斯上。柯斯的建筑以迷宫般分隔空间的高墙著称，传颂节满地的烟尘呛得她眼泪鼻涕流个不停。一位alpha（鉴于根纳季家的体质通常是女性）举着代表根纳季的冰盏灯笼草的枝走在最前，中间是着绿衣白衫，捧着盒子的omega们。盒子里装着一些老式植入密匙，代表家族中的某位成员。当大脑死亡时，芯片会跟着自我销毁。而被销毁过的芯片则依据原使用者或是他/她的对的意见被封存或是投入海涡——回归他/她的身体。每轮换年的传颂节就是向海涡投放遗物的日子。关于轮换年，不得不提海涡星的特殊性。根纳季家族的生意其实涉及一种空间传送。它通过海涡与其他空间相连，有自己统一的历法换算公式。以根纳季实用主义的轮换历做标准在附近星系是一种惯例。通过第三方介入（轮换历单位）换算彼此间的时间流逝，减少计算对象。

最后一排是抬着船的beta。是一艘标准的柯斯单人船。它的里面铺满了软垫和手工绒毯，船身用乌尔克金属染料绘制了象征根纳季的图案，并饰以稀有晶石。船的仪式是柯斯文明的产物。船是分割柯斯人与水的媒介，用以纪念铭刻在基因中的对水的怀恋及与水隔绝的痛楚。标准的柯斯式葬礼是将死者的耳朵和眼睛遮住，载在柯斯单人船上顺水流入漩涡。生时无法回归水，至死才能安眠。

娜塔莉娅抬起头，达尼亚坐在那条船上。

人群沿着河流的方向涌去，达尼亚的面容顺水晦暗不清。

船只驶过，沿街的围观者开始欢呼，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噪声，巨大的阴影掠过月亮，罩到行伍和围观者的身上。娜塔莉娅站在高大人群的阴影下笑着，内心充满了莫名的悲伤。

仿佛那个女孩正一步一步地，被投入一个再也不会苏醒的梦。

她攥紧衣角。

忽然间，一切悄然无声。娜塔莉娅身旁着金线法衣的监护人开始用古柯斯语吟诵祷词。

“深海的宇宙，支离破碎的梦啊。”

“我托付灵魂予你，背负罪孽，我的战役不被赞美。”

“碌碌无为，直至泯灭消亡。”

“直至被你背弃忘却。”

“事物的发生，其实已经是某种结果。”

“我的等待是一个开端，而我同样在等待某种结果。就算找不到，我的身体也会以某种形式延续它……”

第二次见到达尼亚是在夏天的马车上。